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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长天正打得兴起,陕西镇的人也到了,见状,哪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因此,连休息一下都不曾,直接从另一个方向冲进了已经有些乱七八糟的战阵中。胡族联军可谓是大败亏输,狼狈逃窜,被胡长天他们跟在后面追击了上百里,死伤无数,连几个部族的首脑都被俘虏。
承庆帝还没到长安,捷报就已经传了过来,这场大战来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很快,没有上头的命令,胡长天他们也不敢深入草原追击,只得率军回程,直接去了平安州。
金暄之前觉得松了一口气,结果回过头来,两天里头来了十五万大军,固然真正参战的只有十万,但是来晚了你也不能怪他们跑得不够快啊!朝廷虽说给了军饷,但是作为被救援的平安州,哪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好歹得劳军吧,偏偏之前为了守城,好多东西都砸出去了,金暄心疼得直滴血,那些可不光是府库的钱,好多也是自个的钱啊!
因此,金暄又是跑去找那些大商人,逼着他们同意自愿劳军,捐献了大批的粮食美酒还有牛羊之类的东西出来,犒劳将士们,但是,有品级的军官,金暄自然是要带着平安州本地的官员一起请的,等到一切搞定,等待朝廷封赏的间隙里头,金暄盘算了一下这些日子的损失,恨不得捶胸顿足,将那些胡人都扒皮充草,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而承庆帝回京的路上得到了捷报,这边在讨论给将士们封赏的时候,那边又有人争执起来,主要是为了如何报复胡人的问题,多半文臣倾向于对草原部族关闭互市,原因是深入草原,给后勤的压力很大,朝廷先是奉承庆帝南巡,就花了不少钱,之前那一仗,三个边镇出动兵马,另外六个边镇也出动了人马,对附近的部落进行袭击,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粮草辎重的消耗自然是朝廷出,阵亡的人要抚恤,受伤难以继续从军的人要安置,加上事后的封赏,零零总总几百万两银子扔进去了,再深入草原大打一场,不说风险如何,单说要花的代价,就足以将当年的税赋大半折腾进去,难道接下来的几个月大家吃糠咽菜吗?
再说了,文官阶层其实也不乐意武将再立功劳,本来承庆帝对勋贵就比较优容了,这也怪当年肃王势头不够,却是先得了军方的支持,文官后来想要捧臭脚,却晚了,于是承庆帝上台之后,自然对勋贵更加亲密,对文官却显得比较凉薄了。本来大家想着,天下太平了,没什么仗可打,不少有见识的勋贵人家都打算让子孙转行,不去参军,而是参加科举了,又有不少人家出了不少纨绔子弟,日后不过是寻花问柳,混吃等死之辈,不足为惧,哪知道,草原几个被打得四分五裂的胡族,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上门找打来了,若是承庆帝想要将草原再次打散一番的话,岂不是又要冒出一大批的武将出来!若真是如此,文官的话语权自然是大大降低了,因此,他们自然要想办法阻止承庆帝的念头了。
承庆帝这会儿还不是什么刚愎自用的人,琢磨了一番,草原本就辽阔,而且到了那里,不光容易迷失方向,饮水什么的都是问题,而且真要将草原那些胡族再次打怕了,起码要动用五六十万大军,谁让胡族一般全民皆兵呢!而且最好要都是骑兵,要不然,机动性不够,打过去人家都要跑光了!
这么一来,需要耗费的钱粮就不是什么小数字了,偏偏得不到足够的利益,之前胡族异动的原因已经有人报上来了,草原大旱,原本放牧的牛羊数量已经大幅度缩水了,中原最近几年也没什么大工程,弄了胡族回来做奴隶也没用,至于统治草原的问题,还是算了吧,当年唐朝疆域倒是挺大的,弄了一大堆的都护府,节度使,到头来,直接被这些尾大不掉的节度使给折腾完了!要是草原能变成耕地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行,这么一来,除了渴望军功的武将,大多数人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承庆帝琢磨了一番,干脆直接命人起草诏书,叫鸿胪寺派人出使草原几大部族,申饬他们一番便是了!想到这里,承庆帝自个也有些兴味索然了。
这也是这次胡族压根没给中原造成多大的损失,所以朝廷上下都比较宽容,至于那些倒霉的被抢走了货物的商人,又有几个人去体谅他们的想法呢!何况,跑到边境上做买卖本来就是风险很大的事情,不过这次损失比较严重而已。能在边境上做买卖的多半是大商人,本钱充足,背景深厚,损失了一笔,下次找补回来也容易。
反正已经得到了消息,徒景年又写信过来请承庆帝拟旨对有功的将士进行封赏,承庆帝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之前几乎是日夜兼程回京,如今却放缓了脚步,原本也紧张异常的文武大臣也放松了下来,开始在承庆帝面前,为了封赏的事情几乎是锱铢必较。
文臣希望压一压武将的气焰,武将这边恨不得将事情捅破了天,直接血洗草原才好呢!有这等近乎灭国的功劳,起码也能封个侯爵吧!承庆帝对武将也颇为大方,说不得,还能再出一两个国公呢!因此,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在那边将胡人说得猪狗不如,又说到前元的事情,总之就是,这些胡人不可信,一旦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就会随时反咬汉人一口,因此,必须给他们一场严厉的教训,起码叫他们几十年都别想恢复元气!
一大堆勋贵在那里言辞凿凿,原本就对不能给胡族一次深刻教训感到有些遗憾的承庆帝又有些动摇了起来。
于是,整个回京的途中,就充斥着文武双方的唾沫横飞,别以为武将就不会耍嘴皮子,反正一旦落了下风,就将前朝那些事情拎出来讲,比如说,唐朝那会儿如何厚待诸多异族,将许多胡族将领当做心腹委以重任,结果呢,平常看着忠厚老实,翻起脸来比谁都快,再说,胡族一旦得势,又如何如何,两宋被几个胡族逼得几百年喘不过气来,最终还被蒙古人灭了国;前元对汉人如何如何酷烈,几乎要杀得汉人亡族灭种……文官也不甘示弱,也是拿着历史翻来覆去说,汉武帝当年何等英雄的人物,将匈奴赶到了漠北,多少年都得向汉室称臣,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汉朝百年积累的财富尽数付与流水,不知多少将士葬身草原,中原因为过高的赋税,一度没落,从盛世直接跌了下来。胡族本就是逐水草而居,而且他们对草原地形非常了解,一旦不敌,就可远遁千里,你就算一时打败了他们又如何,难道还能将汉人移民到那里去?草原根本不适合汉人定居,汉族在那边几乎无法立足,若是不管,用不了多久,又有别的牧民会占据那里,没准对中原更具恶意。
两边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根本就不管什么封赏不封赏的事情了,天天在承庆帝面前掐架,弄得承庆帝烦不胜烦,一生气,直接全部拍了下去,一方面拟旨封赏诸多将士,根据战功,要么升官,要么封爵,要么赏赐钱帛,像胡长天,这次终于如愿得偿,得回了祖上的伯爵之位,被封为安平伯,其母其妻都得了诰命,另外金银丝帛之类的赏赐反而是次要的了!陕西镇这次来援的总兵牛继祖也得了赏赐,他本是镇国公府出身,不过早就分家出来了,如今这次也得了个骑都尉的爵位。
西宁王府这次也是因祸得福,得以将王位再承袭一代,也就是他儿子将来继承到的爵位还是现在的郡王爵位,不需要降爵了,这让金暄喜出望外,要知道,丢了王位不仅仅是爵位的下降,还意味着,平安州这边不能被金家独享了,到时候,朝廷肯定也要削去金家在平安州的权柄,命人过来分权,如此一来,金家还能再在平安州经营三四十年,这让金暄不由真心实意地高呼皇恩浩荡,连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损失了多少钱财都不打算报上去,找朝廷报销了!
徒景年在京中也松了口气,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参与军国大事,而且是作为决策者的身份,若是此次失利,他这个太子在别人眼中的评价就会大为下降,承庆帝也会觉得,既然你什么都不懂,干嘛随便就越过我下命令。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决策正确,胡族不曾越过边境半步,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仓惶北逃。这就是一个很拿得出手的资历了,哪怕上头也打着承庆帝的名号,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有徒景年的功劳,有了这方面的功劳,徒景年在勋贵中,也有了一定的名声,将来哪怕承庆帝对他不满,也得考虑一下那些勋贵的想法。
当然了,此事也有正反两面,哪怕说是事急从权,但是,徒景年这次行使的权力无意已经触及到了承庆帝的皇权,哪怕他有监国之权,日后若是承庆帝觉得不爽,这次的事情,将会给承庆帝更多的不满。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了,徒景年看着下面送过来的折子,说承庆帝明天应该就会到京城,连忙振作了精神,吩咐下面准备起来,第二天随他出城百里,迎接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