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人们都希望把大象、老虎和狮子驯服,自古以来,很多的真理,从来不能说出来。
沈渔的声音回响在广场上,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沈渔的声音更加的讥讽:“各种的改革路线,天子都走了,历代的祖宗都走了,前朝都走了,走到了尽头,其实没有什么用处,最后证明,只有杀人,敢杀人,才是有用的。
天子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挥动屠刀,大杀特杀,抄家灭门的太子,尤其是在还有陛下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承担压力的时候,敢于动手的太子。”
沈渔的话,没有人反驳,大家或者为这个大逆不道的声音所震撼,或者若有所思。
“然后,太子的嫔妃们和幕僚们,真的是能干呀,一個个出身世家,一个个慈悲为怀,一个个与民同乐,嗯,这个民,指的可不是那些穷人。
对了,他们居然把顺王爷给干倒了。”
顺王爷,是天子的另一个孩子,做事严苛凶狠,就像是一头暴躁的猎犬。
“顺王爷不是好人,但是他是一条好猎犬呀,皇帝不方便做的事情,他可以做,他每年至少给皇室带来上百万银子的收入,皇太子也可以用他,而你们,干掉他的理由,居然是他做事太凶狠了,贪赃枉法……”
沈渔有点懒得说理由了,天子你要仁厚的名声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有一把锋利的刀,崇祯那种一开始一开始要名声的,废了锦衣卫,把内库交给文官,那么文官就敢蹬鼻子上脸,然后把你的内库花个精光还说太少!
这样仁厚的太子有何用?大乾现在是重病之人,维持是能维持下去,但是不用重药,是真的来不及了,你们看到了顺王爷威胁到了太子,却不明白,没有了这把刀,你以后用什么来吃肉!
“你们呀……”
沈渔的眸子,落到了薛玉华等人身上,“你们这些妇人,读书读傻了。
太子一直有机会的,天子康复之后,他只要狠狠的杀上几家人,严厉的惩处一些人,这样,天子只会龙心大悦,高兴的把皇位交给他。
可是你们呢?劝说他仁厚,劝说他以人为善,耐心养望……唉,你们还是不明白吗?只要太子和王朝的利益是一样的,谁都废不了他?
太子杀人,老皇帝担任骂名呀……太子拼命的杀,陛下承担责任,陛下甚至可以扮演凶残的角色,而太子执行然后顺便救人施恩,这样一来,天子怎么可能废了太子?
可是,你们呢,你们居然一直劝太子忍让和交好群臣!
天子都一把年纪了,他想的是大乾,而不是别的,他废掉了太子,只是因为心灰意冷而已。”
沈渔其实还想加一句,就算是最后半年,太子请到地方,大肆杀人,各种做事,一样会被重新拥立的。
天子需要的是做事的太子,不是裱糊匠!
历史上,为什么一些酷吏能被皇帝捏着鼻子用,就是因为人家真的愿意做事。
对了,雍正为什么上位,就是因为他做事,而八王爷的输,也是这个原因。
“你胡说!”
说话的是薛玉华,她的额头上都是虚汗,湿漉漉的仿佛一条落水狗一样。
“是杨晚晴迷惑天子,是她想要自己的孩子上位,才有这样的结局的……”
她的脸色苍白,这一刻再也没有任何大方端庄的样子。
她所做的,都是史书上记载的,她帮助丈夫,都是圣贤书上教导的,她做的都是善事,她……
“她,她迷惑天子?”
沈渔叹息了一声,目光扫过了杨晚晴。
“又黑又丑,个子那么高,还杀人如麻,你觉得天子会被她迷惑吗?”
小知识,你可以鄙视女性的智商,但是不要嘲笑她的相貌,沈渔觉得薛玉华被打击的够了,所以还是安慰一下她吧。
至于说杨后的眼角一挑,以及自己空口说白话,把一个胸大腿长,英姿勃勃的如同超模一样的大美女这样污蔑,毕竟是对比吗,她真的长得比薛玉华差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审美来看,她差一点,后世评判就不一定了,至少淡蜜色的肌肤,沈渔非常喜欢。
“你你你……”
薛玉华依旧是气的如同蛤蟆一样气鼓鼓的,而杨后也忍不住了。
“承蒙夸奖。”
她眯着眼睛看着沈渔,就像是大猫有点发怒。
“她想立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她的儿子,那是她亡姐和陛下的儿子,过继到了她的膝下!”
“她杀的孙尚书,是一个好官!”
“好官有什么用?你好我好大家好,却收不上税反而各种的当烂好人,他手下的税吏超额完成了收税任务就会被责罚免职,因为与民争利……嗯嗯,他清廉无比,但是他的家族这些年可膨胀的厉害,虽然表面上似乎闹得水火不容。”
“你!”
“唉……无知妇人,还不退下?”
沈渔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杨后。
“嗯,我说错了吗?”
沈渔说完,对着杨后发出了邀请。
“很好,非常好,那么,你对我是怎么看的?”
这个提问,问的是对她的看法,如果沈渔说相貌,她一棍子砸死他。
“杨后威武。”
沈渔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啊?你这样夸奖我?”
杨后很高兴,如果背后有尾巴说不定都摇了起来了。
“评判一个人好坏与否,在于她是不是站在大义和自己人的一边。
杨阿姨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敢于去做,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河北在立国争霸时候,站错了队,加上一直拥有最先进的农耕技术和最好的田亩,所以一直以来,赋税最重。”
另一个时代,唐玄宗天宝十年,李华的《安阳县令厅壁记》中还记载着“以河北贡篚征税,半乎九州。”意思是说,河北地区征收上来的赋税,占到了全国的一半。
当然这有一些夸张,但是河北等地的赋税之高之重,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时代,可怜的河北也是一样,再次站错了队,再次更惨。
唐朝,河北最终站在了安禄山一旁,其后更是养出了好几只强军,就是不服大唐,和大唐往死里干,也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太他娘的不公平了。
“大乾立国以来,对河北税赋很重,河北将门更是为国家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流最多的血,挨最重的税,以前地广人稀的时候还行,再怎么咬咬牙就行了,老一辈知道当年站队错了,可是现在,人口暴增,土地不变,而朝廷没有钱了,那么加的税赋,嗯,既然已经苦了河北,那么可以再继续苦一苦河北。同样,过了一百二十年,为什么河北人还要承担五代以前的错误?
尤其是加税上,所以各地加一点点,同样比率下,你们加的更多,这时候,你们能怎么样?
杨后当然看不起太子了,他的仁厚对于河北人来说不值一提,相反,在他的手中,河北反而要更加的忍一忍,来为大乾的其他地方做表率,至于说在朝廷上诉苦……河北一州之地承担了那么多苦,自然要继续承担下来,别的州怎么会允许减轻河北的税赋,让自己多加点担子呢?
这是历朝历代都知道的事情,天子当然知道此事,后宫里也有河北将门的女子,会给其中一家一些优待,可是这种优待,是从狼身上割肉给狼吃!
跟了太子,其实是当了叛徒,而且是杀自己人喂养别人的叛徒。
所以,对于河北将门来说,要么忍着,要么干他娘的。
河北将门有的只是武力,可是太子仁厚又不敢用,所以还不如和天子合作,做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至少……”
沈渔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我看邸报,河北的税赋减轻了,真的下调了三成,这就是和天子合作的好处。
作为投名状,需要当刀子。
可是,谁能拒绝兴高采烈的去砍那些朝廷大佬们,比如郑家,出过几任兵部尚书,他们可是一直克扣河北将门的军饷、奖励、抚恤等等,还把你们几十年来在朝廷上怼的无话可说,让大家觉得你们无理取闹。
现在,多爽?”
说完了这样一段话,沈渔有点忐忑不安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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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会面,当然就此就结束了,在场的人,离开的时候,看着沈渔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死人,啊不,疯子一样。
大家首先非常佩服沈渔,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绝大多数人,包括太子妃等人,到现在才明白,废太子的可能还有一个含义。
大家都觉得老皇帝支持不了几年了,怎么都不会大动干戈,但是谁能想到,老皇帝是真的对太子失望了。
就像是当年曹操扶持曹植,就是看到了世家的危害,而后,果然曹丕的一系列操作,为曹家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大家今天听得很过瘾,自然知道沈渔捅了多大的马蜂窝,他居然敢说真话,泄露朝廷机密!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是,能来的都是名门望族的人,大家也知道情况很不对劲,但是,真的没有人能想得这样的深。
“好了,我在城南的军营中,给你个任务,把我女儿叫来,她太顽劣了,居然连一声娘都不愿意叫,真是没有礼数!”
杨晚晴狠狠的,非常欣赏的看了一眼沈渔,报复的说道。
今天沈渔的话,也许不会传遍天下,但是大门望族一定会记录此事的,然后他一下子糟蹋了两个,不但骂薛玉华妇人无知,也把自己骂成又黑又丑,真是岂可修,啊不,太过分了!
“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要是不够,磕几个头?”
沈渔的态度愈发的恭敬,身后的薛玉华的脸色已经又一次变白变青了。
“磕头就不用了,你既然能说会道,就和她唠叨一下为娘的苦心吧。”
话说到了这里,杨晚晴哈哈的笑了一声,向外走去。
“啊,嫂嫂,这些恶客终于送走了,你们别生气,毕竟你们打不过她,我刚才是乱说的,你们不要记在心中。”
回过头,沈渔笑的非常的灿烂,就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薛玉华看着沈渔,再次的狠狠的看着沈渔,最终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刚才,真的被沈渔气成了内伤。
“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充满了嘲讽,里面充满了愤怒。
“嫂嫂,你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磕头呢,大家是自己人,你和她也是好姐妹,你看她人黑面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渔絮絮叨叨、没大没小的说着,还没有走远的杨晚晴眼睛抽了抽,她还没有走远,你现在说这个……
“她说的几个头的意思是,要去太子灵前磕头,道个歉,……嫂嫂,冤家宜解不宜结,说不定过几天,她想清楚了,就会去……”
沈渔絮絮叨叨的继续劝说着,现场的大家,都是以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着沈渔。
见过作死的,没有见过这样不怕死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
做什么?当然满城乱逛呀……
杨后一群人去了军营,沈渔自然就跑到了外面闲逛,反正现在太子妃正在气头上,午饭应该没有了。
在城里逛了半天,等沈渔回家时候,都快要黑了。
现在有两个家,一个是自己家,一个是太子妃那边。
按道理,沈渔应该回自己家,但是闻到了一股香气的时候,沈渔本已经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却折返过去去了太子妃那边。
他就知道,温柔体贴的嫂子,不会记恨自己的,一定会做一桌子美味的佳肴,迎接自己的归来。
“平生勇猛……”
沈渔唱着再向虎山行的歌,挺着胸口,来到了日常吃饭的位置。
嗯,今天是十菜一汤,都是最丰盛的,沈渔最爱吃的饭菜,这是断头饭吗?
沈渔倒是没有多想,开始了品尝美味的过程了。
吃了一个钟头,终于把食物吃完了,沈渔就沿着墙角,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歇息,但是,看着面若严霜的太子妃,还有那些嫂嫂们,沈渔不得不停下了步伐。
这都是什么事情呢?
你们怎么一个个板着脸?
“各位嫂嫂,今天我……”
“沈先生,不要嬉皮笑脸,我今天晚上,想听听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薛玉华一身宫装,嫂嫂们也一样,她们堵住了沈渔,想要一个说法。
和后世大家满嘴大炮,各种乱说话不一样,这个时代越是权高位重的人,说话越是谨慎,今天沈渔说的话,如果不是她们知道沈渔为人,都会以为沈渔准备投靠杨后。
今天大家被沈渔骂了四个字妇人无知,自然一肚子火,不过身份高贵的她们,都明白一件事,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了王府,大家复盘了种种情景,发现……很多方面都能佐证沈渔的说法。
破局其实很简单,但是大家生在太平盛世,又被圣贤书和史书洗脑,能纵览全局的人却又出身世家贵族,或者说激进的人,在太子身边留不住。
在大家来到了太子身边之前,其实都被过滤了一遍!
沈渔的话,为大家掀开了一扇大门,而且……这么说吧,今天看起来是沈渔骂她们,其实是帮她们。
仁厚的太子和妃子等等,反对杀戮,所以才等等,这样一来,朝野上下,包括各种贵族世家,还会紧追着不放吗?
“为太子平反,洗冤呀。”
沈渔无奈的摊开了手。
“难道你们以为,现在继续当好人,演苦情戏就能让天子认错,你们以为,天子下诏建立了招魂台,为太子痛苦流泪就代表他认错了?或者你们以为,你们的价值,比得上杨后等人,人家这一次查抄郑家,就给朝廷上缴了五百四十万两白银!”
他惊讶的看着太子妃,看着面前的这些女人。
“对了,杨后从来不是你们的敌人,相反,嫂嫂。”
他叫的是薛玉华。
“杨家第一击没有攻击薛家,你真的应该感谢杨家,从地理、容易下手、影响力方面,薛家应该入选的。
不管她做没有做,但是如果我是她,我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干掉了谢家,天子必然要有选择,要么选她,要么选她。
你应该去和她谈谈,缓和一下关系,嫂嫂,你也不小了,不要这样天真好不好……”
沈渔叹了一口气,不理会脸色发白的太子妃。
她是一个好人,真正意思上的传统的好人,好女人,出身高贵,慈悲善良,就像是淤泥中的白莲,可是,从太子选择了她当太子妃的那一刻,太子就确定了未来的路线。
明代为什么皇后都是小家族甚至平民女子?除了防止世家做大之外,还有就是利用外戚拼命的撕咬。
虽然有时候是狗咬狗,但是撕咬的过程中,总会让很多官员手脚干净一点,总会落下残羹冷炙让下面人吃到一点点。
皇家反而最怕的,就是那种大家族的人把持后宫,之后你好她好大家好,皇室强盛的时候,皇帝得到了仁的称号,皇室虚弱的时候,则是……呵呵,后宫就有着天然的权柄乱政。
“各位,多读读史书吧。”
沈渔真心诚意的说道,列出了一串书目。
“你们太纯真了,这样不好。”
这一刻,王妃们终于明白了,沈渔为什么看她们的眼神不对,因为他瞧不起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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