嗒!嗒!嗒!
有人踩着地板走进来,声音很清脆,并不像男人的皮鞋敲在地面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女人的高跟鞋。
关喆皱了皱眉,这里是男更衣室,怎么会有女人进来?
拴上皮带准备出去看看,女人的声音响起:“红姐,你就在这里换衣服吧,我已经检查过了没人,我去外面守着。”
“……”
所以她是怎么检查的?
女人说完话就迅速退了出去,关喆站在里面没动,这个时候出去,只会给他找麻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宁愿在这里面多待一会儿。
好在A大的卫生还是不错的,即便是学校大礼堂接待演出的男更衣室也没有因为乱七八糟的人太多而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他今天是来参加大学教授生日会的,本想送了礼物就走,没想到半路被校园情侣养得泰迪蹭了一裤腿不明液体。
强忍着炖了那只泰迪的冲动,他到学校的校园街买了一条裤子,然后拿到这里来换,换掉的裤子自然是被他丢进垃圾桶了。
更衣室是有隔间的,关喆只需要等到女人换好衣服自己离开就行。
然而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难道人已经走了?
关喆挑眉,打开门准备出去,只推了一条缝,女人白皙的皮肤,光滑的背部,纤细的腰肢以及修长如玉的腿便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女人的身材无疑是姣好的,可关喆的目光却落在她右边腰窝处无法移开。
纤细的腰和饱满的胯之间,是极优美的弧度,然而那里却有一块足有巴掌大的淤青,应该是被重力撞伤的,伤得不轻,女人弯腰的时候嘴里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女人大半侧颜,很漂亮,只是脸上化着太过精致的妆,显得有些不真实。
关喆想,他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可想了想又想不起。
女人用很别扭的姿势查看了自己的伤势,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膏药贴在上面,动作熟练的按捏起来,看得出她很擅长处理这样的事。
按捏是为了让药效尽快发作,可伤处也会变得很痛。
女人先是低低的痛呼,然后笑起来,笑得肩膀抽动,关喆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笑,那笑声悲凉,比哭还让人听得难受。
良久,女人忽的抬头看着化妆台上的镜子,唇角勾起冷嘲的弧度:“都痛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还是哭不出来?”
因为这话,关喆的目光移到镜子里,镜中的女人五官更加精致美好,微微上扬的眼影让她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妩媚,可她的眼中却盛满了孩子一样的无助。
他突然有点好奇,她哭不出来,为什么?
女人并没有伤感太久,很快敛了情绪,换上一条玫红色的抹胸礼服,裙摆设计成褶皱,很有层次感,紧紧包裹着女人挺翘的臀部,很漂亮。
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原本是披散在肩侧的,女人在化妆台上随手拿了一根发圈,随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扎了个丸子头。
头发不算顺帖,但却自有一股随性散漫,反而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女人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冲镜子俏皮的眨了眨眼,低头,似乎觉得衣服还有些不太对劲,抬手正准备拨胸,更衣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从关喆的角度看不到门外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女人一瞬间皱起的眉和眼底的杀气。
“谁让你进来的?”
“美女,这好像是男更衣室,我来换衣服……”
“敲门了吗?”
“……都是男的,我用得着敲门吗?”
“我看上去像爷们儿?”
女人一巴掌拍在化妆台上,台子上的瓶瓶罐罐跟着晃了晃,这架势,如果不是关喆刚刚亲眼看见女人因为腰伤而疼得直抽气的画面,都会不自觉以为她是武林女豪杰。
“美女,有话好好说……”
“这些话你留着跟警察说去吧!”
女人说着,旋风一样的冲出去。
关喆也忘了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跟着追出去,只是追出去之后,却没有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
关喆想,这女人挺有意思的。
这些年能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物很少,能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女人就更没有了。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他不想就这样放走。
于是从这以后,关喆隔三差五就要往A大跑一趟,重点溜达地点在大礼堂的男更衣室附近,只是他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女人,倒是碰上几个跟他搭讪要电话的女同学。
关喆自然没给,过了一段时间因为要出新的专辑,工作比较忙,所以他去A大也就去得少了。
新专辑意外的卖得不错,其实销量什么的他并不在乎,可看见阮清整天在他面前露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关喆又觉得这感觉也不赖。
所以在阮清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答应出席圣诞晚会和元旦晚会。
他入行这么多年,基本没出席在什么正式场合,这次的专辑虽然还不错,但名气也不算很高,所以两场晚会他的出场顺序都比较靠前,这样他表演结束后离开也很方便。
元旦晚会他表演结束,从舞台走下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衣,做古装侠女打扮的女人和他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他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抓住了女人的手。
“怎么了?”
女人疑惑的回头,脸上照旧是浓厚的妆容,那双眼睛却干净无辜。
“你叫什么名字?”
“……”
女人没有回答,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举起随身的道具剑晃了晃:“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给我松开你的手。”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七分霸气,三分痞气,落在他眼里,却分外的可爱。
有陌生的情愫在胸腔洋溢,他想,他大概遇到了他想要的关太太。
“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就在台上吻你。”
“……”
厚厚的妆容遮盖了女人的表情,不过关喆可以猜到,她大约是很无语。
见说不通,女人试图挣脱他的手,关喆扣得更紧轻轻一拉,把女人拉入自己怀中,然后圈上她的腰肢。
出乎意料的,女人的腰肢是完全不同于她倔强脾气的柔软,而且很有韧性。
凑得近了,可以闻到女人脸上化妆品发出的味道,满满的化学反应,可关喆却并不想松开。
“不说?”
“我叫sasa,可以放开我了吗?”
女人毫无诚意的回答,明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关喆还是放开了手,女人迅速退开,飞扬的发梢扫过脸颊,同时也扫过他心底,激起酥麻的痒。
“很高兴认识你。”
女人并没有听完这句话就提着裙子跑上舞台。
奇怪的是,关喆并没有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雅,第一反应反而是:看她这样子,腰上的伤应该已经不疼了吧。
回后台卸了妆,关喆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舞台后方退场必经的通道等着。
他确定那个女人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他没有耐心在茫茫人海找她一次又一次,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参与她的生活。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节目结束,女人从舞台上下来,关喆刚想迎上去,一个穿着皮衣短裤的女人比他更快的冲过去质问:“萧红,你不是已经混到这么落魄的地步了吧?买不起钻石项链开始用偷的了?”
原来她叫萧红?
这是关喆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才是这个皮衣女是专程来找茬的。
皮衣女的表情很得意,萧红没有任何的慌张,也没有急着辩驳,冷静道:“晚会还没结束,有什么事我们回化妆间说,别挡着别人退场。”
“怎么?怕了?自己做了丑事还怕大家知道?”
皮衣女咄咄逼人,很快又聚了三个女人过来,那三个女人和皮衣女一样的装扮,胸前波涛汹涌,可看在关喆眼里只觉得艳俗。
下一个节目是歌曲串烧,上上下下的人很多,退场的地方很快有些拥挤。
萧红冷笑出声:“今晚的晚会主办方可是拉了悦润投资赞助,要是晚会出了什么岔子,查下来,不知道是你的项链重要还是饭碗更重要。”
这话大约是戳到了皮衣女的痛点,皮衣女的表情有些恼怒:“好,那就回休息室去,找不到项链,今天谁也不许走!”
皮衣女放了狠话,带头回了休息室,那三个女人保镖似的跟在皮衣女身后,萧红倒也不急,进去之后反而还主动关了门。
外面是看不到什么了,关喆没有犹豫,直接联系了主办方,找到了监控室。
刚把那个休息室的画面调出来,就看见萧红毫不犹豫的甩了皮衣女几个巴掌。
皮衣女捂着脸明显被打得有些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萧红嘶吼,表情有些扭曲。
画面没有声音,不知道皮衣女吼了些什么,倒是在她身后围观的三个女人动了,看架势应该是要打架。
四个对一个?
关喆挑眉,正考虑要不要叫保安去看看,画面里的萧红单手抄起一把折叠椅就砸在梳妆镜上,镜子被砸得稀碎,萧红捡起一个碎片拿在手里。
碎片很利,有血从她手上流下,那三个女人和皮衣女都面露犹豫,皮衣女说了句什么转身要走,被萧红叫住。
很快门外又进来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儿,女孩儿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动作熟练的在萧红脸上涂涂画画,画面拉进,萧红脸上很快出现一片红肿,看上去就像被人打了耳光一样。
女孩儿关喆认识,是阮清的妹妹阮凌,那就是说萧红现在是圣庭的艺人了?
得到这个线索,关喆眼角带了笑意。
目睹全过程的皮衣女气咻咻的领着那三个女人走了,萧红拿了一顶鸭舌帽走在后面和女孩儿一起出去。
从监控看不到她的脸,可关喆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女人狡黠又得意的表情,鲜活动人,美好得不像话。
这女人,媚起来像妖,哭起来像孩子,凶起来像被惹怒的猫,耍起小心眼来又像只得意洋洋的狐狸。
那张漂亮的面孔下,藏了很多未知的惊喜,就像一个埋在地下的宝库,等待着人去挖掘里面的奇珍异宝。
现在不管这个宝库有没有被人挖掘,他都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从监控室出来,晚会已经进行大半,陆陆续续有艺人离开,萧红和阮凌不见了,阮清急吼吼的找来,然后开车把关喆送回去。
一路上阮清都不停地发表感慨,无非就是这么多年关喆都不肯出席商业活动,如今终于开窍,也算阮清守得云开见月明。
下车的时候,阮清给了关喆一个拥抱:“晚会演出很成功,虽然给你做经纪人这么多年,没帮你筹备一场演唱会,如今能看见你在这么多观众面前唱歌,我也算知足了。”
阮清说完退开,伸手抹了抹眼睛。
这是个感性的男人。
关喆对阮清说来就来的眼泪已经习以为常,平时都会损他两句来调节气氛,今晚却没那个心情,只问了一句:“你和萧红很熟?”
阮清:“……”
为什么会突然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刚刚说的话这人是根本就没有听吗?
“以后应该会很熟,她现在是微凉手下的艺人。”
“乔微凉?”
关喆问,心里基本已经有了底,既然萧红是在乔微凉手下,那基本可以肯定圣庭是要捧她的了。
“嗯。”
阮清点头,还是没能一下子从感慨万分的情绪中跳脱出来想自家一向高高在上的关大爷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别的艺人来。
“我知道了。”
关喆说完回了自己的别墅。
第二天,关喆申请搬到了公司员工宿舍,当天晚上,他在员工宿舍楼下碰见了夜跑的萧红。
这一次,萧红脸上干干净净的,粉黛未施,浓眉大眼,白里透红的肌肤,扎着马尾,少了妆后刻意的妩媚,从骨子里透出倔强和活力。
原本准备下楼扔垃圾的某人在经过一秒的考虑之后,果断跟上了萧红的步伐。
萧红跑得不慢,气息却很平稳,一看就是长期锻炼的人。
“你是刚到公司的艺人?”
关喆上去打招呼,萧红扭头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萧红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关喆想起上一次萧红的反应,果断回答:“不可能吧,我今天才搬进这里来。”
“新人?”
萧红习惯性的认为,关喆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不好意思,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像之前我遇到的一个神经病。”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咸猪手,下次再让我遇见,我一定宰了他的手炖汤喝。”
萧红说话的语气有些磨刀霍霍,看着关喆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关喆:“……”
这女人刚刚的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你认出我来了?”
“呵!”萧红冷笑一声,突然抬腿横扫过来,关喆下意识的抓住她的小腿。
萧红已经跑了一会儿步,腿上有细密的汗珠,抓起来有些湿滑,感觉就像是关喆故意在她腿上摸了一把。
“变态!”
萧红低声咒骂了一句,另一只脚在地上一蹬,腰间用力,腾空一脚踹在关喆胸口。
萧红用了十足的力道,关喆放开萧红的腿,踉跄着后退几步,萧红在空中翻腾一周半,稳稳的落在地上。
这是她之前拍武戏的时候学的动作,为了拍出来好看,特别练了很多次,只是在落地之后,萧红皱了皱眉,手扶了下腰。
这个动作很细微,又是天黑,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关喆却在第一时间看见了。
“腰又扭伤了?”
“……”
这男人怎么知道是‘又’?
萧红警惕的看着关喆,关喆却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关切的走近:“怎么样,还能不能动?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用不着。”
萧红拒绝,却还僵着身体站在那里,腰间好像有根筋被死死绷着一样发疼,要不是因为关喆在这里她强撑着,恐怕早就喊出声来了。
“我送你去医院。”
关喆开口,不容拒绝的把萧红抱起来,去了医院,挂号排队,关喆一直跑上跑下。
医生先让照了片,结论是韧带拉伤复发,问题倒是不大,就是这段时间要注意休息,以后也要防止再次拉伤。
医院病房紧张,萧红这伤也不算太严重,医生就给她在医院走廊上安排了一个床位。
关喆原本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准备带萧红去更好的地方的,但走廊上还有其他病人,那些病人羡慕的看着萧红说‘你先生真疼你’的时候,关喆突然就不那么想换地方了。
这些人还算有眼力见,对了,他以后就是要成为这女人先生的人。
于是关喆在走廊上陪萧红过了一晚,这一晚,他和萧红谁也没睡。
萧红单手拿着手机看东西,而他在看她。
都说人生病的时候容易变得矫情,甚至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好言好语的哄着。
可是萧红没有,她很平静也很淡定,好像所有的病痛都与她无关。
在医院躺了一晚,第二天又检查了一遍,医生开了一些中药和膏药,关喆都去拿了提着。
上车后,萧红终于开口:“你看上去不像坏人,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那我看上去像好人吗?”
萧红:“……”
需要她说实话吗?恕她直言,不像。
萧红没有说话,不过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关喆看着后视镜勾唇笑了笑,怎么办,这女人的脾气好像不关怎样都和他很合拍,很想马上让她成为关太太。
从医院回来以后,关喆以十分牵强的探伤理由硬是去看了萧红几次,不过后来再去就吃闭门羹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关大爷想追老婆的热情,他开始动用更多的手段去打探萧红的行程,年底她没有更多的工作,比较重要的只有一个,公司年会表演。
老实说关喆对任何形式的演出都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如果是和关太太一起同台演出又不一样了。
让人通知萧红和自己一起排练节目,对关喆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节目是公司有名的编剧编的双簧,他在后面,萧红坐前面。
萧红脸上抹上小丑白粉的时候,关喆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看见过这女人越多的一面,他想要占有她的就越多。
无论是漂亮的还是故意扮丑的,只要是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心动。
萧红对待工作很认真,排练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对自己严苛。
舞蹈时候的萧红是什么样?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成了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特有的灵魂,可它们有组合在一起,高吼出她心底激荡的情绪。
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就适合在舞台上跃动,如最灵动的精灵。
萧红的舞蹈功底很深厚,可中间舞蹈老师编排的一个动作类似于芭蕾舞的舞步,萧红必须依靠单脚脚尖的力量站立旋转,萧红试了很多次,但最多只能转半圈。
舞蹈老师还想让萧红再试试,萧红累得趴在练舞房的地板上:“不试了,没用的,我之前出过车祸,这个动作我来不了。”
说话的时候,她喘得很厉害,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宛若眼泪,可仔细看的时候可以发现,她的眼角是干的。
关喆不知道她嘴里说的车祸有多严重,只是突然有些心疼。
他看得出萧红对舞蹈的热爱,当初是什么让她放弃舞蹈的?在车祸之后,无法进行高难度舞蹈表演的时候,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这些事关喆都无从得知,他来得太迟,那些过往,他不曾参与,也无力扭转。
最终这个舞蹈动作从节目中删除,年会当天,他们的表演很成功。
只是萧红在跳舞的时候,浑身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好像是借着这个舞台在和什么做着郑重其事的告别。
也许是和某个人,也许是和某段过去。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很平静,因为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的未来,只会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