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有六十高龄的爷爷,下有不足十岁的妹妹,一家三口都靠我一个人养家,我死了,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啊!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安屛扯出一把比公鸭还要粗嘎的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说实话,此时此刻她还真的惦记上了家里那一老一少,没了她,他们真的活不了。一想起自己的苦命,安屛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真是个苦命的人,怎么穿越也不穿到钟鼎之家呢,再不济小康之家也行啊,再不行,穿到虽然不知道神马时候会丢命,至少也不愁吃不愁穿的皇家也行啊,至少可以做个饱死鬼。现在的她,肚子已经空了一半。
她越哭越伤心,揪着火锅的耳朵开始波及无辜:“都是你这蠢狗,如果不是你跑出来,我也不会死。你下次救人之前睁大下你的狗眼好不好,不要什么人都乱救。知道什么叫做农夫与蛇吗?知道什么叫做恩将仇报吗?知道什么……”安屛望了望已经横眉冷对,处于暴走边缘的美少年,“唉,算了,救都救了,好歹对方是个美人,美人总是命长,我们这些凡人总是命短,我任命了。”
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闭嘴!”终于,一道清冷而倨傲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安屛眼中乍现光芒:“壮士,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我们救了一个哑巴呢,还琢磨着真是可惜。”
“我说闭嘴,你听不懂人话?”
“汪!”她听得懂狗话,火锅吐着舌头解释,得到自家主人愤怒的一脚。
安屛在嘴边做出一个拉链的动作,美少年虽然看不懂,却知道她的意思是已经闭紧了嘴巴。美少年想了想,再道:“张开嘴。”
骚年,你这是要闹哪样?耍人玩呢?别以为你是美少年,姐就会对你和颜悦色言听计从啊!唉唉,剑,剑拿开,好冻人!我张开,张开嘴还不行吗!
虽然脸色不好,可人家美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在安屛张开嘴巴的一瞬间就丢了一个丸子进去。随手在安屛胸口一拍,咕噜一声,某个被恩将仇报的倒霉蛋就这么把东西给吃掉了。
QAQ,我……我要死了,我要被你毒死了!你好狠的心!
安屛捂着胸口,仿佛已经感觉到四肢僵冷,皮肤发黑,人仰头即将倒下去,就听到少年说了一句,“死不了!”安屛两脚一并,好嘛,又活了。
一双比星星还要闪耀的眼睛好像在诉说着:骚年,你真是好人!
少年露出一丝堪比佛祖拈花般的微笑,在安屛重获新生的感悟时再劈下一道惊雷:“独门炼制,半年发作,无解药则全身肌肤溃烂七孔流血而亡。”
我内个去!安屛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在直布罗陀海峡狂奔,一边流泪一边奔跑。穿越之前她觉得自己一定刚刚满了二十四岁!而且还没穿红彤彤的小胖次!否则的话,为什么霉星一直跟她惺惺相惜到死还不放过,硬是让她在穿越后苦逼再苦逼,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毒药啊,还独门炼制啊!没解药就毁容而亡啊,死都让她死得没一张好皮啊!亲,你真是个大好人,好评点赞!
“现在,”少年一爪子压在她的肩膀上,“扶我过去坐下。”
还没回过神的安屛下意识的反驳:“你有腿啊,干嘛不自己走。”
“嗯~~”
安屛:这妖魂的波浪线是怎么回事?这傲骄又淫·荡?的音调是谁发出来的?
少年淡定的吐出两个字:“解药!”
狗腿子安屛立马搀扶着美少年,就像是搀扶着过马路的老太太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对方半抬着扶到了比较干净的一面破墙边上,恭恭敬敬的问:“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生火,采药,洗衣,弄吃的。”
您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新晋主人!您这不是缺少一位救命恩人,您缺少的是万能的仆从啊!
还没等到安屛再一次下意识的反驳,少年又开始笑意盈盈的凝视着她。
安屛:“…………小的立马就去办!”
少年嗯了声:“少给我耍花招,就算我伤得再重,要你一条命还是易如反掌。”
安屛谄笑:“您不单是我的主人,更是我的祖宗!我会背叛主人,可不敢背叛祖宗啊。”穿越后再丢了小命,我那真正的祖宗也会被我气得活过来吧?
显然,少年很适应旁人的殷勤和奉承,淡定的瞄了她一眼后就靠在墙上昏昏欲睡,那张清俊中残留着青涩的脸比方才更加惨白了些。
安屛等对方呼吸沉稳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就在这十来分钟里她真是彻底的体验了一回坐过山车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的跳得欢快呢,一直到现在,她才觉得全身黏糊糊的难受,背后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湿透了。
她先在破庙周围溜达了一圈,拣了一些干柴,在少年身前不远处用打火石生了火。看着少年那昏睡中的脸,犹豫了一下,又在泥菩萨的供桌下找到了个破碗,拿出水囊往里面灌了一些水,放在少年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才招手叫火锅一起出门。
反正她身上有毒,少年敢放她出去采药,自然也肯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带不带狗出去根本没什么不同。
不过,安屛捏了捏自己的手骨,奸笑的看着那浑然不知世事的狗崽子,一手抓着它的嘴巴,一手已经打在了它的脊背上:“让你多管闲事,让你英雄救美,让你有眼无珠!”
“嗷唔,汪汪,汪!”我没有救美,我只是想要吃肉!
“我真是要被你个蠢狗气死了,差点害得我把命都给丢了。告诉你,我死了都会拉着你陪葬!”
“汪!”
家暴结束,安屛气总算顺了过来,拍了拍手,寻了一个方向领先走了出去。她不知道,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少年正悄无声息的张开了眼,如鬼魅一般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深入到了山林之间。
少年看着那名女子熟练的在山林里穿梭,一边走一边嘀咕:“止血草疗伤,柴鱼补血,山鸡野兔饱肚子。”
狗崽子在不远处犬啸,女子走了过去,笑嘻嘻的拍打着狗头:“不错,你还记得止血草,老爷子没白教你。再去找些来,我们多采一些,回去卖给镇上的药铺给茵茵换糖吃。”
“柴鱼去哪里找啊?”她抬头看了看烈阳,“这日头倒是好钓鱼,问题是没有鱼竿,有我也钓不到。而且,这里没鱼塘,河里的鱼抓不到。”女子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去抓山鸡好了,那东西也补。还有兔子,这次不能让火锅偷吃了。快秋天了,这次赚的银子够给家里的老小做衣服,天气好的话我再多跑两趟,说不定今年可以买些肉熏了做腊肉,冬天也不至于饿肚子。”
少年看着那人絮絮叨叨,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快活得很,言行里也没有要逃命的心思,他放了一半的心,抹去路上不小心滴落的血珠,再无声无息的从原路返回。
快到落日的时候安屛才带着火锅回来。她的一只手上抓着已经洗干净根茎的止血草,一只手提着拔毛去了内脏的山鸡,火锅的嘴巴里还叼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火锅牙好,控制了力道叼着兔子脖子上那一层软皮,回到破庙后就把兔子往地上一抛,爪子再一拍,活兔子就在它的尖牙俐齿下簌簌发抖好不可怜。
安屛先用水给清醒过来的少年清洗伤口,嚼碎了止血草敷在他的外伤处,绑上碎布条,这才开始加柴烤山鸡。她做这些已经很熟练,虽然老天对她不好,可到底还是遇到了好心人,教会了她如何在这陌生的朝代过上基本的生活。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安屛遇到的老人家不单在她最落魄最惶恐无依的时候救了她,收容她,还教会她怎么生存。
安屛是个很现实的人,也相当随遇而安。老人家虽然穷,可懂得的东西很多。她也懂得知恩图报,在老人家的默认下任了对方做爷爷,心甘情愿的代替老人忙活起了日常琐事,养家糊口。辨识基本的药材是老人家教的,生火做饭也是老人家教的,野外的基本生存也是老人家教的,更多的是与人为善,不怨天尤人。
所以,少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好运,遇到了穿越过来后一年多的安屛,而不是最初纤细敏感睚眦必报,浑身张着无数刺猬的安屛。如若是一年前的安屛,她不会任由自己的狗去做什么英雄救美的蠢事,她只会安静的等待着鹬蚌相争,等到双方人马都死绝了死透了,她再悠哉哉的晃出去,扒了他们的衣衫饰品甚至于是刀剑拿去卖钱。她也不会任命的被少年威胁,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人驱使,自甘下·贱。她更不会妇人之仁,去替孤独敏感的少年采药疗伤弄晚饭,一年前的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少年活命与否。
跳跃的火焰不停的燃烧着,映照着安屛安静的面容。在这宁静的夜晚里,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丝堪称温柔的笑意。
少年最后一丝清明也随着那笑意而逐渐朦胧起来,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身子里面的血液的流动也越来越缓慢,头脑昏昏沉沉,无数的刀光剑影在闪烁。他很痛苦,紧紧的皱着眉头,却依然一声不吭,任由梦中无数的背叛和血腥将他埋没。
“喂,”他感到身子在晃动,一只手在眼底晃来晃去,“你发烧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那人有些担忧:“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的毒就没法解了。我还不想死呢!”
他忍不住莞尔,含糊的回答她:“我不会死。”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那人的抱怨声远去了。
他以为对方要离开,伸手抓挠了两下,不多时,他感觉自己倒在了一处温暖的地方,手被妥善的放在了身边,额头、面颊、脖子上都有冰冷的东西不停的抚过,头依然很痛,可人却感觉舒爽了不少。
“希望别烧成了傻子。”那人在他耳边嘀咕。
你才傻子!少年在梦中冷哼,殊不知,短短的一句话,居然成了半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