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一家的人早就得了报,远远的古骜就看见那家灯火通明,门外依次跪了二十多个华服男子,他们一看见古骜带人来了,先交头接耳了一阵,便参差不齐地呼道:“汉王莅临,我等恭候多时。【最新章节阅读.】”
古骜勒住了马,身后火把冉冉,马蹄扬尘,照亮为首那人的脸,他为族长,上前一步,作礼道:“汉王远来,家中子弟早慕汉王英勇无匹,神俊无二,特在此恭候,窃为瞻仰,如今,献上粮食十石,黄金十两,供王享用。”
石欶在一边骂道:“你们如今就在这里蒙蔽汉王?当初我来求了多少次,你们现在假惺惺的给谁看?”
那人苦笑,有族人低声道:“石先生,你如今攀上了贵人,就给我们一条活路罢。我们已经尽我们所有,不信石先生可以去府库查看。”
“哼。”
古骜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族长倒是高风亮节,诸位也识大体,本王等会儿要去县衙,与县令小酌。尔等举一族中人子弟,跟着本王,本王荐为孝廉,以为表彰。”
“多谢汉王!多谢汉王!”那族长一时间连连拜谢,便叫了那跪着的族人中最小的一个:“三郎,你便跟着汉王罢。”
“是,爹爹。”那少年走到古骜马前跪拜,古骜点了点头,有族中仆役给那少年牵来一匹马。
石欶道:“既然当家的有这份心,大家伙儿把粮食分了罢!”
原来听闻汉王分粮,这时又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没有领过粮的饥民,他们都是本地人,最熟悉路。消息传开后,甚至已经有人在下一家等好了。
石欶一声令下,饥民纷纷上前,一会儿就把粮食分了个干净。
古骜继续带着人朝下一家赶去,这夜一共走了七家。其中除了第一家外,其他六家听闻第一家的惨况,均率子弟恭迎,并准备好了粮食。只有第四家人见第二家、第三家都幸免,还得了孝廉的缺,便偷奸耍滑起来,只奉出了七石粮食。
石欶予以当众揭穿,古骜立即派兵抄家,又抄出粮食四石,地契若干,仍也是烧了地契,分了粮。后面几家得闻,战战兢兢,再不敢丝毫隐藏。
最后古骜带着石欶,五个献粮的族中子弟,三千骑兵,围住了县衙。县令还在春梦中,醉的一塌糊涂。石欶亲自进去劝道:“老哥哥,汉王来了!你还不快出去迎接?”
县令是个最爱歌赋饮酒的世家子,当年就是喜石欶赋作得好,便偏要任命这个诗友做了副手,自己乐得做甩手掌柜。后来许多人向他告状石欶为郡丞不宜,他都驳回了。有一次他酒后与人说:“人们不懂,石欶除了我,在县里谁待见他?他有才,又只有依附我,我这便叫做‘无为而治’。”
听见“汉王”两字,县令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看着石欶:“老弟,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汉王?”
“汉王来我们县了,你赶快出去拜见!”石欶一边说,一边给他披上官服,见县令一派懵懂,石欶说:“看我的眼色行事,你只答‘是’,就行。”
县令被石欶连拉带拽地拖到堂中,却见堂周都列了甲胄兵士,烛都被点起,火光一片冉冉,堂下站着五个锦衣的少年人。而原本属于自己的高高座椅上,坐了一个冷峻而英武的青年。青年穿着细甲,披风上有黄龙纹饰,烛光明灭,不怒而威。自己的案上全是县志,户籍典册,青年正不紧不慢地阅览。
石欶在旁边小声提醒:“快拜见汉王。”
县令回过神:“下官拜见汉王。汉王有令,下官莫不遵从。”
古骜目光不变,未从案牍中抬起眼,只翻看手中的文字,道:“本王这里有五个人选,其家其族,适才都为民献粮,本王甚为感动,不如一并举了孝廉罢。”
县令望向石欶,石欶颔首,县令俯身道:“是。”
古骜又道:“本王适才看,发灾之前,有地的农户不少,也有千户了,可惜此次灾来,全被兼并,适才石欶告诉本王,说人口减少了六成。今日本王刚收了两块地,便按这个记录,都分给灾前有田之人,正好一户一亩。”
县令愣了一下,张大了眼睛,酒醒了一半,他求救似地望向石欶,石欶点了点头。
县令只好道:“是。”
古骜道:“那两块地的地契已被本王烧了,命你今夜让人赶制地契,明日务必发到分田农人手中。”
“是。”
古骜道:“衙中官吏,本王已让人逐一去请了。今晚本王在此,你们若办不好,堂中就是法场。”
县令冷汗涔涔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汉王饶命,我……下官……平日不通政务,都是交给县丞一并处理,这些事,都让县丞做便好,下官无能……无能啊……”
石欶上前一步,拜道:“臣愿为汉王分忧。”
古骜听见石欶自称了“臣”,这才从文案上抬起眼,道:“那你放开手去做。来人,给石先生添张椅子。”
“是!”
这时有虞家暗曲从后门入,悄无声息地来到古骜身侧,默跪于地,将一封秘信奉上。古骜打开了信,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对那暗曲道:“你跟着我,等会我有话问你。”
那暗曲道:“是!”便默站在古骜身后了。
这时县衙门外响起了稀稀疏疏的锣鼓吹唱声,似在奏乐,有兵士忙出门去看了,古骜问:“那是什么声音?”
那兵士回道:“是领了粮的饥民,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锣鼓队,说是感谢汉王。”
古骜道:“不用他们唱了,有这个功夫,把人都召到县衙门前。”
“是。”
那个吹唱的队伍用民谣的调子顺顺溜溜就填出了词,四处唱着。这虽是一个深夜,可是这个深夜,县中几乎没有人入睡,饥民在黑暗中交流着信息,然后听见熟悉的歌谣:“汉王至,不受饿,得了军粮便予农,都到县衙门前等,汉王还有大礼送。”
锣鼓一响,闹声喧天。
从日落算起,上半夜古骜带人分了粮,下半夜便来了县衙,一切布置完,古骜留下两千兵士与石欶,在县衙门口报名字领地契,自己则带着骑兵,趁着最后一抹夜色,撤回了营地。
路上许多饥民夹道而送,仿佛都不再畏惧汉军。
古骜回了营地,独自召来那暗曲,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算上小的,一共来了二十一个好手。”
顶尖高手总是有限,古骜沉吟:“那虞太守那里,岂不是人少了?”
那暗曲道:“虞太守说,他随着大军动,稳如泰山,便叫小的们都来助汉王。”
古骜道:“好,廖将军帐下,许多都是世家子,派三人以保护廖将军为名,守在帅帐中,若他们有不满之言,又或有越矩之行,便来报我。其余人放一半在北边,另一半跟着我。”
“是,小的知道了。”
古骜又召来廖清辉,问道:“今夜虎贲有何异动?”
廖清辉摇了摇头:“今夜他们斥候派的多,被抓了好几个,大军倒是没有异动。不过我审了后,才知道虎贲后军十万也日夜行军,怕是离此处只有十里了。看来雍驰是想前后夹击,包围我军。”
古骜见廖清辉面有忧色,便道:“除了我们驻扎的这处,外面是平野还是山野?”
廖清辉道:“是平野。”
古骜道:“那是虎贲的马强,还是我们的马强?”
廖清辉道:“虎贲的马不仅没有西域马强壮,而且速度也没有西域的马快。”
古骜道:“戎人以前为何总能来打草谷,如入无人之境,边防军如摆设,为何?”
廖清辉道:“因为戎马来去如风。”
古骜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廖清辉道:“汉王,可我们对上的不是边防军,是虎贲精锐,雍驰多诈,如今又十倍于我军,凶险异常。”
古骜微笑:“若不凶险,雍驰二十万军,会被我区区两万人拖住?我这里险,虞太守那里就不险了。现在北军已经出了渔阳,今日就能和北上的虎贲与奋武军遇上。不过你说得对,你我也的确是险中求生,我让虞家的精锐暗曲跟着你,护你周全。”
三个暗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廖清辉身边,廖清辉道:“谢汉王,那今日的仗怎么打?”
古骜如是如是吩咐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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