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奶奶听的心里乐,但她是晓得婆婆脾气的,并没有接话只是给她布了筷菜才道:“柔顺好啊,必是嘴巧会说话的,哪像媳妇儿我,平日里直来直去,亏了婆婆是个好性子才容的下,若是遇到旁人,只怕早被骂了。”顾太太抿一下唇,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舒心:“你啊,也不是我这做婆婆的说你,就是嘴太不饶人,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这样也好,一家子人还要猜来猜去的,过日子累的慌。”
顾二奶奶见婆婆已经用完饭,唤丫鬟来收拾着,扶顾太太起身到榻上坐下,又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奉上,笑着道:“三婶婶刚过门,婆婆就晓得了她柔顺的好处,等到以后,一定还会知道些三婶婶不为人知的好处呢。”
顾太太喝一口茶,嘴一撇:“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没定亲前我就寻人去打听过,说褚二太太那边宠女儿太过,这么大的人了,出来见人还羞羞答答的。当时我就想不结这门亲,你公公力主要定,我拗不过这才定了亲,原本想着褚二太太既然宠女儿,那嫁妆也当十分丰厚才对,谁知道褚家两房赶在这个当口分了家,抬进来的人虽不是光身人,那嫁妆提起来也是让人笑话的。”说着顾太太恨恨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那羞羞答答的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瞧的,叫人见了就想打两下子。”
这话到后来已经有些咬牙切齿,顾二奶奶面上有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嘴里还是道:“三婶婶这进门时候还短,有些羞涩是难免的,等过些时候熟了,自然也就有说有笑了。”顾太太没精打采地道:“但愿如此。”
顾二奶奶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又陪着顾太太说了会儿话吗,顾大奶奶和守玉已经重新转来,顾大奶奶把预备给褚家的礼物一一说出,这原本只是常例,顾太太从不驳回的。方才顾太太才对顾二奶奶说了许多守玉的不好,此时心里还有邪火呢,顾大奶奶刚一说完顾太太就道:“那万字连绵花样的缎留着,你小姑也有喜信了,等她生产时送去章家。”
顾家这一辈只有一个女儿,一年前嫁到离城十五里的章家那去了,上个月遣人来说有了身子,虽说外祖母疼外孙子,可是要生还有七八个月,再寻一匹同样花样的锦缎也有时间,哪需要这样特意留下?
顾大奶奶一愣,顾二奶奶心里知道缘由不由面带得意看向守玉看她怎么回答?守玉原本面带笑容听着顾大奶奶说话,顾太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守玉也很吃惊,顾太太已瞧着守玉道:“三奶奶,这匹锦缎的花样难寻到一样的,我才要给你大姐姐留着,你家再去别的礼吧。”
守玉已经能感到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自己,手心里不自觉又有汗,想一想才起身回道:“婆婆定了,媳妇听着就是。”说完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要让她反驳婆婆,守玉又做不到。
瞧见她这样绵软性子,顾太太心里又升起一丝厌恶,嫁妆少也就罢了,还是个没主意的人。顾太太哼了一声,这声哼传进守玉耳里让守玉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去瞧婆婆,见婆婆面上神色和平日一样,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守玉还在想,顾大奶奶已经笑着道:“既如此,除了这匹锦缎,别的礼也就如常。”顾太太已经挥手道:“你历来妥帖,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这事就算完了,三个人又要陪着顾太太说笑闲话家常。
守玉看着两位嫂嫂和顾太太之间谈笑,也想寻出些话题或者附合一下,可是褚二太太甚少带她出门,还是朱氏过门后守玉才算多了说话的人,知道些这城里的事情。可是朱氏毕竟是嫂嫂,有些事不好和姑娘家讲的,出嫁之前朱氏又只记得要守玉谨守做媳妇的本分,顾家的情况只略略告诉。
此时守玉听着顾家人讲的家常话,只如听天书一般,想插几句嘴又插不进去,干坐着又不礼貌,记得双手都绞在一起。
顾二奶奶瞧见了,故意道:“上个月我回娘家,遇到我姑妈,她说我表妹已经定了亲,定的是做过一任知县的陈家,全家都赞表妹极有福气。”顾二奶奶的娘家表妹是顾太太中意的媳妇人选,但顾老爷一定要定守玉才撇了这家。
此时听到顾二奶奶说起这个,又见守玉那副样子,顾太太心里越发不悦,叹道:“哎,别人家娶媳妇都能挑到好的,就我家,娶了你们三个真是没一个顺心。”顾大奶奶她们惯了,况且这话是指桑骂槐的,顾大奶奶和顾二奶奶二人只是相视一笑。听在守玉耳里却不是这样的,她紧张地道:“婆婆,媳妇一定会服侍好婆婆的。”
这样的话越发触了顾太太的逆鳞,顾太太瞧都不瞧她就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各人屋里还有事呢。”守玉再笨也知道自己惹了顾太太不快,眼里差点又有泪要涌出来,又怕顾太太更加恼怒,只得强忍住行礼退出。
等走了出来守玉才对顾大奶奶道:“大嫂,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惹了婆婆不快,还望大嫂告诉我。”顾大奶奶刚要安慰她身后就响起顾二奶奶的声音:“三婶婶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是新媳妇,婆婆哪会恼你,婆婆啊,是恼我和大嫂两人不晓得说话罢了。”
守玉一张脸顿时白了,顾大奶奶推顾二奶奶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说完顾大奶奶挽住守玉:“婆婆的性子,向来就是如此,一会儿恼了,一会儿又好了,你不用在意,你啊,好好地和三叔叔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给婆婆抱才是正经事。”
守玉的脸被顾大奶奶说的又羞红了,顾大奶奶瞧着她:“以后可别动不动就脸红了,现在可都是家人,哪有在自家人面前也时时脸红的?”守玉只觉得顾大奶奶透不出的温柔和善,努力点头。
又和顾大奶奶说了几句,守玉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小月见状皱眉,连喊几声小香才看见小香从后面跑过来,小月嘴快的像刀:“让你在这守着屋子,你跑哪去了?茶呢?点心呢?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小香忙从外面端着茶过来,嘴里道:“怡人姐姐方才叫我去给她画花样子,我让蔓儿守在这的。”小月服侍着守玉喝茶:“呸,她是你哪里跑出来的姐姐?让你去画花样子你就去了,那两个小的又懂的什么?”
小香面上怯怯的,可嘴里的话只戳人心窝子:“我也不想去的,可是三爷说了,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去帮个忙没什么。”哐啷一声,守玉手里的杯子落地,也就是这个时候,守玉才发现顾澄不在屋里,他去了哪里?从小香的话里不难听出来。
小月拾起杯子,狠狠瞪小香一眼才对守玉道:“姑娘,今儿能把人叫走,明儿就是别的事,姑娘,您要拿个主意。”守玉的神色渐渐变的黯淡,接着才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小香,你以后可不许再乱跑了。”
小香虽应了,但小月一瞧她这神色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再瞧着守玉,小月不由深深叹气,但愿太太大能为姑娘做主。
洗三按例只请了些来往比较近的亲朋,褚二太太抱着孙子,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来往的人在那里一是赞褚二太太终于添了孙子,二是夸守玉嫁的好,吉利话一筐筐地往外冒,褚二太太听的嘴都咧开。
守玉见娘这么欢喜,越发如坐针毡,昨夜顾澄就没回自己房里睡,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歇在哪里?今儿一早自己起来收拾好了回褚家时候,还不见怡人过来服侍,这让小月又起了一阵不平。
宠通房丫鬟也是见过的,可从没听过爷整夜睡在通房丫鬟那里,一早还不过来服侍的。守玉就算性子再软,也觉得这事不能再这样下去,想着回家来问问娘,可是娘此时这么欢喜,自己要怎么告诉她呢?
好容易熬到人都散的差不多,褚二太太才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下去,用手捶着腰道:“人老了,比不得以前了。”守玉起身给她捶着背,低声道:“娘还不老呢。”褚二太太闭着眼,笑了笑没说话,守玉的牙咬住下唇,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低声把怡人的事说出来。
褚二太太的眉微微一皱,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玉儿,娘晓得你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怡人赶出去,可是现在赶出去有几样不妥。”守玉听到第一句话心里还想,果然娘是有主意的,可听到后面一句眼就睁大一些,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