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剌来的皇帝。”

“你来不是要来杀我的吗?”

“你就过来,亲手把我勒死吧。”

朱昊一身素白斜卧病榻,半支着身躯定定的看着霍剑华。

永安宫内寂静无声,只有如乌云盖顶的可怖威压,逼迫着霍剑华。

李国利目不转睛,他当导演的电视剧里,他导演过的皇帝的角色多得数不胜数,但是新演员和老戏骨都算上,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朱昊的这种气度。

虎步龙行,贵不可言。

李国利心里仔细感受了一下朱昊与其他皇帝演员的不同。

其他人演皇帝,或是拿腔拿调,端腔作势。

要么就是凶暴顽劣,疯狂难驯。

他们要是扮演军阀出身的开国皇帝还好,扮演那种从小就要受到皇家教育培养的皇帝,真的是有一些难为他们了。

在内地,李国利只看过两个有感觉的皇帝。

一個是《秦始皇》电视剧里,少年嬴政的扮演者翁飞然。

还有一个是只要提起隋炀帝,就绕不开的富大珑。

“好...好!”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霍剑华看着卧榻上凝视着他的朱昊,咽了口唾沫。

他心里这一刻竟然有些虚。

刚才那股嚣张疯狂的气焰,被朱昊这样一说一瞪,早就不知道散到了哪重九霄云外。

他只感觉自己要去勒死的,不仅是一个角色、一个人,还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搞什么啊,这股威压到底是什么鬼啊。

霍剑华心念连动,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在病病殃殃的朱昊面前,难以挪动一步。

他平时看朱昊嘻嘻哈哈的,似乎跟其他普通的青年没什么两样,但到了这个真正要去直面朱昊的关头,一股由心底升起的战栗直冲了他的大脑。

霍剑华一身赤红色团龙袍,攥着白绫鼓起勇气,一步步向穿着素白寝衣,斜支在卧榻的朱昊走去。

这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对霍剑华来说好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永安宫内光线清冷,阳光也无法驱散这里的阴影。

多个摄像机适时从四周扫过,跟拍和特写的镜头一段也没有落下。

这段真的好!!!!

李国利在一边看着监控器,看着两个演员全程无剧本临场发挥,意外的看得十分过瘾。

他甚至觉得也不用非得重拍一遍,因为是无剧本临场表演,再来一遍的感觉可能并不如这一条的感觉到位。

如果一会儿没有重大失误,就这一条剪一剪也绝对可以直接用!

真的绝了。

刘施诗站在场外观摩着,她的眼神已经无法从朱昊身上挪下来了。

她印象里的朱昊又损又毒,特别是那一张破嘴,可太缺德了。

但现在正在她眼前扮演朱祁钰的朱昊,就算是已经画了个病入膏肓的妆,披头散发斜倚在床。

从他的举手投足间,仍然有挡不住的天生贵气,又冷酷凶暴。

猛虎就算卧病,也不是绵羊可以挑战的百兽之王。

霍剑华拿着白绫走到朱昊身前,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惊惧已经在脸上肉眼可见,动作僵硬的他,把手中的白绫绕在朱昊脖子上。

可能由于紧张,一开始绕了好几次都没能挂住朱昊的脖子。

他甚至全程没有看朱昊的双眼。

现在他好像又恢复成了那个演技为零的花瓶剑华。

我不甘心。

霍剑华心里一股火焰忽的在漆黑里燃起。

明明练了那么久,明明就连做梦时候都在去想剧情。可是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

霍剑华努力的想要稳住因为心慌而颤抖的双手,可偏偏这样简单的事他就是无法做到。

李国利在忍耐。

他看着监控器画面里的霍剑华,从刚开始惊艳亮眼到现在动作僵硬表情呆板,心里很着急。

他之所以在霍剑华失去了稳定冷静的情绪后没有喊停,一是因为这条戏本来也没有确定是正式拍摄,如果感觉不好,可以重来几遍。

二来也是因为,如果拍完之后有觉得好的部分,可以通过后期剪辑,单独把好的部分剪出来加在后来拍摄的部分里面。

但如果霍剑华情绪太差,完全变成了一个站在朱昊旁边的搭词工具人的话,也没必要继续往下拍了。

“你刚才的嚣张呢?”

“你的朱家血脉呢,尚武疯狂呢?”

“哈哈哈!”

朱昊看着已经在他脖子上缠好白绫,但因为双手不住颤抖无法我住白绫的霍剑华笑着讽刺着。

他的声音低沉理智,声音里透着些许的嘲笑。

好像要被勒死的并不是他,他才是那个狠下心来要勒死亲弟弟的无情帝王。

霍剑华抿了抿嘴。

看着朱昊的表情和眼神,其实他心里特别的慌张。

朱昊啊朱昊,你不愧是姓朱。

尚武的血脉我没发现,但你演起戏来,确实足够疯!

霍剑华心里气愤的吐槽着。

但是以为李国利一直没有喊停,他就一直需要强撑着演下去。

他没办法,只能用双手扯住已经绕在朱昊脖子上的白绫两端,用手试着向两边拉紧。

“你勒死过人吗?”

“我可是大明的皇帝,而你只是瓦剌人的狗!”

“你这样怎么能勒得死我!”“用力!”

朱昊看着站在面前的霍剑华,在正面把绕在他脖颈上的白绫拉住两端向两边扯,不禁狂笑道。

轻蔑讽刺的眼神在朱昊脸上连连闪动,就像霍剑华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提一般。

朱昊大声催促他用力。

霍剑华双手使出全身的力量,脸憋的通红。

我勒死过人吗?我没勒死过人啊!

再说这不是演戏吗!我勒死你干什么!

不过你居然骂我是瓦剌人的狗!我不允许你这样污辱我的角色!

霍剑华心念连动,他似乎被朱昊蛊惑了。

这一刻霍剑华错认为自己就是朱祁镇,站在辱骂他的朱祁钰面前要勒死他。

他看着朱昊被白绫勒到涨红,血脉暴起的脸,以及在脸上的双眼里,那愤怒求死的目光。

他感觉朱昊疯了。

并且成功把自己也带疯了。

不管了,你要我用力,我就用力给你看!

霍剑华表情狰狞,咬着牙拧着眉毛。

由于用力过度,口水在他的嘴角溢出,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情绪爆炸失去理智。

“李导?”

“李导!”

“你再不喊停,朱昊是不是就危险了!”

刘施诗站在一边看着朱昊被勒得怒瞪双目满脸紫红,青筋在他额头上暴起,但嘴上还在露齿疯狂的笑。

现在的朱昊和霍建华,就像是两个疯魔戏痴,两个真的从剧本里走出的角色,正在剧情里,以命相搏。

她着急的走到李国利身边,用手摇晃着李国利的手臂。

见李国利没有反应,刘施诗着急得直跺脚。

你演戏何必这么努力,这么拼?

刘施诗感觉有些害怕这样的朱昊,但又有些心疼。

她在平时从来没有见过朱昊的这个样子,只在他一个人愣神时候稍微看到一瞬稍纵即逝的凌厉。

李国利双眼紧张关注着镜头前朱昊和霍建华的状态,他手里紧紧捏着对讲机放在嘴边,但始终没有叫出停的那一声。

他在赌。

他赌朱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毕竟朱昊是一个处处能给他惊喜的演员。

这次临场发挥既然已经开始,在他们两个人演完之前,李国利真的不想干涉。

朱昊最优秀的地方不是他自己的演技炸裂精彩,而是他能够通过自己的逼真演技,把演对手戏的人也拉入到角色的情感中去。

省流说就是,疯了。

而且有能力让别人配合他一起疯。

现在明显就是朱昊把霍剑华带回了朱祁钰死的那一瞬的情景里。

病榻上的朱祁钰虽然病入膏肓,但仍然狂笑着瞪视来勒死他的朱祁镇。

霍剑华现在虽然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被朱昊拉着一直往下演。

可李国利从导演角度来看,除了节奏有点缓慢拖沓之外,霍剑华的一惊一惧,包括脸皮上的懊悔和颤抖,手上的无力和慌张,都可以看作是想杀亲弟弟的朱祁镇的情绪流露。

李国利不想喊停。

至少不想现在喊停。

“你不配做朱家人!”

“用力!”

朱昊感觉白绫在他的咽喉处收紧,他脖子上的皮肤被白绫绞割得十分疼痛。

这次的勒痕不知道比上次的怎么样。

这熟悉的眩晕和痛苦忽然袭击了朱昊。

他瞪着因为充血而通红的双眼,在视野中渐渐压下的黑暗与混沌里放声大笑。

“我一直都知道。”

霍剑华看着朱昊的疯魔状态,心中一片混乱。

猛然间,一股巨大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从他的大脑里,在他的心脏上扭曲出现。

那感觉是如此的异常和陌生,但又觉得无比的亲切。

就像是他反复在剧本里读到,又在他梦中出现的那个人的身影,忽然附了他的身。

霍剑华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奔涌,心脏猛烈跳动。

这血压陡增让他的双眼就算努力瞪大,也仿佛是看向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他双眼空洞无神,他的声音苍老悠远,仿佛从六百年前的那场兄弟之争里回荡而来。

霍剑华开口,以一种低沉沙哑,不像是他本人的声音说话。

“有人说我黩武穷兵,疯狂不已。”

“但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在我们从小到大的这么多皇子里,最疯最狠最有才能的一个,其实不是我,而是你。”

“最应该坐在皇位上的,也是你。”

霍剑华双手猛地把朱昊带入怀中以双臂紧搂,同时将过长使不上力的白绫迅速在手上绕了数圈。

白绫两端迅速短了许多,在霍剑华手里便爆发出了惊人的绞杀力量。

“我被瓦剌俘获之后,听人说大明江山易主,你已经当了皇帝。”

“有时候,我在北方整夜整夜的遥望着长城内的故土,莪很想家,但我很安心。”

“因为大明的皇帝是你。”

“你的决断远胜于我,你的才能又远胜于我。”

霍剑华表情悲恸,阴郁的暗影在他的脸上蔓延,他的声音暗淡沙哑。

“我甚至有打算在瓦剌牧羊。终生不再回来。”

“可是你却把我接回来了。”

“还把我当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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