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窟,位于柬埔寨的西北部,原本的名字意为「毗湿奴的神殿」,以其建筑的宏伟与规模之浩大而闻名于世,是世界上最大的的庙宇。
建筑时期为十二世纪时的吴哥王朝国王苏利耶拔摩二世,此人在柬埔寨历史中有着相当于秦始皇的地位,他把原本占领高棉的占婆人击败,并把高棉帝国的版图扩张到史上最大。
苏利耶拔摩二世在位时中国处于南宋,而他所攻下的领地面积几乎到达南宋的三分之一。
东南亚在历史上一直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而雄霸了东南亚代表所有主要港口的贸易利益都落到高棉帝国口袋中,利润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不论是文治及武功皆达到柬埔寨史上的顶点,为了彰显自己的成就,苏利耶拔摩二世下令倾全国之力修建当时的首都吴哥。
花了约三十五年的时间,期间动员了近两万名的工匠,其中有不少是从印度或中国聘请回来的,最後的成果便是占地约二百公顷的吴哥窟。
根据专家的估算,建造吴哥窟所用的石材相当于埃及全境所有金字塔所消耗的三倍,而且这还是苏利耶拔摩二世任内时的建设,在他升天前便已完工。
如同许多的伟大皇朝一样,因为国力的衰弱加上水利系统的崩溃,吴哥的辉煌延续不到三百年便已消亡,高棉的政治核心转移到後来的金边,而荒废在森林中的吴哥窟便变成了僧侣与猎人口耳相传的神话,直到十八世纪晚期才被探险家重新发现。
跟过往的无数个早上类同,今天的吴哥窟依然被大量的游客光顾,这些异国的行者在林立的石雕中追溯着数百年前的历史。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古代皇朝总喜欢浪费大量的资源建立一些华而不实的巨大建筑,所有国度也会有灭亡的一天,不先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一些遗物,那便连供後人凭吊的机会也没有。
吴哥窟中雕刻着大量的四面佛,各自对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合计为五十四座,那佛像的表情总是在微笑,人称为高棉的微笑,据闻这些四面佛都是按照苏利耶拔摩二世的脸孔雕成的。
意思非常明显∶每个进入吴哥窟的客人抬起头来都会见到国王带着温和的微笑检视四方,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即使在八百年後的今天依然如此。
在这座石城的某个游客稀少的角落,一个少女孤独地抑望着那虽然历经岁月风霜但仍然清晰可见的微笑。
少女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但那深邃的双眼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沉着,她的容貌端庄而闲静,虽然美丽但却勾不起人的一丝**。就跟眼前的石像一样,带有某种神性的威严。
沉吟良久,少女朱唇微启,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诵道∶
我遇一旅人从古国归来,
他说:沙漠立着两只巨大石腿,
不见身躯。一旁沙堆
残破的面容半隐半现,蹙眉丶噘嘴,
可见雕刻者甚知君王之情,
将之留存在没有生命的石头,
只手雕塑万丈雄心。
雕像脚座刻有铭文:
『吾乃欧西曼底亚斯,王中之王,且看
我这盖世功业,汝等再伟大,只能自叹弗如。』
然从这废墟放眼看
四周尽是无垠荒漠,一片空无,平沙万里绵延至天边。
这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笔下描写的欧西曼底亚斯,也就是埃及历史上最重要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诗句。
少女的声音充满抑扬顿挫,把原本已经很有韵律感的文字以一种如歌唱般的节奏吟出,转折中还隐含着无穷的苍凉。
「很美丽的诗呢,再强盛的国家也有完结的一天……说起来,高棉帝国的衰落原因之一就是主要贸易对像南宋被蒙古消灭了,唉,回想历史总是让人感伤,这么多大伟大的文明被一堆野蛮的原始人毁于一旦。」
某个路过的男人听到那女孩朗读,似乎一时之间也是有感而发∶
「你好,我叫段青,是中国来的旅客,跟你一样,对历史很有兴趣。」
男子同样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
「初次见面,我是格蕾贾多特,来自以色列……与其说我的历史有兴趣,不如说是对宗教史有兴趣吧。」
少女礼貌的回应,脸上波澜不变,但语气中却流露出明显的善意,没有什么比在他乡之中巧遇一个异国的知己更为快乐的事。
如果是一个好莱坞的编剧,很可能会把这写成一篇充满浪漫气息的故事。
「哈哈?宗教史?是呢,高棉帝国是政教合一,把佛教定为国教……东南亚人很喜欢信教,不像我们中国人,对宗教总是没有多少热情。」
「宗教跟政治并不总是泾渭分明的,在□□文明中,上帝就是凯撒;在中国和日本,凯撒就是上帝。」
格蕾伸指了指那石壁上的雕刻,上面是各国石雕常见的主题∶两军对垒。
一方自然是高棉,而与之相对的就是高棉的死敌占婆人,但其中似乎还混杂了一些衣着与武器皆有明显差异的士兵。
如果熟悉中国古代服装史,当可看出那是南宋士兵的装扮。
「高棉跟当时的中国是盟友关系,在战争中也找来部份汉族士兵作增援,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就不远千里去为一些毫无瓜葛的人跟其他毫无瓜葛的人战斗。如此的影响力,跟上帝也没有两样。」
两人之前的对话一直用的也是英语,可是此时格蕾却突然转换成字正腔圆的中文,听得段青很是惊讶。
「……哈哈,的确很奇怪呢,特地走到这种山长水远的地方去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他们那时是怎样想的?」
「我相信你很清楚哦,段先生,毕竟你不也是一样,特地从中国跑来这里,杀我的嘛?」
段清的笑容像是叶尖上的晨露般消失于无形,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变化,空气中的温度却彷佛下降了几度。
「……呵呵,我们墨家的情报部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总有一天会被他们的无能害死。」
「但你知道了也是件好事,老实说,我很久没有遇上你这样的目标,博学丶睿智……跟那些只会浪费光阴整天上网看动漫的年轻人不一样,充满着生命力。」
「我不想让你死得太莫名其妙,本来我就打算先告诉你,好让你有时间交待遗言。」
「你现在可以说了,格蕾小姐,有遗愿的话,我也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段青的表情相当的惋惜,看来他说的话的确是肺腑之言。
他也是个少见的丶充满诗情画意的文艺杀手。
格蕾指尖轻轻摆弄着胸前的吊坠,那是一个银色的六芒星,在犹太教中这个标志就跟基督教中的十字架有着相同的地位。
「这是善意的种子,稍经培养的话或许会长成参天的大树……所以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现在回去吧,跟你的上司说任务失败了,那样的话你可能会走出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段青的表情很认真,看起来不像是说笑,就跟一个艺术家不会拿自己的作品说笑一样。
他已经再三确认过,格蕾的呼吸与心跳频率表示她不过是一个体能一般的女孩,而且身上连一件武器都没有∶
「等一下,你这样的话是在表示∶你有能力杀掉我吗?」
格蕾以同样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恕难从命了。」
段清叹息了一声,右脚往前微微的移动。
只不过是轻踏一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从格蕾的视野中消失。那并不是隐形或是幻术,纯粹是极快的速度造成的错觉。
虽然一直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是段清的实力在整个杀手集团中也可以排进前十名,不要说是一名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的女孩,就是换上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他徒手就能应付。
两人的距离约是六米,以段清的速度由原地跃出到打中格蕾的要害不过是零点五秒的事,在中途只需要左脚抓住地面发劲,最後由右手食指发出必杀的一击。
这是他经历无数次的苦练练成的招式,在之前的五百次施展之中完全没有遇过任何问题∶在练习中成功刺穿假人,在实战中成功刺穿人体。
这一次也会跟过往五百次一样。
准备出手的瞬间,段清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轰隆!
格蕾面前的地面发出一下巨大的爆炸声,无数的石子四溅,甚至连一旁的四面佛也被弹开的碎片炸得布满裂痕。
倒是格蕾的位置明明更近,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口,就像是所有石子都有意识的避开她。
也有一个可能是∶她预先站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位置。
段青残破的身体摔落到地上,即使是他那受过严格武术训练的**也抵挡不了□□的直接冲击。他的下半身完全炸得粉碎,腰部的断面中有几条鲜红的肠子流出,右手前臂也被炸断,大量的铁片插到身上,看上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如此的伤势,再高明的神医也只能叫他先交待遗产要如何分配了。
「咳咳……是丶地雷?」
「对,是以色列的新产品,主要功能是用来炸毁坦克,凭我的关系要弄到不难。我特地把起爆的重量调低,只要一个人踩上去就会引爆了。」
「你丶怎可能……知道丶我会踩到……那里?」
段青的口鼻间已经喷出鲜血,看来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但他依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明显是不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的裁在柬埔寨这小地方,而且输得不明不白。
「你来之前应该就有调查过我的资料吧?你忘记我的信徒们是怎样称呼我的吗?」
段青脑中闪过一连串的资料,这大概就是人们称之为回光反照的东西∶
「格蕾贾多特,以色列,家族成员世代担任犹太教拉比,自幼接受非常系统的宗教教育,为人博闻强记,在四岁时已经熟读犹太教经典塔木德……」
「自童年时就跟随兼任商人的父亲到处旅行,见多识广,特别是对各式宗教文化均有相当了解。在十八岁那年独自创建新教派,表面上是犹太教的支派,实则大部份理论都与犹太教义有很大的差距。」
「一般来说如此年轻的女孩在着重辈份的犹太社会是难以出头的,更别提在更为封闭的宗教界,但她却成功发展一个人数约两万人的小型教派,自己虽然担任教主,但她的信徒们更喜欢称呼她为……」
「先知。」
在最後的一刻,段青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被地雷的爆炸波及而损毁的四面佛上∶
「原来如此……」
「刚刚她念的诗中已经提及了残破的石像……她早就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