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只有肚里想的,也没有去问问的道理,顾太太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守玉。守玉越笑顾太太心里越堵的慌,旁边一个姓刘的太太已笑着对顾太太道:“褚家这位姑奶奶瞧起来不但长的好,现在席上也是这么个大方的样子,原来我们少见她还当她是不爱见人的,谁知今儿一见才晓得是个不错的,顾太太你可真有福气。”
这样的恭维话此时说出来,更是戳了顾太太的心,可别人赞自己媳妇顾太太也没有当面说自己媳妇不好的道理,只有笑了一笑。朱太太听见这话转头笑道:“说的是呢,当日我女儿嫁过来的时候我就瞧中了,可惜我家的儿子们都已成亲,侄子们也没有合适的,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好姑娘,最后落到了顾家。”
顾太太的手已紧紧握住帕子,就觉得胸口都闷的快喘不过气来,真要瞧中当时怎么不娶回去,明明就是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来瞧自己家的笑话。但面上笑容却没有变:“今日是朱太太的喜事,哪能只说我家媳妇呢?”
众人又共贺一杯,顾太太勉强应酬完了,等告辞时褚二太太又拿过几个荷包来,这也是本地风俗,每家孩子满月,都要预备些金银铜钱送给来贺喜的人。富家就装在荷包里,一般人家就用红绳栓了铜钱,穷人家没有这些,拿纸包了五谷都要充数。
顾太太收了荷包,说了告辞就携守玉上车,上了车抽开荷包带子,见里面是两个金银锞子,顾太太掂了掂,就把荷包递给守玉:“你爹娘果真大方,为了孙子满月预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守玉没听出顾太太话里的意思,只是顺着说道:“爹娘年纪已老,哥哥又是独子,现在褚家有后,十分欢喜也是常事。”这话让顾太太心里更添堵,更加认定了守玉也是知道爹娘手里有钱,顾太太瞧着媳妇冷笑一声:“你嫁了进来,就是顾家的人了,褚家有没有后关你什么相干?”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客气,守玉顿时愣住,看向顾太太不知该怎么回答。顾太太瞧着她:“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句已经不是不客气而是带着怒意了。守玉的心颤了一下,婆婆眼里话里的不耐已经是十分清楚了。
而守玉仔仔细细地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错了会惹婆婆这么不高兴。但婆婆是长辈,不管她说的对错,都要曲意迎之,一想到此守玉就低声道:“是,媳妇是顾家的人,以后褚家的事媳妇不再过问。”
守玉的曲意逢迎并没让顾太太高兴一些,她看向守玉的眼越发不耐,软的像摊泥,说话做事都不在点上,这样的媳妇?顾太太叹了一声,不再看向守玉而是看着外面。
守玉小心翼翼地看着婆婆,虽然顾太太后来没有再说话,但婆婆面上的神色已经表明自己说的话不对,难道婆婆不喜欢自己,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错,守玉想开口问问婆婆自己哪里有错,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害怕再次触怒婆婆,以后自己再小心些就是,免得再让婆婆不高兴。
守玉既打定了主意,服侍顾太太也就更加小心,但越小心越出错。车到顾府停下,守玉扶着顾太太下车,走了几步没注意门槛,差点被门槛绊到,旁边的顾二奶奶伸手扶住顾太太,眼就瞟向守玉:“三婶婶是不是在席上多喝了几杯?怎么连路都走不稳?”
守玉被门槛绊了下本来就在那害臊,又被顾二奶奶说了那么两句,一张脸顿时臊红,想分辨几句自己又确实做错了。抬头瞧向顾太太脸色,见顾太太脸色明显黑了,咬了下唇才道:“婆婆,媳妇只是……”
顾太太已经摆手:“罢了,你今儿在褚家应酬一日也辛苦了,就回去吧,别在我面前服侍了。”这话里明明白白的不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守玉还想再分辨,顾二奶奶已经笑了:“三婶婶,婆婆既说你在褚家辛苦了,那就请快些回房去吧。”
守玉眼圈又要红了,但不敢在顾太太面前落泪,只得行礼告退,刚转身走出数步就听到顾太太发出笑声,想是顾二奶奶说了什么逗她的话。守玉的手顿时握紧,抬头去瞧小月:“小月,我做错什么了吗?”
方才回来路上,小月她们是在后面跟随的,并不知道车内的事,听到守玉问出来,小月的眉皱紧:“奶奶,您并没做错啊,那门槛那么高,您在席上难免喝了几杯酒,绊了一下也是平常事,以后小心些就是。”
守玉伸手扶住小月,眉间有愁容:“可我怎么觉得,就算我做的再小心,婆婆也不会喜欢我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话拿出来问小月,小月就更摸不到头脑了,她的眉皱的更紧:“奶奶,您是不是想多了?太太她并没对你说什么啊?”
想多了,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守玉眉间的轻愁并没散去,两人已进到院内,怡人带着众人迎出来,瞧见守玉眉间有轻愁,怡人的眼睛一转,是不是奶奶在外面被太太排揎了?守玉不知道顾太太的脾气,怡人还是知道一些的,顾太太在外面还好,在家里可是个爱酸脸的,一想到这怡人心里就有快意,上前扶住守玉:“奶奶回来了,这一日辛苦,还请换了衣衫喝杯茶好好歇歇。”
小香眉头拧住,看向怡人有些奇怪问道:“你今儿怎么转性了?对奶奶这么殷勤,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怡人给守玉端了碗茶,回小月的话可是毫不含糊:“小月你说什么话呢?我是什么人,不就是奶奶的丫鬟,不殷勤服侍奶奶难道还要打骂奶奶吗?”
小月被怡人的话堵在那里,哼了一声没有再接她的话,守玉只是在那想着顾太太为何会这样对自己,并没注意她们两人的斗口,怡人把守玉的衣衫宽掉准备放到箱子里才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方才爷回来过,换了衣衫又出去了,还从抽屉里拿了些什么东西。”
顾澄回来过,还拿了东西走,守玉忙把心又放到这边,皱眉问道:“他拿了什么东西?”小月已把抽屉打开,哎呀叫了出声:“奶奶您的凤钗怎么不见了?”怡人是早知道顾澄拿走什么东西的,但此时装作个不知,面上神色慌张地道:“奶奶,我也不知道,三爷只说拿了些东西等您回来和您说一声,没有说拿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三爷拿走奶奶的凤钗。”
小月的嘴嘟了起来:“你还不知道,一见爷回来你眼就直勾勾地瞧着爷,三爷要拿走凤钗你就要阻止三爷,哪有拿走了奶奶的首饰你还当不知道?”装委屈是怡人最擅长的,那眼圈顿时就红了:“小月你说什么话呢?你是奶奶的陪嫁丫鬟自然可以不把三爷放在眼里,我不过是从小服侍三爷的,只对三爷言听计从哪敢阻拦的?别说三爷要拿走首饰,就算三爷要把奶奶的东西搬空,我也不敢说个不字的。”
小月她们俩拌嘴,守玉觉得头更加疼起来用手扶住额头,小香忙上前给守玉捶着肩,嘟囔一句:“都少说两句,没看见奶奶不舒服吗?”小月这才撇下怡人:“奶奶,这凤钗被爷拿走了,要不要去告诉太太一声。”
守玉心烦意乱,不晓得好好的出去坐席,等回来怎么所有的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听到小月的问话才摇头:“不能去告诉婆婆,不过一些小事罢了,等三爷回来我再问三爷吧。”
怡人心里不由对守玉添了份轻蔑,胆子这么小,谁家媳妇被姑爷拿了首饰不当场发火的,只有她还这样软绵绵的,这样的人怎么有手段去管下人?心里一轻蔑,脸上不自觉带出来,幸好守玉和这屋里的人心都不放在怡人脸上,那丝轻蔑很快也消失。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守玉觉得头痛如裂,不晓得等顾澄回来该怎么和他说,还有婆婆的态度,要怎样才能把婆婆的态度说的转来?
只是守玉一直等到三更天,也不见顾澄从外面回来,守玉的脸色变的黯然,小月打着哈欠剪掉蜡芯,忍不住劝守玉:“奶奶,都三更天了,只怕三爷不会回来了,您先歇息吧。”守玉嗯了一声但并没动,小月不由叹气。
这声叹气传到守玉耳里,守玉瞧着小月:“小月,你是不是也觉得事情有不对,今儿这事到底要怎么办?”这话把小月问住,若要照了小月听说过的,该质问才是,可若要照临出阁前太太的教导,这种事先要看看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守玉的神色更加黯然,用手撑住下巴自言自语地道:“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