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兰醒来时,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她羞着脸翻过身去,他却从身后抱住了她。
“醒了?”
“嗯。”
她发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音,昨夜一番欢爱之后,她的嗓子已经哑掉了,说不出话来。
“饿不饿?我叫下人送些饭菜过来?”
现在已经过了午膳了。
他这么一说,晏兰倒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其实自昨日的事情后,她回府后便没有怎么吃东西,完全提不起胃口。昨夜又与他缠绵了一夜,现在倒真有些体力不支了。
“嗯。”说着正要下床,下身却传来隐隐的痛楚,晏兰不禁呻.吟了一声。
“你不必下床,我叫他们端些饭菜送进来。”傅天祺见晏兰身子不便连忙扶住了她,毕竟她现在的“遭遇”,都是他昨夜索要无度的结果。
他扶着她靠在床头,又在她身后垫上软被,这才披了件衣服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若,吩咐后厨做些王妃喜欢的菜肴,一会儿端进来。”
“是,王爷。”
隔着虚掩的门,晏兰能够听到傅天祺的声音。她裹紧自己的被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甜蜜。
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她重生一次,自此她离开了苏承,嫁给傅天祺,成为了他的王妃。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怎样,她越想越觉得,傅天祺当真是比苏承强了太多,无论是外貌、权势还是对她的真心,苏承都远远比不上他。
如果前世她爱上的人就是傅天祺,那么很多事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有所不同呢?
想到这里,晏兰不禁哑然失笑,如果没有死过一次,她恐怕与他就不会有交集吧。她和他最后走到一起,就像命运在指引一样,每一步都是那么精巧,就像那水面上的涟漪,各自一层荡开一层,到最后终于相遇。
命运么?
思及此,晏兰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她和苏小妹在街上遇到的算命先生。
那时他问她,如果只能得到一个答案,那么她是问过去,还是问未来。
当时晏兰思虑了好久,可是最后,她却都没有选。
不知怎么,她突然说:“我若不问过去,也不问未来,你能给我什么答案?”
算命先生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他捋了一把胡须,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不问过去,不问未来,就是问现在了。”
晏兰点头,“一个人唯一能够掌握的,就是现在。”
算命先生哈哈大笑,“好一个聪慧的丫头!你说得没错,你若问过去,我便给你过去;你若问未来,我便给你未来。可是你偏偏问了现在——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叉口。”
“那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我给你一个字。”算命先生拿出毛笔,“你所经历的一切,和即将经历的一切,都在这个字上。”
晏兰皱眉,静静地看着他落笔,在纸上写下……
“在想什么?”
突然,傅天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晏兰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你刚刚就这个样子出去的?”
眼前的男人下身穿了衾裤,上身却是裸着的,只披了一件宽松的锦袍,腰带未系,露出了健硕的胸膛和线条优美的腹肌。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她自是清楚不过——可是难道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下人看么?
在这凌王府里,十几岁的俏丫鬟可着实不少呢。
傅天祺勾唇一笑,“对啊。”
说完又像是生怕晏兰不吃醋一样,“我一直都这样,丫头们都习惯了。”
果然,此言一出,佳人柳眉竖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骗你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一拉,便将她拉入了臂弯中,拥紧了她娇小的身子:“王妃吃醋了么?”
晏兰伸出莲藕般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撒娇道:“你说呢?我的夫君这般好,叫妾身怎能不担心被哪个模样俏的丫鬟爬了床?”
他笑,“本王有这么好?”
“嗯,你最好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一双眸子却愈发幽深了下去,“那你说,是本王好,还是沈逸好?”
晏兰一怔,原来他心里还在别扭这件事。
继而转念一想,如果换作是她,看见了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吻,她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
想必……也会很难过吧。
她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自然是你。他好不好,与我何干。”
他冷哼,“真的?”
晏兰在心里偷笑,他这番神情,可是她以前从来不曾见过的,活像个大孩子,自己的糖被别人抢了,就算又抢了回来,心里还是不爽,总要提防着再次被抢走。
“真的。”
她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他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享受着这柔软的触感。
真像把她永远……就这样,圈在自己怀中。
这样,就谁都抢不走了。
……
南郡,王府。
睿王执起黑子,眉头皱起。
这是一场赢只能惨胜、输便万劫不复的局。
正如他即将要做的一切。
“世子。”
睿王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中,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沈逸依旧一身白衣,清俊的脸庞似乎消瘦了些,只是那目光却依旧是明澈的。
睿王每一次面对沈逸的时候,都告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定要万分谨慎,哪怕现在他们的关系是盟友。沈逸太深不可测,谁也看不透,而他看似不自觉流露出的君子风度却又总是让人无法拒绝,甚至能令人放下心防。
先帝在世时曾经说过,要看一个人的内心,就看他的眼神。
一个人情绪可以假装,好恶可以掩饰,但唯有眼神,一定会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出卖,无处躲藏。
而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有千沟万壑、万象纵横,而眼神里却依然能够维持着一种初心般的平稳与柔和——
这样的人,一定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睿王再清楚不过,沈逸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急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一定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因为他无法掌控他,而自己的一切算盘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沈逸面前,任何人都只能陷入被动。
“世子。”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睿王又叫了一句。
“我在听。”
沈逸手中执白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始终盯着棋盘。
突然,他闭上了眼睛。
睿王以为沈逸是在想他刚刚提的——有关请求南郡增调兵力的问题——可其实,沈逸心中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一闭上眼,一抹水绿色的身影便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这么茶不思饭不想呢?
他与她相识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为什么,他就对她有了如此深的执念呢?
杨柳般的绿色俏影,仿佛在触动他心底的某一个角落——
可是,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晏兰,晏兰。
沈逸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么熟悉的感觉……他真的,以前从未见过她么?
一种难以捕捉的微妙感觉——有些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不过,他不急。
等他得到她以后,他可以用一辈子,与她慢慢地熟悉。
“再加五十万。”
“多……多少?”
睿王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生怕自己听错了:“五……五十万?!”
“五十万。”
沈逸淡淡开口:“再加五十万精兵,能不能灭掉凌王?”
提到傅天祺,睿王的眉头皱了皱。
他没想与凌王作对——虽然针对皇上,傅天祺不可能坐视不理——但,若说彻底灭掉他的势力,很难。
毕竟他已经执掌军权这么多年,在军队中有多少精兵,除了他自己,可能再无第二人知晓。
原本大婚那日他是想抓了晏兰威胁他,让他交出虎符——却不料沈蕊竟私下里找了烈三娘的仇家去灭口,结果反而被晏兰给逃了,计划没有成功。
对于傅天祺,睿王还是很忌惮的。毕竟,连彦王都不敢轻易动他。
而听沈逸刚刚的话——他似乎是想……彻底拔除凌王的一切势力?
“这不可能。”睿王直言道。
沈逸的神情却依旧是温和的,看不出任何焦躁的情绪。
“再加五十万。”
“这……世子……”睿王愣住,一百万精兵?
傅天祺现在手中已知的可调兵力有六十万,当然,他私下会秘密训练一些精兵,这些人各方面都是最顶级的,但质量精则数量少,训练起来也会遵循淘汰机制,一般这样的秘密兵力不会超过十万。
换言之,傅天祺手中可用的兵力,保守估计在七十万到七十五万之间,而自己上个月已经从南郡借调了三十万兵力,现在再加一百万……岂不就是一百三十万?
几乎多出了一倍。
睿王实在不明白,沈逸为何下这么大一盘棋,出动这么多兵力——
只为了彻底灭掉凌王的势力?
“还是不够?”沈逸见睿王迟迟不应,“那便再加二十万——前后一共一百五十万,对付凌王的七十万,还是没有把握?”
睿王沉吟片刻,“有很大机会。”
沈逸浅笑,“要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说罢,他垂下眸子,二人的棋局早已定了输赢。
看似黑子占尽优势,可最终一定是白子会赢。
沈逸每落一子,心中早已算出了接下来的十步。
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动轩窗一扣一合,枯叶沙沙作响,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