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国 第56章 隐晦感情不见天

“砰！”

凤阳宫中，含香殿内传出一声巨响，殿门被用力踢开，继而一道高挺的身影应声入内，大步走到正端坐案前、专注于手中刺绣的那人。

“说，为什么？”

华瑜一脸阴寒至极的神情，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吓得慌忙退下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每次瑜王殿下来找公主，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华瑾倒是丝毫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也不见一丝慌乱，“你在说什么？”

对于她这般态度，华瑜不由得更加气恼，怒道：“你还在装蒜？你当我不知道吗？绍君瑶的事，是不是你出面向父皇求情，撤销赐婚旨意的？”

华瑾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没错，是我。”

“你……”华瑜眉头狠狠一皱，“你究竟是何居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毁我的前程，毁掉我们的未来……”

“我们？”华瑾顿然嗤笑一声，抬眼瞥了华瑜一眼，眸色嘲讽，“是我们吗？你当真有想过我们嘛？你敢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我，你是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为了满足、成全你的野心吗？”

华瑜脸色一沉，眯着眼睛俯视着她，冷冷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野心？你当真以为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只是为了贪图美色？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心胸狭隘了？”

“是！”华瑾突然狠狠一拍绣架，站起身来，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华瑜，神色凄凉，“我不可理喻，我心胸狭隘，我就是不想让你娶别的女人，就是不想有另外一个女人站在你身边，与你举案齐眉、同进同出！我就是要让你娶不成绍君瑶！”

华瑜一怔，怔谔地看着她，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失控过。

半晌，他才从齿缝挤出几个字：“你……你疯了……”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滑过嘴角，华瑾神情破碎，似笑非笑，嗓音悲凉，“呵！你说得对，我疯了，从我被人偷偷抱进宫、被冠以公主之名、与你成为双生姐弟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从你第一次抱我的时候起，我就疯了，从驸马死了之后，我就疯的无可救药了……”

“你住口！”像是被说出了什么秘密，华瑜伸手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另一只手则揽上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尽管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华瑾的眼泪依旧狠狠刺痛他的心，让他不得不理智、安静下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话不要张口闭口挂在嘴边，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你知不知道？”

华瑾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脸埋在华瑜怀里，“你当真……还在意我吗？每天每夜，你的身边都摇晃着不同的女人，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的都是别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华瑜沉沉一叹，道：“你明知道，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做给别人看的。如我这般年纪，若是府中再不立两个侧妃夫人什么的，别人会怎么想？”

华瑾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华瑜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努力所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说着，他抱着华瑾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低声道：“自从我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便打定了主意，我要做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我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不管是人，是名，是物。”

华瑾轻轻一声低泣，“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以你现在的能力和权势，你我若是想要逃离这个牢笼，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你可以做得到的，你可以的……”

“糊涂！”华瑜一声厉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若是一朝一日东窗事发，你我不但都得死，还要背负千古骂名，你难道，想要看到我们是这样的结局？终究，只有我站在那个最高点，成为天上地下第一人，才能给你一个正名。”

闻言，华瑾原本环在他腰上的手顿然一松，她挣脱华瑜的钳制，向他苦苦一笑，道：“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你的至高权力、你的勃勃野心……”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凄凄道：“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你的野心、你的占有欲远胜于一切，否则当年，你就不会对驸马……”

没等她话说完，华瑜已然猜到她想说什么，顿然一声厉喝：“华瑾！”

华瑾抬眼，双眸含泪地转过身去，缓缓闭上眼睛，“你走吧，走！我不想看到你，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许是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严厉了，看着华瑾颤抖的双肩，华瑜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她。

“瑾儿，你别这样，我看了心疼。”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呢喃说着。

闻言，华瑾双拳收紧，泪如雨下。

这是一条不归路，从她踏出第一步，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一句戏言。

稚龄孩童，年幼无知，可帝王家的孩子却要从小就学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他是万明帝第三子，上有梅妃之子华瑍深得帝心，下有聪明机灵的慕贵妃之子华珞受尽万明帝宠爱，而他，虽为皇后之子，却因为出生晚了，只能做个不高不低的三皇子。

自小，闵皇后给他的，不是寻常母亲的怜爱与关心，而是严厉刻薄的训斥，她要他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她要他成为皇者，她要成为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女人。

每每受伤落寞之时，陪伴在他身侧的，只有这个比自己早了片刻出生的姐姐，她给他以温暖、呵护、关爱，她是他唯一的心灵依靠。

而时间越久，这般亲密接触得越多，他便越发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

自小受尽身心折磨的他，早已无法对别人生出感情，唯独只有她，是他唯一的安稳。

然终究，他们是姐弟，有些感情可以存在，而有些感情却是绝对不能允许！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那个男人神采俊逸、年轻有为，所有人都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才子佳人，独他一人心里犹如蚊虫嗜咬，痛痒难当。

便是在她成婚当夜，他无意中听到闵皇后宫中两个嬷嬷的谈话，发现了华瑾的身世之谜，顿然震惊，继而疯狂笑开。

她不是他的姐姐，她不是他的亲姐姐，她只是一个弃婴，一个被悄悄抱进宫的弃婴！

从那天开始，他突然冷静下来，将自己关了起来，闭门半月，终于酝酿出了生平第一个大阴谋：除掉驸马！

他不能失去她，没有她，他的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

“华瑜……”她轻轻呢喃开口，哽咽道：“我是个罪人，我害死了太多的人，现在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别胡说！”华瑜低喝，打断她的话，“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待着，所有的一切有我，我会把这条路铺平，你便睁大眼睛看着，我是如何为我们的未来，铺出一条平坦大道来。”

华瑾垂首，泪落满襟，摇摇头道：“可是这样一条路，是踏着多少人的鲜血和尸体铺成的？我们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当真能走得心安吗？我做不到……”

“不要想了，别去想……”华瑜沉沉一声叹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老天，是命运，是他们故意捉弄我们，我只能如此反击。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一人来做就好，你只管安心等着，若是真有轮回报应这一说，也一定是报应在我身上。”

华瑾用力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都是罪人，可是却停不下自己的脚步。

他们举棋无悔，没有退路。

没过两日，宫中便传出一件大事，万明帝撤回了对三皇子华瑜和绍君瑶的赐婚，并处置了一批宫人内侍。

究其缘由，却原来是，有一日绍君瑶入宫看到万明帝和闵皇后，无意中碰见华瑜，两人便言谈了几句，正巧被宫人看到了，这些人便将此事传到万明帝和闵皇后的耳中，道是华瑜与绍君瑶情愫暗生。

也正因此，帝后才有了赐婚之意，并在没有与二人商量的情况下，就下旨赐婚。

却不料，这一赐婚就会让绍君瑶想起两位好姐妹接连受害一事，精神大受打击，生了重病。

待事情查明之后，万明帝一怒之下下令处决了乱传此事的宫人，后有华瑜亲自向其说明情况之后，万明帝又依照止息公子之意，取消赐婚旨意，并将绍君瑶送回相府，命人好生照顾。

这一场风波在莫凉皇城引起不小轰动，毕竟让皇上收回旨意并非易事，若非有天大理由，万明帝断然不会答应这么做。

是以，朝中众臣虽面上故作了然太息，心中却暗自思量，只怕绍家与瑜王之间的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