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沈翘楚这边吓得掉了下巴。
“这可使不得……我已经有家室了……”
阿婵这才一脸失望道:“这样啊……那可真是不巧, 我奶娘说总跟我人都要成亲, 我爹也在寻摸着给我找人家,如果跟我成亲的人像你一样能觉得女子可以当将军就好了。”
沈翘楚便问:“那你二姐呢?她不是也没有成亲。”
“我二姐比我大十岁,当年大姐出事之后,她就对成亲没有兴趣了, 我爹也没有意见,只是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提起给我议亲的事来了。”
沈翘楚便诚恳道:“这天下之大, 总会有人也这样想的, 你一定会找到心仪的人。”
说着, 沈翘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样说来……我还真认识这样一个人……”
阿婵的眼睛亮起来:“什么人?”
“是我的老师,也是我妻子的叔叔,我虽然没有问过他是不是认为女性可以当将军,不过他总说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都能做,教育我妻子也是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他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
阿婵晃了晃脑袋:“那有什么关系,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他肯定也不会差,他现在在哪里?”
“在洛阳。”
阿婵眼中的光亮慢慢暗淡下来:“唉, 如今我连参加这上巳集会都得偷偷摸摸地才能溜出来, 洛阳何其之远, 实在是难……”
沈翘楚也有些黯然,他虽然一时口快,将卢重言介绍给了阿婵,但是如果阿婵真的是裴将军的女儿, 玄德帝又怎么会任由最强厢军将领的女儿和统领部分禁军的卢重言联姻呢……
如今阿婵要是能淡了心思最好,不然不过是徒增挂碍罢了……
“你可有他的寄信地址?即使不能跟他成亲,能认识这样的人,也是好的。”
沈翘楚不好意思打消阿婵的积极性,只道:“你可以把信给我,我跟先生寄信的时候,便将你的一同寄出去。只是这京城路远,估计得三个月才能寄到,回信又要等三个月。”
阿婵点点头:“没办法……寄信就是这样慢,我爹寄到京城的信总也要很久才能收到回信呢。不过我很难出来一趟,下一次在见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如今天就把信给你。这样得到回信的时候,我大概也能出来了。”
沈翘楚从善如流地将阿婵带到辟疆园中临水的书房里,任由她写信,待墨干后折好小心地收进怀里。
两个人又继续在辟疆园里转了一会儿,阿婵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今天能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别忘了帮我给卢先生寄信啊……”
沈翘楚给阿婵留下县令府的地址,说可以到那里来找自己,便目送着阿婵直接从辟疆园的围墙上翻了出去。
看着阿婵的身影消失不见,沈翘楚有些激动地将阿婵随口透露出的信息总结了一下。
这裴将军是一个有些刚愎自用的人,如今已经快六十多岁,二十多年前他的大女儿在外游玩的时候不知怎么认识了一个男人,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大女儿在裴府将孩子生下来,不久之后就跟孩子一起失踪了。
而二女儿因为大女儿的事,至今未婚,和阿婵也就是裴将军的小女儿一起每天在裴家军中练兵,虽然日子过得也算自在,但是裴将军对于女儿管教极严,阿婵长到二十多岁都没有出过几次裴家军营。
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裴将军开始打算给阿婵定亲,阿婵听自家奶娘说成亲便是两个人要在一起一辈子,就决定出来看看,起码挑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
沈翘楚算了算时间,裴将军的大女儿怀孕的年纪是二十多年前,倒也跟十七的年纪相吻合,这也解释了十七为什么会裴家功夫,却不愿意暴露,这功夫恐怕是他母亲教他的。
而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十七受伤被华容救下,之后一直跟华容生活在一起,直到朝廷的人来寻十七回洛阳。
在平江书院的那几年沈翘楚都没有听过十七提过关于母亲的事,而阿婵也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大姐,玄德帝也没有给十七的母亲什么名分,想来十七的母亲很有可能藏匿起来,或者去世了。
十七的母亲自己一个人抚养十七到十三、四岁,即使藏起来,应该也会带着十七一起,没有道理将十七留在苏州,那么去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一些。
沈翘楚叹息一阵,也怪不得十七会对华容的感情特别,华容救他照顾他的那段时间,或许是他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
结束自己的脑补,沈翘楚继续推敲阿婵说过的话,以裴将军点火就着的性格,如果是玄德帝搞大自己女儿的肚子,他应该会当即做出反应,要么逼玄德帝给自己女儿名分,要么干脆就起兵造反了,没有必要拖到现在。
而且裴家军在操练之余都有屯田,加上朝廷给拨的粮食银两,这几十年的积攒,应该远远要比县粮库偷换出来的那些粮食要多。
不知道为什么,沈翘楚心中总觉得,这在背后偷换县粮库粮食的始作俑者不是裴将军。
至于吴老七所说的“军队”,恐怕是一群如同吞□□自杀那人一般的死士,或者是雇佣军。
沈翘楚一直派人打听那“见血封喉”的来路,只是岭南路远,派出去的探子如今都还没有回来。
如今能做的恐怕便是等待七月末收税粮的时候,从吴老七那里得到背后人的消息。
沈翘楚回到县令府,将今天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并说要与卢重言通信的事告诉阿瑜,只是隐去了关于裴家和背后的事。
阿瑜听到之后大乐:“如果他们能够聊得投契,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沈翘楚当即把事情原委写下来,并用之前卢重言教给自己的江湖暗语将最近吴县和裴家发生的事描述了一番,让阿顺转手几次,再加急寄给卢重言。
跟阿瑜躺在床上,沈翘楚一反常态的失眠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十七都已经认祖归宗,他若是母家出自裴家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为什么玄德帝都没有给十七母亲名分,即使十七母亲真的已经去世,也还是可以追封的呀。
而且如果阿婵所说的裴将军的性格是真的,那么他没有道理不给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个名分。
要么便是裴将军如今还不知道十七是自己女儿的孩子,要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一旦十七暴露了自己的母家,便将夺嫡的筹码明着放到了台面上,而十七就不可能现如今一样,做一个不显山不漏水的闲散王爷。
不知道这样到底是玄德帝的安排,还是十七与裴将军商量之后的安排。
如果是前者,那么玄德帝真的是如同表面一样,在太子和四皇子之间摇摆吗?他保持十七的实力,是为□□增加筹码,还是另有安排,而玄德帝又真的如同表面上一般看重去年降生的十八皇子吗?
都说君心难测,沈翘楚如今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回忆玄德帝跟自己说的有限的话,似乎每一句都有着深意,难道玄德帝一早就把自己划做十七这一派了吗?那么他派自己来到这裴家军营所在的吴县,就不仅仅是让自己调查关于税粮的事了。
沈翘楚想了一通,他这些年跟着陆凤臣和谢长卿学习,已经被潜移默化到思考每一种可能性,然后为每一种可能性做出应对,这样可能很累又费脑子,但是当变故来临的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样,有时又害怕是自己想多了庸人自扰,不过比起做一个什么都不想走一步看一步的轻松的人,沈翘楚还是想做拥有万全准备的人,毕竟伴君如伴虎,官场如战场,他不想一步踏错粉身碎骨。
沈翘楚轻轻将手搭在阿瑜身上,感受到从阿瑜那纤细身体里传来的勃勃生机。似乎只有这个时候,沈翘楚才有一种安心的归属感。沈翘楚由衷地想:为了能守护阿瑜和这个家,即使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虽然心里总是悬着,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沈翘楚还是没有因此而影响日常生活。那琉璃作坊开春时已经搭好窑,沈翘楚还特意找了两个做瓷器出身的烧窑匠人来把持这玻璃窑的火候。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琉璃作坊终于可以做出透明的钠钙玻璃,只是其中还有气泡,而且也不大平整。
沈翘楚拿着第一批做好的水银镜给阿瑜看,虽然跟后世地球现代的镜子不能比,但是已经比平时用的铜镜好了很多。
阿瑜很是惊奇地左看右看:“原来我长这个样子……”
沈翘楚从后面环住阿瑜:“是啊,是不是被自己的美貌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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