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之师?钟长荣还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钟叔。”楚昭对他解释,“当时我救了萧羽,是因为萧珣来说动伯父杀萧羽,现在中山王父子打着护卫京城名义去威逼朝廷,民众们被蒙蔽,如果朝廷要告天下中山王父子狼子野心,你说,谁是最合适最有利的人证?”
钟长荣脸瞬时白了。
“谁知道这件事?”他说。
楚昭道:“我跟谢三公子说过。”
旁边谢燕来嗤一声。
楚昭没理会他,对钟长荣道:“虽然我没有跟邓弈说,但邓大人应该猜的到。”
钟长荣喃喃:“那完了,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相与的,一定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
“他们如果这样做,我也能理解。”楚昭说,“因为目前局势下,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且,这也是事实,怪不得别人。”
钟长荣长叹一声:“这件事跟小姐将军你们无关啊。”
真该把楚岚一家送来边郡,他亲自盯着,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再接触到外人,就此与世隔绝。
楚昭摇头:“伯父和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我们自己分开,世人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别急。”钟长荣又道,围着沙盘转,该死,他能排兵布阵杀敌,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事,“大老爷可以说是萧珣胁迫,他急中生智跟萧珣周旋,然后让你救护小殿下。”
这不就可以了,既可以证明萧珣谋害皇帝,楚氏也依旧是救护皇帝的功臣。
“别人不会信的。”楚昭说,“就算现在信了,将来也会让它变成各种流言。”
人言可畏啊,人心也很可怕啊,尤其小姐是皇后,将军也不在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欺负小姐,钟长荣看着沙盘,神情恼火又无奈。
小姐怎么这么倒霉啊。
“我这就回京城去。”楚昭说。
钟长荣一怔,旋即大喜:“对,没错,我都糊涂了,小姐,你立刻马上回去,带着兵马,解救京城之危,把中山王父子斩杀。”
此大功,足矣抵消一切流言蜚语。
既然说走,就事不宜迟。
钟长荣立刻去安排兵马。
“不要带太多,除了老白丁大锤之外再补一百人足够。”楚昭说,“州郡京营兵马足够,我此时回去不是增援兵马,而是我人到增援士气。”
钟长荣明白,又是担心又是不舍:“阿昭以后就靠自己了。”
楚昭一笑:“钟叔以后也是只能靠自己了,不过我父亲的灵柩在这里,你打了败仗可以去他墓前偷偷哭。”
钟长荣被逗笑了。
楚昭又拉住他低声说:“这次谢燕来也留在这里——”
钟长荣眉头一挑:“我不用他——”
“钟叔你带带他,历练他,让他变得更厉害。”楚昭截住他的话,诚恳说,“他年纪小,作战经验不足,钟叔你把他教出来,将来我用着更放心。”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
“我可用的人并不多。”
钟长荣将反对的话咽回去,是啊,他不能意气用事,将军不在了,小姐是皇后,没有显赫门厅家族可靠,就需要用一切可用的人。
“小姐你放心吧。”他郑重说,握着拳用力攥了攥,看着站在一旁用手拨弄沙盘的谢燕来,“他就是块废铁,我也把他练成一把宝刀。”
楚昭又笑:“他年纪小,钟叔你也别太欺负他,他从小到大挺苦的——”
他还没练呢,钟长荣心里不是滋味,不想再跟小姐说这个话题:“我去准备人马了。”说罢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楚昭和谢燕来。
楚昭笑眯眯转身,唤:“谢都尉。”
谢燕来从沙盘前起身,懒懒说:“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定不领命。”
楚昭哈哈笑了,走到他身前,郑重一礼:“谢谢你送我来见我父亲,我此生无憾,接下来请你留在边郡,对战西凉,守护大夏安稳,也守护我父亲心血。”
谢燕来挑眉:“你不是此生无憾了吗?还筹划接下来干什么?”
楚昭再次笑,也学他挑挑眉:“为了来生无憾。”
的确,她重生以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见爹爹,让爹爹走得安心,这一世她不仅见到了爹爹,还当了皇后,见到了母亲,能领兵打仗,心愿已经大大地满足了。
但萧珣气焰依旧盛,朝堂依旧不安稳,她得到的随时都能失去,为了不让下一世再有遗憾,她还要做很多事。
“阿九,我父亲不在了,目前还好,但边军人事必然要有动荡。”楚昭接着说,“钟叔一人压不住,我也无其他人可托,就只能托付你——”
她说着郑重一礼。
她说的意思,谢燕来明白,边军之势很诱人,先前就有无数人争抢,尤其是这几年三皇子和太子相争,赵氏杨氏贪权,除了楚岺守着落城铁桶一般无人能插手,其他五路大将军都各有依附,军中也鱼龙混杂。
别说赵氏杨氏,谢氏也必然有所安排,详细的事他不知道,但比如他,不就被安排在驿兵中,亲自来了一趟边郡,还给楚岺送信。
就在楚昭当了皇后,皇帝表明托孤之意后,有西凉兵潜入上郡作恶,朝廷就要追究楚岺之过,提出任命新主帅。
只不过后来因为楚昭亲自前来领军压阵,以皇后之威接替了楚岺,暂时无人能取代。
但楚昭是皇后,她不可能永远坐镇军中。
就如同先前在皇城一样,钟长荣离开,她就将龙威军交给他。
先前皇城龙威军数目再多,也不过数百人。
现在边军可是足有十万——
谢燕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道:“楚昭,其实我也是其他人。”
楚昭看着他,笑了笑:“你这个其他人或许好过其他其他人。”
梁氏父子已经开始军功加身,中山王开始举兵,邓弈稳坐太傅,谢燕芳安扶幼帝,这些其他人的行为做派,她都见识过,唯有这个谢燕来她没有见过。
“你不是也说了吗?”楚昭挑眉,“我楚昭不会总是走霉运的。”
谢燕来哦了声:“但我谢燕来可是一直走霉运的。”说罢甩手而去。
虽然话不好听,还是同意了,楚昭笑了,在后说:“那也没事啊,就算一直走霉运,但不是还一直走下来了嘛。”
门帘放下,隔绝了里外,只听得外边谢燕来呸了声。
楚昭自己笑了一会儿,再看沙盘,原本只有边郡这边密密麻麻排兵布阵,现在京城附近也兵马聚拢,在密密麻麻的城池中格外刺目。
脚步声重重响,有人掀起厚重的帘子进来了,看到楚昭站在沙盘前出神,她又重重咳嗽一声。
楚昭这才抬起头,问:“小曼,什么事?”
小曼扭过头:“你要回京城了吗?要跟中山王兵马打了吗?我们,也跟你去吧。”说到这里又哼了声,“看你们兵马也不怎么好用。”
最后这一句话是她自己加上的吧,楚昭笑了笑摇头:“不用,你们不用跟我去。”
小曼或许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转过头来看着她:“喂,等你到了那边后悔了,再让丁大锤吹破哨子也没人帮忙啊。”
楚昭笑,道:“真不用,这次你们不用跟我行军打仗,因为那边兵马足够用了,不过,这次你们要帮我的是传递消息,而且——”
她走过来,看着小曼低声说。
“我这一去胜败,关键就在你们。”
在他们什么?传递消息吗?小曼皱眉,哪有靠传递消息就能打胜仗的,土匪都知道,占山头都是真刀真枪血肉堆出来的。
楚昭已经对她附耳低语,说完了拍拍她胳膊:“去跟她说吧。”
小曼躲开她的手,哼了声转身大步而去。
噔噔走了一段,小曼又回过神,什么叫跟她说去吧?
“小曼。”前方有声音唤。
小曼抬起头看到木棉红在不远处营帐后招手,她忙跑过去。
“她怎么说?”木棉红问。
听到这句话,小曼好气又好笑,楚昭说去跟她说,姑姑又问她怎么说,两个人明明都在军中,但谁也不见谁,楚昭也心知肚明她说的话都是谁说的——
“她直接跟你说话会死啊。”小曼忍不住抱怨。
木棉红拍抚她的胳膊,笑道:“不方便嘛,这个时候,不要让她烦心了。”
小曼叹口气,看着木棉红眼中的期盼,有些不忍心。
“她说不用我们去。”她说。
木棉红眼中的光瞬时一暗。
小曼忙道:“不过,姑姑,她说她的胜败全靠我们了。”
木棉红眼里的光又亮起来,牵着小曼的手,说:“这样啊,你告诉我她有什么安排?”
小曼哼了声,乖乖地被木棉红牵着向营帐中去了。
…….
……..
出行很快,从白天决定走,日暮降临的时候,楚昭已经骑马驶出了中军大营,前方是老白率领的兵马,后方是丁大锤,左右则是阿乐和小曼。
虽然没有让木棉红的人马跟随,但小曼是坚持要跟着的,楚昭也没有再拒绝。
路上的兵马见到她都纷纷施礼,也并不惊讶,楚皇后经常这样,能率兵巡查,也能率兵上阵杀敌。
中山王围京城的消息并没有宣布。
楚昭回头望去,可以看到钟叔的身影,为了不引起猜测,他没能送出大营。
至于谢燕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楚昭收回视线,扬鞭催马,并没有注意到营地左边的高丘上,年轻的小将独立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