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倒抽一口冷气,抬起手来,虽然打了溯玉以后是什么后果很难预料,但不抽她一耳光的话不知她还会说出什么来,豁出去了!
但不等她动手,游廊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一个女子愤怒至极的尖叫,“你说的是什么!”
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已经被溯玉骂傻了的天景,刚转过头,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溯玉,愤怒尖叫道,“你再说一遍!”
“啪”的一记耳光,抽得溯玉身子一歪,可那人抓着她,她没有摔倒,那人又是一声怒叫,“你再说一遍!”
“啪”这次打的是右脸。溯玉的身子往左边一歪,还是没能摔倒。
“宁妃娘娘!”“母亲!”这时那二人才看清这个比宜妃更疯更狠的女人,竟是整个后宫里脾气最好,最与世无争的宁妃。
“你再说一遍!”“啪!”宁妃一声尖叫一记耳光,溯玉在她手里摇来晃去像个破布娃娃。一记又一记耳光抽得她哭不出也叫不出。天景和清和叫着“母亲,宁妃娘娘,住手,快住手!”丝毫无用。再回头去找两个宫女,才发现已经吓跑了,没办法,她们俩交换个眼色,一起冲上去,一边一个,用力拉扯宁妃。
在使出吃奶的力气后,她们终于拉开了宁妃,此时,溯玉大概已被抽了十几个沉重的耳光,满脸肿得发亮,口鼻中不停流血,宁妃却还要扑过去抓她,天景和清和拼命拖住宁妃,冲溯玉大吼,“傻子,还不快跑!”
已经差不多真被打傻了的溯玉突然醒过神来,爬起来撒腿就跑,游廊到石板路的三级台阶是摔下去的,挣扎起来继续跑。这大概是溯玉公主平生跑得最快也最狼狈的一段路,肿着脸流着血,一只鞋也丢了却跑得飞快,好像后面有鬼追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娴静温雅的宁妃怎么会突然那么狰狞凶恶,真的像鬼一样。
游廊里,宁妃终于渐渐平静,天景和清和累得瘫倒在地,这一番折磨,绒绒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宁妃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天景。清和以为她真的疯了,又要打天景,正紧张得手足无措,宁妃却放声痛哭起来。她哭着,含糊不清地喊,“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呀!”
回宫三年,宁妃抱过她很多次,她从讨厌反感到勉强可以接受,可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在母亲怀里感觉到安全和幸福。这个心计深邃,连帝王都能欺瞒十几年而滴水不漏的女人,今天居然为了她受人羞辱而状如疯魔。这个女人,原来真是爱她的。
天景也不顾一旁的清和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她也紧紧抱住了秋月明,含着泪微笑,轻声安慰,“娘亲,娘亲好了不哭了,天景在呢,天景不怪你!”
这件事带给锦阳帝的震动是巨大的。当他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溯玉时,反复向那两个胆小弃主的宫女确认,“真是宁妃娘娘打的?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尽管宫女点头点得无比笃定,他还是难以相信。他见过宜妃把宫女打成这样的,但若说把公主当宫女打,就是宜妃也不敢,而那个纤柔安静的女子,真的疯魔了不成?
明华苑里的秋月明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嘴角的微笑却有些倔强。“溯玉就是臣妾打的,就算她骂的不是天景,臣妾也得打她。皇上忘了吗,宫规第十二款写得明白,这后宫中的皇子公主,每位妃嫔若见其有不当言行,都有权亦有责管教。宫规可是臣妾入宫三天后就背熟了的,时刻不敢忘。”
锦阳帝叹口气,“不是说不该管教不该罚,可是你下手也也太重了些,溯玉那张脸……额头也磕破了好大一块,这要是破了相,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秋月明不屑道,“皇上不必操心这个,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溯玉就算破相到看不得的地步,想娶她的人照样趋之若鹜。”
锦阳帝一怔。有些奇怪于她的固执。他原以为秋月明当时听到天景受辱,一时气急失手把溯玉打成那样,事后冷静下来一定后悔不忍。可她刚才的口气轻佻不屑,毫无悔意,似乎还隐有打得不够之憾。
这样的秋月明是他陌生的,他甚至冒出个匪夷所思的古怪念头,莫非是谢青华的魂附了秋月明的身?这个想法当然荒唐,他苦笑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秋月明抢了先。
“皇上一定觉得臣妾今日对溯玉的管教处罚过份了,还有点责怪臣妾现在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没有仁慈之心,不像臣妾的素日作为,是不是呀?”
锦阳帝瞟她一眼,迟疑道,“朕知你是太疼天景了,可是……也不必下那么重的手,你把她交给朕,朕自然狠狠罚她,现在这样,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上罚她?皇上又能怎样罚她?祖规宫规中皆有定例,若是皇子中有言行无状,规劝无用者,是可以动家法的。可是对公主只能文罚,不过是抄经、罚跪、禁足、扣月例。这些对一般的错失毛病也够了。可今天臣妾目睹耳闻溯玉的言行,觉得只能掌嘴,而且必须狠狠地打。”
她语声一哽,低了头道,“皇上若是您亲眼见过,也得掌溯玉的嘴。谁能想到她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说出的话竟如乡野村妇般不堪入耳。皇上您是没见,天景那样伶俐的孩子都给骂傻了,呆呆的只会听着,一句还嘴的话也没有。也是,那样下流的话怎么回敬呢。不是臣妾私下挑拨,赵嬷嬷一个没甚文化的老人家,教养出的孩子竟比一个名门出身的后妃教出的女儿知礼,这让皇家颜面往哪里放?什么是‘野种’?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是有父有母的,只是出于种种缘故离散失落了而已。天景太聪明了,越聪明的孩子也越敏感,她何尝不知自己不是陈家子孙皇室正统,还用得着溯玉用那么恶毒的言语提醒,那样的话她听着该有多伤心,要是臣妾再不护着她替她出气,这事在她心里一辈子都是阴影。”
锦阳帝拍拍她的肩安慰,“月明,朕没有怪你,你打得对。不然再由溯玉这么蛮横放肆下去,迟早会丢尽我大渊皇族的尊严脸面。好了,我去看看天景,她怎么样了?”
“在她房里,清和陪着她呢。清和是好孩子,也是可怜孩子。自己被溯玉逼得下跪,还努力护着天景,臣妾到那里的时候,清和正扬了手想打溯玉,不让她再说下去。皇上您也能想出来,要是清和敢打溯玉一巴掌,那可就是捅了马蜂窝,如妃还不得把淑嫔和她母女俩个欺负死。所以臣妾必须为这两个孩子出头,如妃不服气的话,就让她来拆了明华苑好了。”
锦阳帝被她倔强的样子逗笑了,“拆了明华苑,朕往哪里去啊?你放心,这件事朕记下了,该怎么办朕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