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们的!”拉面师傅推了两碟盘子上来,盘中各是一叠豆干和一颗卤蛋,配套的饮料可以选择乌龙茶或者清酒。
“谢谢老板!”路明菲满嘴都是吃的,就连道谢都含糊不清,但还是努力点头竖起大拇指。
“有什么好谢的。”拉面师傅解开头巾坐在高脚凳上休息,“能遇到识货的食客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啊!能看你们吃我做的东西笑的那么开心,我也很满足的!一点小佐餐又要不了几个钱。”
“老板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好人吧?”路明菲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去才说,“所以就连年纪大还是会这样喜欢年轻人!”
“我要是好人,这世界上就没有坏家伙了。”拉面师傅笑的很无奈,“小姑娘你和身边的那几個男人不是一路人吧?”
路明菲一愣,她确实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无论恺撒楚子航还是源稚生,那都是妥妥的富二代男主剧本,像她这样能在精英如云的卡塞尔里一路扑腾到今天的还是极少数。
“老板你怎么看出来的?”路明菲很好奇。
“黑道的人不就是这样么?年轻男人身边总会带个漂亮的女孩儿,听你们那天说话就知道是黑道的人了。”拉面师傅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似乎是想劝告路明菲,“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啊,就是觉得黑道很酷才跟他们一起,爱慕虚荣!要我说呢,没事还是别和他们粘上关系的好。”
路明菲听明白了,拉面师傅懂中文但不是每一句话都能完全听懂,那天和源稚生一起来吃面大家聊了很多,拉面师傅听出来源稚生是黑道上的人还说了点人生哲理,也把恺撒和楚子航都当成了黑道里的人,于是乎脑补出一番日式恋爱的剧情来。
“不是老板你想的那回事啦!”路明菲想要撇清关系做点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放不下么?算啦,这也不是我说说你就会听的话,没有经历过确实很难懂,将来不要后悔就好。”拉面师傅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了。
路明菲真是哭笑不得,有些时候人们总是一厢情愿的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话,就连别人的解释在眼里看着也像搪塞。就让老板这么以为她路明菲那样的人好了,反正现在都和蛇岐八家混在一起,也和黑道没差。
绘梨衣没有注意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小口小口咬着属于自己的那颗卤蛋,虽然路明菲教过她豪放的拉面吃法,可在吃其他东西的时候她就还是那位公主殿下,一颗卤蛋似乎都能咬出雕花来似的那样优雅。
“这个其实可以这么吃哦!”路明菲见状夹起自己的卤蛋和豆干丢进汤碗里,这样就会让它们染上汤汁的浓厚味道。在中国很多著名的餐饮都有这样的吃法,比如陕西的羊肉泡馍,淮南的牛肉汤。
但是在日本,尤其是在拉面上,日本人基本不会用这样的吃法,他们的佐餐配菜往往是饺子,天妇罗,或者毛豆猪排,这些其实也都不太适合泡汤汁入味。路明菲可不在乎这个,她就是要教眼前这位大小姐平民美食的,就算在日本人的地盘上也要宣扬中式风韵。
经过刚刚的教学绘梨衣俨然已经把路明菲当做美食大业上的师父,立刻仿照路明菲的方法把吃了一半的卤蛋和豆干加进汤汁里,拉面师傅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有什么表态说这是亵渎,在他看来美食就是要客人自己乐意享受才是最好的,只要客人觉得换个方法好吃,哪怕他是倒立吃面都应该。
绘梨衣捞起彻底入味的豆干轻咬了一口,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在蛇岐八家,她的餐饮基本由传统的日本饮食和外出时去豪华餐馆的西式餐点组成,对于中餐或者其他什么的基本没有什么接触。
“好厉害!完全变了一种味道!”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给路明菲看。
路明菲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绘梨衣真是太好拿捏了,漂亮姑娘的称赞无论谁都受用。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接触过的层面感到惊奇,绘梨衣不论怎么看都像个没怎么接触过外界的纯粹大小姐,单纯的像一张白纸,虽然她的表情不多,可是有的时候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这种清水挂面式的姑娘了,东京街头的姑娘们甚至会把自己晒黑打扮成涩谷系,外套绑在腰上戴着比鸡蛋还大的耳环。绘梨衣倒像是从几百年前的世界里穿越过来的,头发长的好像都没怎么打理过,单纯靠一份天然的秀色支撑着,坐下来的时候如瀑布那样泛着好看的光泽。
她家里应该挺特殊的吧?说不定绘梨衣还是什么神社的名巫女呢,不知道会不会有成群的黑衣男正在满世界的到处找她,路明菲想。
拉面师傅未曾停下的汤锅里永远都咕嘟咕嘟冒着泡,两位欢乐的女食客风卷残云,路明菲伸手把绘梨衣嘴角的汤汁抹掉,绘梨衣扭头好奇地看着路明菲扬起的指尖上那些污迹,忽然靠近在路明菲的唇边舔了一下,吐吐舌头给路明菲看同样是她抹去的汤汁。
路明菲还愣了一会儿心说姑娘你虽然一副单纯脸,作风可是大胆的很啊!她并不知道这是绘梨衣从动画里学来的,那些恋爱番剧里少不了男女主之间这种亲密的互动,绘梨衣不理解这种举动的含义,不过从事后男女主那扭扭捏捏却又好看的表情来想,应该会让人感到开心,所以她就那么做了。
汹涌而来的积雨云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洒下铺天盖地的狂流,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屋台车外面的地板上就雨水横流,豆大的雨点砸的水花四溅。
屋台车倒是有个顶棚遮雨,但凳子还是摆在地上的,雨水打在小腿上带来冰冷的寒意,路明菲和绘梨衣不约而同地蜷缩起腿弯相互靠近了一些,小棚子里氤氲的雾气遮掩了彼此的脸庞,暖人心扉。
她们并没有看到,就在不远处的长街上,三五成群的摩托车和各种张扬的跑车组成了各自的小团体,引擎轰鸣的好似雷霆炸响,开摩托的都是些披着雨衣和墨镜的混混,刻意敞开的衬里露出凶恶的刺青。这些人的目光在所及之处每一个女孩的脸上扫过,扬起的水花几乎要泼到屋台车边,却没有下车过来挑起帘子来看一眼,因为他们看不到这里的座位上有两个女孩的腿。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路明菲摸出手机,居然是楚子航打来的。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喂,师兄?”路明菲接通电话,楚子航是那种没事儿就三百年不会给你打一个电话的人,基本不存在堡个电话粥的可能,而且真有小事情他更乐意用守夜人论坛的邮件功能联系,因为他知道以路明菲的网宅程度,只要醒着电脑肯定就亮。
“雨下得很大,你在哪?”电话那边确实是楚子航的声音,他站在商业街外的走廊上和一群男男女女们肩并着肩避雨,面前的台阶上积水横流,几乎能没过鞋底。不一样的是他手里的提袋里有两把雨伞,随时都可以走,而不像身边那些笨蛋情侣嚷嚷着怎么会这样脸上却洋溢着能多呆一会儿的幸福笑意。
啊咧?路明菲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是什么发言?师兄你忽然情窦初开要发挥一下你的男友力,想着在这个下雨天过来给我送雨伞吗?
“还在店里玩,怎么啦?”路明菲不动声色,想继续一探究竟,她还摸不准楚子航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图。
“秋叶原么?”
“不是,在文京区。”
“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欸,看这雨越下越大,我又没带伞,实在不行就地找个酒店民宿什么的住一晚就好咯,就算打车回去感觉也会变成落汤鸡。”路明菲看了一眼身边的绘梨衣,没打算说出口,凄风苦雨之夜和另一个初次相识的女孩去开房照顾一下她什么的,怎么听都像是出轨之举。不过以楚子航的脑袋应该不会这么觉得,他只会选择相信路明菲蹩脚的谎言,即使他知道那是假的,只要无伤大雅,就不会揭穿。
“好,记得照顾好自己。”楚子航就这么掐断了电话,因为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和路明菲的电话总是这样,由他来收尾。
他抬头仰望夜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依然那么闪耀,就连纷纷坠落的雨丝也能被它们点亮,悄然而至的大雨只是赶走了街上揽客的cos女孩们,却浇不灭客人们的热情,每一间店铺里外都被塞满了人群,灯红酒绿的欢乐不会就此停止。东京的春雨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长夜漫漫,大家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等待雨停,反正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陪伴。
大雨铺天盖地地下,楚子航捏紧手里的提袋,撑开雨伞走进了寂寥的回家路上。
他没有在电话里告诉路明菲自己现在就在秋叶原,他真的按照恺撒的建议在下午就来到这里了,手里提着在银座买的限定版铜锣烧和菠萝包,他记得哆啦A梦就是喜欢吃这个,菠萝包则是路明菲偶然说起过的灼眼的夏娜,那个第一代傲娇萌王女孩最爱吃的东西。
他按照自己记忆中路明菲的喜好,走过了几乎每一家路明菲可能光顾的店,从手办铺子到游戏卡商,从电玩厅到女仆咖啡馆,他甚至去过今天路明菲玩的那家街机厅,还有和源稚女一起呆过的咖啡馆,只是他到的时候路明菲已经走出几条街去了,没有遇到。
他严格地遵从了恺撒的指导,也学着买了路明菲可能喜欢的东西,甚至上网查阅了这么做是不是真的会让女朋友开心,网友们的热情答案都是肯定。
他期待着会在某个店铺里遇到她的身影,他绝对不会打招呼,而是会默不作声地站到欣赏着手办的她背后,直到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回过神来打算结账的时候,一头撞到自己身上来捂着额头打算道歉,抬头在看到站在这里的究竟是谁。
想法总是那么美好,可现实总是比你以为的更加骨感,楚子航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想到会真的找不到路明菲,一个电话过去才知道人家根本不在这里,就连雨伞都不需要。
恺撒曾经对他说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孩会去哪都找不到,那还是别在恋爱这条路上修炼了。楚子航想恺撒肯定和诺诺做过一样的事,那个金发自信男最终见到诺诺的时候,绝对会是在背后骚包的一把抱住诺诺。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否这样虚假的恋爱真的是个错误,他根本拿捏不住路明菲的喜好,路明菲却对他了如指掌,这样的关系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对路明菲单方面的不公平。
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去与谁恋爱的资格……或许自己其实从未做好过成为一个正牌男友的准备……或许,因为不想看到她落寞的表情而许下的诺言,打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该发生的美丽错误。
回家的路上楚子航面无表情,森严的像是庭审上的法官,雨水沿着他黑色的伞檐坠落。他从一家手办店铺前经过,看到了摆在橱窗里的忠犬小八模型。
那是在日本人尽皆知的一条狗,小八的主人每天都会在涩谷车站下班,小八在家里每次下午五点听到火车的蜂鸣声,都会冲出家门去车站前迎接自己的主人。没有人教会它那么做,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它自己抓住了主人会在火车蜂鸣后到家的习惯。
后来小八的主人死了,小八每天还是会出现在涩谷车站前,它的主人再也不曾从那道大门中出现。小八并不知道家人们告诉它死亡之于主人的含义,还是每天在听到火车五点的蜂鸣声之后去车站,无论下雨,无论大风,无论春去秋来,无论夏往冬至。
楚子航至今都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他和妈妈一起在家里的电影室里看完了全程,小八在那个冬天趴在车站前的雪堆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它终于能和主人团聚了,主人再一次走出涩谷站的月台,张开双臂任凭小八跳进他的怀抱里,笑着拍打他的脑袋。
对于一条狗来说,也许那就是它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终不负多年的苦苦守候。
源稚生曾经说自己就像那只名为乔治的平塔岛象龟,梦想就是咬开铁丝网去自己的水坑里玩泥巴。而楚子航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名叫小八的秋田犬,秋田犬这种狗的服从性很差,可一旦认某个人为主人,这一生就再也不离不弃,不会服从于第二个主人的命令。也许这就是小八一如既往地去车站的理由,它知道主人不在了,可还是会下意识的期待着主人的归来。
就像现在,他知道路明菲已经不在秋叶原了,却没法止住希望回头的时候能看到她在某个橱窗前做鬼脸的妄想。
楚子航默默地从提袋里拿出一只菠萝包咬上一口,他不怎么喜欢甜食,但这一次,难得的想要知道她喜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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