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凉!乔微凉!……”
男人紧张的嘶吼将理智拉回,刚要回答,喉咙一阵刺痒,剧烈的咳嗽出声,这一咳嗽,乔微凉忍不住痛得闷哼一声。
背部的神经在这一刻全部复苏,好像被什么撕扯着要从身上剥离。
看见乔微凉醒过来,季臻镇定了些,冷静的和她说话:“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忍一下。”
季善还被她压在身下,脸上有细小的伤口,流着血,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她呆呆的看着乔微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乔微凉抬头看了眼门口,门被炸开了一个口子,两边墙壁上一片焦黑,离门近一点的地板都翘了起来,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味儿。
这比拍电影可真实多了。
没过一会儿,林淮飞奔而来,看见屋里的狼藉也吓了一跳。
“我靠!恐怖袭击啊……”
没等他把话说完,季臻揪住他的衣领,红着眼一字一句的低吼:“先救人!!”
被季臻的表情吓住,林淮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乔微凉,扭头冲外面吼:“都特么眼瞎!拿担架救人!”
这些人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可仅仅是被放上担架,乔微凉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刀子把她背上的肉一寸寸刮下来。
死死地咬着牙,却还是溢出两声痛呼,乔微凉忍不住伸手抓住林淮的衣服。
“放心,有我在,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我都把你拉回来。”
林淮拍着胸脯保证,眼睛没敢往乔微凉背上看。
乔微凉舔唇笑了一下,颤着声开口:“有没有麻醉药,先给我打一针,太疼了。”说完这句话,乔微凉的手忽的垂下,眼睛也紧紧的闭上。
季臻浑身的气息猛地一变,眼睛死死的盯着乔微凉,眸底满是震惊,还混杂着那么一丝……难过。
在场的人没敢再动,连呼吸都放轻。
林淮:“……”
这男人不会以为人已经死了吧?
“那个……”林淮硬着头皮戳戳季臻的肩膀,然而这男人就跟木头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她应该是痛晕了,离死还早着呢,咱能先去医院……”么?
季臻突然回头,眼神阴鹜的盯着林淮,吓得他把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回去,麻利的招呼其他人把乔微凉和季善抬上车,火速赶回医院。
乔微凉主要的伤在背部,看上去很吓人,但实际上并没有特别严重。
爆炸的冲击加上门板碎屑,在背上扎了几个洞,衣服着了火,虽然当时被季臻很快扑灭,不过后背还是有不小面积的烧伤,烧伤程度不算很重,也会痛一段时间。
从手术室出来,林淮已经把这话跟季臻解释了几百遍,可这男人还是一脸肃穆,浑身紧绷的坐在乔微凉的病床前,好像床上的女人,脆弱得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
被季臻这么一闹,林淮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倒不是怕乔微凉一个不小心死了,只是怕她稍微有个并发症什么的,季臻就会拆了医院。
乔微凉是在凌晨三四点醒过来的,与此同时一起苏醒的还有背部的神经末梢,轻轻吸了口冷气,一只手突然在她床头按了一下,几秒钟后,病房门被踹开,林淮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冲进来,紧张兮兮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醒了。”
男人低声陈述,声音嘶哑,像抽了十几包烟的样子。
林淮仔仔细细的给乔微凉做了检查,确定她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冲季臻道:“你丫能不能不要用这种随时要掐死我的眼神看着我?会影响我发挥的!手术很成功,这女人没事了!”
再被季臻这么看下去,林淮觉得自己能在乔微凉好起来之前先疯掉。
林淮吼完就想走,不妨白大褂被乔微凉抓着,动作又急,带着乔微凉一动,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林淮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就被季臻抓着胳膊反剪在背后,腿弯被狠狠踹了一脚,直接被压着跪在了地上。
做了一台手术,又因为季臻的状态神经紧绷了一整晚,现在又整出这么一遭,林淮的少爷脾气终于爆发了。
“撒手!你丫有病给劳资去看精神科!”
季臻面色不好的松开手,想了想不放心,又把林淮往后面拎了些。
林淮脸都绿了,这人把他当什么了?就这么怕磕着碰着这女人?
知道和季臻没办法讲理,林淮气呼呼的瞪着乔微凉:“还有你,你没事拽我衣服做什么?”
乔微凉现在没办法顾及他满腔的怒气,刚刚那一下,她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知道伤口应该不大,可在看不到的情况下,细微的伤痛都会被无限放大。
喘了两口气,感觉没那么疼了,乔微凉才开口问:“有止痛药没?”
声音打着颤,是真的很疼。
季臻的眼刀子立刻在林淮身上扎了几个血窟窿,好像他故意藏着止痛药不给乔微凉用一样。
林淮:“……”
这男人的脑子是被炸弹炸飞了吗?
“药不能乱用,那玩意儿用多了会伤害神经的,烧伤烫伤就是这样,没办法,只能疼着,晚上睡觉注意不要翻身。”
林淮说完甩门出去,他怕再待下去,季臻能拿刀捅死他这个连止痛都搞不定的蹩脚医生。
病房里安静下来,季臻就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很疼?”
他问,脸绷得死死的,像古代闺秀绣花的绷子。
乔微凉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闷闷的回答:“嗯,很疼。”
疼得睡不着,宁愿像刚刚那样昏迷着才好。
季臻绷着脸站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饿不饿?”
“……”
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乔微凉根本没吃晚饭,这个点,的确该饿了,可是现在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这人什么时候点亮了搞笑技能?
乔微凉不想回答,可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这下不用她说话,季臻就拿出手机打电话,通了之后只说了两个字:“等等。”然后就挂了。
“……”
不理会乔微凉微妙的目光,季臻走出病房,没一会儿便听见林淮暴躁的怒吼:“稀饭白粥米糊糊,糖白开吊着也死不了!”吼完是狂躁的关门声。
乔微凉有些发愣,刚刚这男人是去问林淮有什么要忌口的东西了?
没过一会儿,季臻回来了,门口站着牧钊,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气息有些喘,应该是刚刚跑过来的。
季臻接过保温盒把人关在外面,坐到病床前,打开保温盒,小米粥和玉米的香甜飘出来。
季臻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粥熬得浓稠糯香,轻易地就把食欲勾起来。
乔微凉刚要动手,就听见男人沙哑得如同历经数十年风霜的声音:“乔微凉,不要跟我说你手没断自己可以这样的话。”
说完,舀了一勺粥,吹了几下递到嘴边。
乔微凉张嘴吃下,温度刚刚好,滑入胃中,暖暖的很舒服。
其实季臻的动作有些笨拙,时不时会磕到乔微凉的牙齿,他本就没有伺候过人,给人喂饭大概也是第一次吧。
咳咳碰碰的吃完一碗粥,乔微凉脖子酸了。
伤在背上,她只能趴着,吃饭的时候一直仰着头,对脖子的考验很大。
吃了饭,乔微凉趴在枕头上努力酝酿睡意,可背上火辣辣的疼着,怎么也忽略不了。
“有人把爆炸视频上传到网上去了。”
季臻开口,拿了个平板放到乔微凉面前,修长的指尖一点,便出现一个半分钟左右的视频。
视频是从别墅外面拍的,位置选得很好,连别墅门口那个包装精巧的包裹都拍得很清楚,大约过了两三秒,包裹突然爆炸,只是一瞬间的事,门口便被炸开一个大洞,隐约可以看见季臻冲过来扑火。
乔微凉一时没看出那是什么,偏头问:“什么着了?”
男人的手猛地握紧,乔微凉甚至听到他的指节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他的腮帮咬得鼓起,下颚冷到极致,半晌吐出一个字:“你。”
乔微凉愣了楞,又点开视频看了一遍才确定,季臻扑的,就是她身上的火。
视频很快结束,乔微凉习惯性的刷了刷新闻,头条果然是某当红艺人别墅发生爆炸,伤亡情况暂且不明,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甚至有的标题是:某当红艺人住宅爆炸,当场死亡!
乔微凉点开看了看,文章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附了几张别墅被炸的照片,也就是博博眼球。
点了两个新闻,乔微凉不想看了,看着季臻问:“我手机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殷席应该会想一脚把她踹出去圣庭吧。
上一次是带着艺人跳车,这次是爆炸,她这个经纪人,也是有够不称职的。
季臻把手机拿给乔微凉,说了一句:“这些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乔微凉点头,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要管,这些事,显然是超出她能力范围外的。
划开手机,乔微凉有些惊讶,发生这么大的事,手机上竟然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想了想,乔微凉给何帆打了个电话,刚接通,何帆就激动地喊了一声:“微凉姐!”然后没了声音。
“是我。”
乔微凉小声回答,电话那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他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东西,混乱间,乔微凉听见他欣喜的感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乔微凉的心软了又软。
原来,还有人是真心关心她的安危的。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何帆连忙咳嗽两声,跟乔微凉汇报工作。
“公司已经在官方平台发出消息辟谣,警方也会对这次事件介入调查,在事情真相出来之前,警方会安排人保护你和季哥的安全。”
“好,我知道了,对了,殷总对这件事怎么看?”
何帆沉默了一会儿,犹豫道:“殷总没说什么,但是许董半小时前发出通知,过两天要召开董事会。”
召开董事会?许琼难不成要把殷席踢出圣庭?会不会太小看了那男人一点?亦或者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乔微凉赶出圣庭?
乔微凉想过离开圣庭的事,如果殷席现在肯放手,对乔微凉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要多花点力气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没事,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你和阮清最近辛苦点,时不时给萧红和安若柏写点花边新闻刷刷存在感就行,几场晚会的节目排练小心点,别出什么乱子,我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好,微凉姐,你注意休息,每天我会做个工作总结发到你邮箱。”
“好。”
何帆做事,乔微凉向来是放心的。
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乔微凉又把头闷在枕头里。
痛!
就算刷新闻、打电话,也还是会觉得很痛。
“要不要喝点水?”
季臻问完,递了杯水到乔微凉嘴边,乔微凉看了眼,拧眉。
“不要,我怕一会儿要上厕所。”
光是这么躺着就已经够痛了,乔微凉很难想象自己要如何跨越从病床到卫生间短短十来步的距离。
季臻捏着杯子没动,乔微凉可以看出他握着杯子的手很用力,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乔微凉以为是自己拂了季臻头一回照顾人的热情,刚想勉为其难的喝一口,季臻就把杯子放回去,然后坐到乔微凉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看。
因为是背部烧伤,乔微凉只能趴在病床上,连被子都只能盖在腰部以下,上半身就那么晾在外面,好在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并不会觉得冷,可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乔微凉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我想睡会儿,你能出去么?”
闷声问着,乔微凉把身子压得更低,看见这男人眼底的血丝,就知道他一夜没睡,眼看天都快亮了,他难道就不去休息一会儿?
季臻坐得笔直,好像没听见乔微凉的话,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八岁那年,逃了第一次课。”
“……”
季先生,作为一个伤患,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听你回忆那么久远的童年往事,你知道么?
显然季臻是不知道乔微凉内心的想法的。
他语气平稳的把自己从小到大自认为做得很出格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逃课、打架、泡吧……
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一般他说了个开头,乔微凉都能猜到结尾。
总的来说,季先生前面这小半辈子,相对其他纨绔子弟来说,过得还算中规中矩,除了被赶出季氏,娶了乔微凉,其他方面都很顺遂。
“季臻,我现在感觉很痛,心里很烦,算我求你,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乔微凉终于忍不住打断季臻的话,她的语气不算好,表情也带着不耐烦。
季臻停下,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唇抿成一条线,气氛尴尬起来。
乔微凉咬着牙不说话,这次爆炸明显不是冲着她去的,也就是说她是因为季臻才受的伤,现在她只是要求自己一个人待着,这男人杵着不走也就算了,难道还要她去哄着他?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季臻忽的开口:“我第一次的性幻想对象是个女孩儿。”
废话!难不成还能是男孩儿?
乔微凉心底反驳,不过下一刻就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男人刚刚说什么?第一次的性幻想对象!?
“……”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可以讨论这个的程度了?而且,这男人今晚的谈话**是不是太强了点?
不过,不管怎么说,乔微凉的兴趣被勾起来了,她兴冲冲的问:“是你的家教老师么?”
“不是。”季臻否定,眉头狠狠抽动了一下,继续道:“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当时好像是在参加一个攀岩比赛,挂在搭好的岩壁上,看不清脸。”
“……”
看不清脸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到乔微凉眼底的失望,季臻又加了一句:“但她腿很长,屁股很翘,身材很好。”
“……”
长腿翘臀,能从季先生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还真是不容易啊。
听到这么久远而**的事,乔微凉很捧场的问了一句:“既然这么喜欢,你怎么没去找她?”
“我找人打听过,她比赛完回去就退学了。”
“……”
呼吸漏了一拍,乔微凉掀眸定定的看着季臻追问:“当时的比赛场地在哪儿?她在哪个学校念书?”
“比赛是市教育局主办的,就在环球体育中心,她好像不在本市的学校读书。”
季臻仔细回想,但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实在记不起那个学校的名字了。
乔微凉垂下眼眸,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心脏在胸腔‘砰砰’跳动着。
巧合吧,市里每两年都会举行一次这样的比赛,那么多参赛者,怎么可能恰好是她?
“不过她当时好像破了纪录,11分11秒完成比赛。”
11分11秒。
砰!砰!砰!
乔微凉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彩色的泡泡包裹着,轻飘飘的,找不到一丝真实感。
每年有那么多人参赛,但不会每一个都会在参赛后就退学,也不会有人恰好以11分11秒的成绩打破记录。
乔微凉,原来在你对他心动的时候,他也恰好,对你有那么一点懵懂的喜欢。
只是阴差阳错,这喜欢终究变成往事,随着岁月流逝。
默默消化掉自己其实是季臻第一个撸管对象的事实,乔微凉侧头看着季臻,突然萌生出几分感动。
好像这么多年,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还有着他不知情的挂念。
她爱他,他也对她动过心。
“季先生,没人告诉过你,最好不要当着自己的老婆夸别的女人么?”乔微凉勾着唇问,眉眼弯弯,看不出喜怒。
季臻的唇抿得更紧,眉头也跟着皱出几道褶子,然后乔微凉听见他问:“你想听什么?”
“……”
所以他是故意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帮忙转移注意力的?
乔微凉一头砸在枕头上,有种想一枕头闷死这男人的冲动。
为什么这人总是能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轻而易举的点燃她的希望?
努力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乔微凉认真地问:“季氏拿回来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这话,从来没人问过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给人一种思维缜密很有主见的错觉,家里长辈不会管他,季善依赖他,自从被赶出季氏以后,这种依赖更强。
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对未来有很明确的打算,只需要跟着他走就好了。
现在被乔微凉这么一问,季臻心里有些微怔。
夺回季氏之后,当然要好好管理着,毕竟公司有那么多员工还要养活。
季臻有信心能把公司做大做强,那是在他能力范围内的,可并不是他想做的。
因为生于优渥,他对其他的事物没有特别执着的喜欢和追求,因为得到太容易,便不是那么在乎了。
他的未来似乎很简单,息影,掌权,重新做回那个呼风唤雨的‘季少’。
可,似乎少了些什么。
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季臻反问:“你呢?”
“我么?”乔微凉戳戳自己的鼻头,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温颜也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那个时候她们是怎样筹划的呢?
“等厌倦了圈里的事,可以开个咖啡厅,面积不用太大,两层楼,全部用落地窗,让阳光可以洒进来,夏天可以挂上凉席遮太阳。里面桌椅不用摆太多,装饰精致一些,可以做些免费的甜点,一些节假日还可以做些有趣的活动策划,员工福利要好,没事的时候大家就一起出去自驾游……”
乔微凉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说,把之前和温颜一起想的都倒出来。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眉眼弯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与逞强,露出内心的柔软,叫人忍不住也跟着一起期盼。
从咖啡选材一直说到装修设计,乔微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细小的嘟囔:“到时候还可以让小白免费做形象代言人……”
乔微凉的唇有嗫嚅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睡着了。
季臻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隔了一会儿小心的凑近。
枕头虽然很柔软,乔微凉的脸还是被压得有些变形,唇微微嘟起,露出些许粉红的嫩肉,她睡得不太舒服,想要翻身,被季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不满的皱了皱眉,最后只得作罢。
她想开个咖啡馆,有事没事就带着员工一起出去旅游,愿望很简单,也很容易实现。
季臻伸手勾起一缕散发拨到她耳后,指腹刮过她的脸颊,留下柔嫩的触感经久不散。
其实能让他在意的人或者事很少,恰好现在他对她挂了心,那就把她圈入他的未来,看着她嚣张也好,张扬也罢,就这样宠着她也没什么不好。
打定主意,季臻低头在乔微凉脸颊印上一吻,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季太太,我打算以后以宠你为乐。”
吻毕,便抽身离开。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满脸柔情尽退,眉梢染上冷肃,在晨曦中露出几分冷酷狠厉。
“先生。”
牧钊说着,低头递上一沓照片,季臻边往外走边翻看照片。
照片里的主角是一个穿着快递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很懂得伪装,无论监控从哪个角度看,都只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侧脸。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举着手机站在别墅门口,毫无疑问,网上那段视频是他上传的。
他很嚣张,并不担心事情闹大,似乎是在做一件很好玩的事。
“查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牧钊犹豫了一下回答:“车子是他偷的,失主已经报案,他对这里的地形很了解,也很会乔装打扮,从别墅离开后到了附近一家超市,车子就扔在那里,人进了洗手间就不见了。”
“和季如海有关系吗?”
“自从上次的摩托车事件后,我们的人就一直盯着他,手机也做了监听,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关系。”
“啪!”
季臻把照片扔进路边垃圾桶里,上车:“找几个身手好一点的人到医院守着。”
“是。”
回了话,牧钊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耐心而安静的等着季臻发话,良久才听见一句:“给金默成打电话,让他准备好文件,一周之内,我要成为季氏的合法法人。”
“是。”
“去蓝夜。”
车子开出去,谁也没有看见,垃圾桶边,有个男人拿起里面的一张照片无声的笑起,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丢回垃圾桶里。
半个小时后,云城最大的酒吧豪华包间里,两个男人安静的坐着。
一个面沉如水,身姿慵懒的靠着沙发,一个眼含戏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限量版打火机。
片刻后,包间门被推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进来,大冷的天,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大红色旗袍,旗袍开叉很高,行走间露出两条细白的大长腿。
女人脸上画着浓妆,两片烈焰红唇尤为突出,她手上夹着一根雪茄,红唇微启,先吐出一圈白烟,然后娇笑出声:“哟,今儿是什么风把咱们云城最洁身自好的两位主给吹来了?”
女人说着一屁股坐到玩打火机的林御城身上,素白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冲着他的脸吐了一圈烟:“林少今儿不用回家陪太太了?”
若是一般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恐怕早就被一脚踹开,不过这会儿林御城没有生气,只抓住女人的手,不由分说的拿走雪茄,摁在烟灰缸里掐灭。
“阿娆,你真嫌自己活够了?”
林御城说着,托着女人的腰往前一送,女人的翘臀就离了他的腿,乖乖坐到沙发上。
女人坐到沙发上也没个正形,身体好像没长骨头一样,软软的倒在沙发上,雪足把鞋一蹬,曲成一团,她单手撑着脑袋,摆了个风情万种的造型,身体曲线展露无遗。
末了,朝坐在另一边的季臻抛了个媚眼:“说吧,什么事?”
季臻坐在沙发上没出声,包间里光线很暗,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眸熠熠生辉,好像滋滋的往外冒着寒气,冻到人的骨子里去。
阿娆似怒似嗔的瞪了季臻一眼:“怎么过了这么些年,季少还是这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表情?谁又惹到你这位大神了?”
阿娆说着想抽雪茄,想到林御城的话动作顿了顿,翻身在沙发下面一顿摸索,找出一瓶红酒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开瓶器,三下五除二拧开。
“要来一杯么?”
“没了烟酒,你活不下去了么?”
林御城揉着眉心问,眼底是满满的不赞同。
阿娆不理他,直接拿着酒瓶喝了好几口,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精致的下巴滑下,顺着脖颈没入衣领,留下一道殷红的印记,暧昧又魅惑。
“这里本就是酒色场所,你们来了不找乐子,难道要把我干晾在这儿?”
阿娆说完嗤笑了一声,那笑里包含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季如海私底下在做什么生意?”
季臻忽的开口,生意哑得可怕,林御城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你嗓子怎么哑了?”
阿娆平时和人开玩笑习惯了,荤黄不忌,张口来了句:“你不会被人爆了吧?”
林御城:“……”
大姐,咱能好好说话么?
季臻的眼刀子凉飕飕的扫过来,最终定格在阿娆身上。
这眼神极具威慑力,若是其他人早就被盯得头皮发麻,可阿娆是在这里混的人,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比季臻凶狠一千倍的大佬她都应付过,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么点交情可言,阿娆当然知道季臻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咯咯’的娇笑两声,阿娆捂着胸,摇头晃脑:“季少莫不是以为我这里有什么能人异士,可以通晓百事?连你季少都查不到的东西,我一个不值钱的玩物,又能知道些什么?”
“昨天有人送了个炸弹到我的别墅。”
听到这话,阿娆没什么反应,仰头又喝了两口酒,淡淡道:“看到新闻了,你这不是还好端端坐在这里么?”
“送炸弹那个人,很像林跃。”
话音落下,阿娆手里的酒瓶也砸在地上,红酒在羊毛地毯上浸染出一圈红色,酒瓶滚了好几圈,终于在墙角停下。
阿娆整个人待在那里,神情恍惚。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林跃这个人了,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阿娆突然起身,捡起烟灰缸砸在茶几上。
茶几是玻璃材质,足有三四厘米厚,竟被砸出一圈裂痕,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不是早就被人乱刀砍死了吗!?难道是在底下待得太寂寞又飘出来了?”
她冷笑着问,声音刻薄,可脸色惨白,红唇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底还是泄出挣扎的期望。
她知道,季臻是不会拿这些事开玩笑的。
他说那个人很像林跃,就已经不仅仅是像了。
死了的人怎么会又活着出现呢?其实是根本没死吧。
阿娆喘了一会儿粗气,摸出一根雪茄含进嘴里,这一次林御城没拦着她,甚至帮她点了火。
猛抽了几口,阿娆的情绪平静了些,只是夹着雪茄的手指还细微的颤抖着。
“你要我帮你找他?”
“不止是他,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季臻平静的说出要求,阿娆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忽的勾唇邪肆一笑:“如果我说不呢?毕竟他曾让我欠了他一条命。”
“他不是还活着?”季臻反问。
手里的雪茄突然杵在掌心,鼻间很快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可阿娆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那么木然的坐着。
是啊,他还活着,她不曾欠他一条命,却已经为他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你疯了!”
林御城甩开她的手把雪茄丢到一边,阿娆手心赫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灼伤。
阿娆低头看了看,伸出舌头舔了下伤口,腥甜的血腥味混着尼古丁的味道在味蕾散开,危险又萎靡。
“我会去找他,但不会专门告诉你。”
这话是对季臻说的。
她有本事找到林跃,但不会主动带着季臻的人去找他。
不过,如果季臻手下的人有本事,跟着她找过去,她也不会阻碍。
微微颔首,季臻算是同意她的做法。
等手心的痛变得麻木,阿娆已经收拾好情绪,又变成那个风情万种的暗夜女王,她摇臀摆胯的往外走去,拉开包间的门,跨出一步,一半在走廊的灯光中,一半仍处于黑暗,像两个极端,却又共存于一个身体。
她回头看着季臻,声音悠远,意味深长:“当初被赶出季氏,你都没找我帮忙,今天莫不是因为那个受伤的女人来找我的吧?”
“……”
季臻没有回答,在阿娆的意料之中,她妩媚的拨了拨头发,掩上包间的门,优雅的走入喧嚣的欲海。
这里有直白的欲,有肮脏的钱,有低贱的**,唯独,没有爱。
她已经在这欲海浮沉多年,由内而外,都透着腐坏的气息,如同一具好看的行尸走肉,只要被人轻轻一戳,就会露出里面的腐臭。
刚刚季臻念出来的那个名字,就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的皮囊,虽然看上去还好好的,她自己却已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这具身体,还有一处是好的。
她的心脏还在因为这个名字刺痛着,眼眶甚至迎来了久违的润湿。
林跃。
这个仿佛烙印在她心脏上的名字,如同魔咒,无论过去多少年,只要念起,都会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包间内,林御城脸色难看的看着季臻:“你真的确定那个人是林跃?他不是死了吗?”
“送快递那个人的左手无名指没有。”
季臻只说了一句话,林御城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那根手指,是林跃自己断的,为了阿娆。
只是最后,还是没能远走高飞。
“林跃和你没有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御城冷静分析,送炸弹这么明目张胆的事,不可能是哪个人因为私怨做的,如果是私怨,炸弹不应该是放在门口的,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扔进别墅或者藏在车子底下。
季臻没回答他的问题,起身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御城:“我要的手链,做好了吗?”
“……”
虽然话题转换得有点硬,林御城还是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盒子上用彩带打着蝴蝶结,看上去很漂亮。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成品做好后,第一时间拿给客户看。
即便现在已经是林氏的总裁,也很少亲自做设计,这个习惯也依然没有改变。
季臻接过盒子,看也没看揣进兜里,摆摆手道了声谢。
林御城哪能就这么让他领了情,当即上前勾住季臻的肩膀:“我赞助了一个探险类节目,有没有兴趣参加?”
“没有,最迟明年年初,我要息影。”
“……”
虽然明知道这男人不会一直干这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突然,毕竟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在电视上看见这张脸。
“你重新掌管季氏之后,不会涉足珠宝行业吧?我可不想和你成为竞争对手。”
林御城拍着季臻的肩膀问,这句话他说得很真诚。
撇开他和季臻的交情不谈,碰上这么个对手,脑细胞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个。
刺激和挑战是年轻人的事,他已经过了这样的年纪。
季臻步子一顿,认真考虑了一下林御城的提议,作出了一个让林御城很无语的决定。
“我打算开个咖啡店。”
“……”
这男人是在逗他玩么?
他掌管了那么大个季氏,然后要开个咖啡馆?打算用来给员工喝下午茶么?
“咖啡是现磨的,还有顶级的糕点师,等有时间了,就把咖啡店关了,带着店里的员工出去旅游。”
“……”
眉头狠狠地抽了几下,林御城认真的问:“这个主意是你想的?”
季先生微微一笑,语气柔和,隐约含着意思骄傲:“我女人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