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派出所大门,吴桐嘿嘿笑着,冲高天竖了个大拇指,低声夸赞道:“兄弟,还是你牛!你这招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简直盖了帽了!”
他显然看破高天的套路了。
高天在心里感叹了声都不傻,方才对吴桐说道:“小招数而已,顶多算是给咱俩留条退路,别到时候真被人揪住小辫子了,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吴桐点头说道:“明白,那咱也别去借三轮车了,活口扳子更是借不得,不然将来被人知道了,一琢磨就能回过味儿来,就知道咱俩是带着目的去的。”
高天笑着说:“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吴桐赞同道:“要不怎么说咱俩才是真正的臭味……不是,是志同道合呢。”
高天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桐又嘿嘿笑了起来,“我去骑我爸的大二八,咱赶紧着吧。”
说完,飞快地向前跑去。
不大会工夫,吴桐就蹬着二八大杠回来了,高天跳上车后座,喊了声“架”,吴桐像脱缰的野狗般疯狂蹬了出去。
好在这会儿的京城还不是上辈子的首堵,马路上汽车不多,偶尔过去辆,不是伏尔加就是拉达,看得高天直翻白眼,民族工业啊,现在还没到火候。
吴桐体格很棒,骑行速度飞快,两条大长腿跟上足了发条的秒针似的,蹬得车链条都快冒火星子了。
饶是这速度,两人来到密云水库时,也是两个小时后了。
从自行车后座上蹦下来,高天放眼望去,密云水库这地界真是荒凉啊,周遭三公里范围内一片荒芜,冷风一吹,遍地荒草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很惊悚很恐怖的感觉。
不远处只有几栋平房孤零零矗立在那里。
水库也没人值守,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高天走过去狠狠跺了几脚,冰层纹丝不动。
看了吴桐一眼,高天说道:“溜达一段儿吧,赶紧干活,干完了回来钓鱼。”
吴桐露出狡诈的笑容,把自行车停好上锁,跟着高天向不远处的平房走去。
走近了两人才发现,这四间平房连个院墙都没砌,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外墙皮都脱落了,更让两人诧异的是,这些平房竟都是土坯房,门板上别说是锁,连个锁扣都没有一个。
大门敞开着,高天一探头,就对屋里一目了然,第一间房子空空如也,高天走到第二间平房前推开门,一股霉味儿冲天而出,差点熏了高天一个跟头。
他赶紧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等了约有五分钟,觉得霉味儿差不多散净了,方才走过去看了眼。
这个房间里有两个纸箱子,高天跟吴桐相视一笑,抬腿就进了房间,发现墙角有根铁棍子,吴桐走过去二话不说拿起来,回来后干净利落地挑开两个纸箱,两大箱子牙膏皮就暴露在两人眼前。
“发财了。”吴桐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高天却格外冷静,他记忆中,那位传奇人物在这四间仓库里起出的可不止这两箱牙膏皮,便对吴桐说道:“先别急着高兴,去另外两个库房看看,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吴桐猛点头,提着铁棍就往外走。
不出意外,两人在第三间仓库里发现了一堆破得没样的搪瓷缸子,大体上数了数,足足三百多个,有些甚至都不能叫搪瓷缸子了,就是些搪瓷饼子。
高天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四间库房都没人打理,这就是牙膏厂的杂物堆放地啊,破扫帚烂拖把,少根腿的桌椅板凳随处可见,这些玩意儿,修吧,没有修理价值,不修又占地方,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一股脑全堆这里来了。
国企啊,就是这么大气。
对国企领导们来说,这些东西都是些不可再利用,没有一点价值的破烂,但是在高天吴桐这俩穷人眼中,这些破烂价值千金。
高天甚至在最后一间仓库里扒拉出一只表壳有点裂纹的老怀表,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又很高兴。
撸起袖子使劲擦了擦表壳,一摁表盘上面的按钮,表壳啪地弹开,看着油渍麻花的表盘,高天心疼不已,从裤兜里掏出手绢,在表盘上哈了口气,高天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经过五分钟的细致磨擦,表盘上的机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这块怀表也露出了真容。
看着表盘上的标识,饶是上辈子见多识广的高天也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只镀金珐琅怀表,品牌赫然是百达翡丽,高天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只生产了66块的八大件,这块怀表,诞生于1611年。
妥妥的老古董。
深吸一口气,高天将这块怀表郑而重之揣进怀里。他同时也明白过来,传奇人物之所以能快速发家致富,不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这几箱子牙膏皮和这三百来个搪瓷缸子,而是因为他将这块极具收藏价值的古董怀表给扒拉出来了。
换句话说,这块怀表,才是他发迹前的原始资金。
吴桐还在翻腾着东西,不过已经在仓库里找不到好物件儿了。
他满头大汗冲高天摊摊手,说道:“除了几管子过了期的牙膏,没啥值钱的玩意儿了。”
高天咧嘴一笑,说道:“能淘换到这些,您就知足吧。”
吴桐朗声大笑:“对对对,知足常乐,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儿,赶紧着收拾吧,把这堆东西一买,晚上老莫撮顿大的去。”
翻了个白眼,高天手下不停,找了个蛇皮口袋将牙膏皮全倒进去,边干边说:“桐子,先别顾着吃,你就没为将来做些打算?”
吴桐在折腾那些搪瓷缸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把大铁锤,他把那些完整的搪瓷缸子挨个砸瘪了,这样弄,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化肥袋子有限的容量。
听了高天的话,吴桐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啥意思啊?”
叹了口气,高天沉声说道:“咱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能老这么胡混下去啊,混到哪天是个头?得琢磨琢磨干点啥了。”
吴桐也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后悠悠说道:“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不能有了点钱就胡吃海塞,得利用好手里这笔意外之财,找个事儿干一干是吧?”
高天点头道:“没错。”
吴桐问道:“那你打算干点啥?”
高天说道:“还没琢磨明白,只是初步有点想法了,容我琢磨琢磨再说。赶紧弄吧,弄完后去钓鱼,下午三点前必须赶回去,得抓紧把这些牙膏皮、搪瓷缸子都卖出去才行。”
听高天这么一说,吴桐立刻干劲十足,挥动大锤,狠狠砸向一个搪瓷缸子,啪地一声后,搪瓷缸子成了块铁饼。
两人忙活完,看着四个满满当当的蛇皮口袋、化肥袋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合力把四个口袋搬运到河边放好,吴桐提溜着大铁锤走到河里,不用高天吩咐,他找了块冰厚的地儿,举起铁锤狠狠砸向冰面。
半尺来宽的冰窟窿被砸开,高天开始了他的垂钓大业。
吴桐准备的很充分,来前儿从家里带了不少面粉香油,简单和和做成饵料,一个多小时,高天就钓了五条鲤鱼,最大的一条足有三斤半,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收获满满,两人将口袋绑牢在二八大杠后座上,鲤鱼用麻绳穿好,挂在车把上,开始返城。
坐在大梁上的高天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一扭头就能碰到吴桐的鼻子,这让他很无语,只好目不斜视望向前方。
也幸好有身大力不亏的吴桐帮忙,不然就凭高天一个人,想顺顺利利把这么多破烂运回来,不弄到半夜基本不可能。
经过派出所门口的时候,两人发现户籍员老郑倚着门框又在喝茶,便停了下来。
高天笑着问他:“叔儿,我振宇哥还在不?”
老郑瞥了高天一眼,说道:“还鱼竿啊,在里面呢。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后座子上绑的啥?”
要不怎么说人民公安警惕性高呢,这眼神儿,穿透力太强大了。
高天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后,笑道:“这不钓鱼去了么,密云水库那儿有几间破平房,我俩进去想找几根麻绳穿鱼,意外发现里面有些破烂,我俩就捡回来了,就是些牙膏皮啥的。”
老郑眼珠子一亮,走过来拍了拍蛇皮口袋,低声道:“运气不错啊小子,量不少,值点钱。我说你俩不是在哪儿偷的吧?”
没等高天说话,吴桐先开炮了:“偷?想什么呢郑叔儿?这光天化日的,您明目张胆偷一个给我瞧瞧呗?再说了,现在啥形势我和天儿又不是不知道,您真当我俩傻啊?”
这番话一出口,高天顿时对吴桐刮目相看了,这家伙,智商硬是要的!
老郑也被吴桐喷住了,尴尬一笑说道:“倒也是,你俩淘归淘,违法犯罪的勾当是没胆子干的。得,活该你俩发财,快去找你们振宇哥吧。”
两人正准备往里走,李振宇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见哥儿俩正在跟老郑逗咳嗽,便走过来搭咯两句,听完三人的对话内容后,李振宇笑了,看着后座子上绑的紧紧的牙膏皮,望向高天的目光流露出那么一股子意味深长。
李振宇也没说别的,只是嘱咐哥儿俩,卖点钱别乱花,拿回去让老家儿帮着存起来。
高天忙不迭点头应下,彻底松了口气,振宇哥这就算是给这事儿定了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