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伴我行 第五十六封信 你好,拿破仑

作者:陌武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3-03-05 08:25:37

诗琳:

还好么。给你开始写这封信的时候,天晴日丽,温和的阳光自舷窗的左前方透进船舱,现出圣光般的光柱来。

时光已经踏入9月份了。距离我进入军校,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我又忍不住发些“逝者如斯夫”式的感慨了。诗琳。一年中,我认识了军队,了解了军队,接受了军队也热爱了军队并开始献身于军队了。我甚至忘掉了最初的梦想,忘掉了徜徉于未名湖畔的文人理想,忘掉了很多无病**的文字游戏,忘掉了很多,很多。

军队与文人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子,理想化的意境与极现实的军事斗争,反复纠缠,争斗不休,但我转变过来了,感觉很好,很好。

在太平洋上整整航行了半个后,9月1日,就在这一天上午,这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舰队抵达了远航的最后一站,位于太平洋中部的法属波利尼西亚群岛塔西提岛的帕皮提港。

官兵们照样穿起洁白的礼服,整齐地站在舰上等待靠泊。从舰上看,美丽的帕皮提港就像是颗天然的花园,椰林丛丛,花团锦簇。诗琳,这个地方,就是你所钟爱的那个国家,法国的属地了。从法国本土到这里,至少也要绕半个地球的距离。国力强盛的时期,法国的势力已经触及至此。据说原来这里并不属于法国。1767年英国海军瓦利斯将此岛命名为国王乔治三世岛,接著又有法国人布干维尔於1768年来到岛上,他宣布本岛属于法国。1769年英国航海家科克及1788年英国科学考察船“恩惠号”船长布莱皆到过本岛。最早的长久定居的欧洲人是伦敦新教会的成员(1797),他们协助当地波马雷(Pomare)家族控制了全岛。波马雷二世皈依了基督教,战胜了塔西提岛其他诸酋长,建立一个具有文字法律的“教会王国”。在女王波马雷四世(1827-1877)在位时,塔西提人与教会对抗,疾病、**、酗酒氾滥,又有欧洲商人和流浪汉的影响,教会权威受到了挑战。1836年女王放逐两名法籍天主教士,引起法国于1842年派来一艘军舰,要求赔偿,并设为法国保护地。1880年波马雷五世(波马雷女王之子)退位,塔西提被宣布为法国殖民地。本岛现为法属玻利尼西亚海外自治领范围内向风群岛区的一部分。

其实你也知道的,诗琳,我对法国的英雄人物都不陌生,像什么查理曼大帝,圣女贞德,卢梭,罗伯斯庇尔等,都不陌生,我更喜欢着雨果和司汤达的著作。而这之中,更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个人就是拿破仑。呵,我突然想到,来到这片地方,是否也有必要,在向岸上挥手的时候,内心也问达一句:你好,拿破仑。

与你不一样,诗琳。这还是我头一次踏足法国的国土哪。

编队在法国海军“牧月号”导弹护卫舰的带领下,缓缓靠港。在靠港的时候,当地热情的民众给我们跳舞了著名的草裙舞,并带来各类热带水果特产的时候,那热烈的情形,倒似把我们的疲惫一扫而光了。

这是中**舰历史上首次访问波利尼西亚群岛。双方对于此次访问都非常重视,码头上很多迎接的人群。作为仪仗学员的我,又我背下一大段相关礼仪介绍辞,和一长串在码头迎接的当地官员名字,像什么法国驻波利尼西亚国家代表米歇尔?马蒂厄啦、驻军司令路易?孔唐松准将啦、驻波利尼西亚海军司令暨海军航空兵司令米歇尔上校啦,法属波利尼西亚主席弗罗斯啦,一长串的名字看得我头晕脑胀。而且在欢迎仪式结束后,我驻法大使在舰队司令员的陪同下,登上“青岛”号导弹驱逐舰,检阅了水兵仪仗队,我也被安排当了背景。

当天下午,数百名当地民众顶着烈日参观了我“青岛”号弹驱逐舰。随后,我海军军乐队在码头为帕皮提市民举行了精彩的演出。诗琳,外访的礼节性活动是很累人的,当胖子假惺惺地慰问我的辛苦时,我也只得假惺惺地回答说,没办法,谁让我人长得帅呢。在旁作速记的李珊然“哼”的一声,表示不屑。

在参观舰艇的人群中,我看到你了。我早知道你会来这里。只要不存在签证上的问题,你都会来的。诗琳。你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也不再需要旁人的搀扶,这让我很是高兴。真的高兴,让我鼻子发酸甚至有流泪的冲动。

我也看到了皮埃尔,你们一边上舰梯,一边讨论着些什么,皮埃尔举起相机,还为人拍着与军舰的合影。

那个淡黄头发,帅气的,具有艺术家气质的法国小伙子,哈。

我用简单的法语向每一位行经身边的参观者说着“你好”,例行公事舰地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经过舰桥,心却似乎飞到了你那里。及至你们越走越近,我越不敢抬头去看。虽然我已经感知到了你们近在咫尺。

最终,我看到你清瘦但恢复了大半神采的脸庞。你说,阿城,你好。我点点头,说欢迎来到青岛舰。你犹豫了一下,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挺好,小姐,请快些上舰,后面还有其他的参观者。

你有点失望,诗琳。我看得出人有点失望。其实,当我远远地看到你们自人群中走来时,心中已经万千次盘算过这次见面的对话应当如何如何。但最终,会面的情形,也只是这寥寥平凡的数语。皮埃尔倒是颇具法国人的快乐神色,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江,你好。

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诗琳。这次会面并不像我曾想像的那样,激动心魄。相反,我们似乎都有些尴尬。或许,时光过隙,确实磨灭了一些东西吧。

诗琳,你们一直呆在我的身旁。你们已经参观这艘舰两次了,所以并不需要再去参观一次。我估计人们是有话跟我说。直到所有的参观者都已经上舰,我才抽空与你们说上几句话。

我问你的身体怎样。诗琳,你说你在腿部支架的支撑下,行动已经与普通人无异了。我说那很好,那很好。我说当初看你在房间里面看《死亡诗集》的时候,真担心你想不开哪。

你脸上有些尴尬犹豫,诗琳。你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城。人的一生,总有些痛苦的书页,要被翻过去,要被放得下。你说你一度想不开,庆幸的是,现在想通了,也能直面自己的人生了。然后你说,阿城,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你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了。诗琳。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这样的脸色,这样的眼神,内心很是惴惴不安。

你说,阿城,我订婚了。

说这句的时候,你向我亮出了左手的手背。那纤细洁白的无名指上,一枚精巧的银色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很好的天气

不同的心情

你知道我在难过吗,诗琳

艰难地祝愿你快乐

我们没有再多说话,难忍的沉默深深地笼罩在我们身边。即使是乐天向上的皮埃尔,也发觉我们间的不对劲了。他没有打扰我们,只是知趣地躲到一边,去看舰艇的诱饵发射装备了。

你说了很多。你说伤病之后,你才发觉自己的人生何其需要一枝稳固的支杖陪在身边,而这些都是我所不能给你的。在巴黎同学的岁月中,你充分的理解了皮埃尔有一颗欢乐而真诚的待人之心,在你身心伤痛远未平复的时候,是他陪你度过人生最阴霾的一段。所以你决定成为他的女朋友,并与他订婚。等你在巴黎大学进修的学业结束,或许两年吧,或许是三年后,你们就将完婚。

我对你笑笑,以示我的祝福。然后我就坚守我的职责去了。你可能发觉了我的突然冷淡,还想进一步解释什么,皮埃尔走了来,挽着你的手,说了些什么。你黯然地低下头,流了两行眼泪,而后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就仿佛那真正是个温暖的港湾。

我向皮埃尔伸出手,他有些尴尬,也还是与我握了手。我说,诗琳,祝你快乐。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其实早想到了这类的结局,包括在珠城时,你与那个名为杨平的医生在一起的时候,也早就想过。用句自我安慰的话来说,对于这类事情的思想准备,我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对于这类场景应该说的话,也准备了一年时间了。我能接受。不会像以前那样,只觉着满心的灰暗与伤痛了。或者,这也是我心理成熟的一种标志之一吧。尽管这种成熟,我又是何其的不想达到。

你们离开了。我似乎还未从这个消息中完全清醒过来。

门面任务结束后,大将他们到活动室玩去了,我独自坐在宿舍的桌子边,有些迷惘。

李珊然走进来,告诉我她刚把到访帕皮提港的稿子发出去了,据军报的主编说,那篇稿子将会在头版刊发。她看来心情很好,这种面貌恰恰与我相反。她说稿子发表后会请我吃顿好的。我只能装作欣然地接受下来。然后她说,跟着参观队伍去海边走走吧。我说好。

靠港时期,有一个小时可供舰艇官兵参观当地风光。不过,估计这里的夏日海滩风光,沙滩美女比基尼什么的有违部队中严肃严格的纪律要求,我们只能穿着板板正正的军装,在岸滩边的堤坝上,远眺海滩风光。在那片著名的海滩上,我看到柯克了。诗琳。这小子舒服地躺在一具太阳伞下,半边身子埋进沙滩。一名金发碧眼的欧美少女,正在大笑着往他身上埋沙子。

我没有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这种场合是不适合的。而看来,他也是乐不思蜀的样子,名义上是跟着舰队的行程走,其实是顾着自己享受。开放参观的当天,他跟本就没来。

我也不管他,自已去附近的商店购买特产。当地的椰油、蔗糖、香草、磷灰石、水果、珍珠贝等都是很好的纪念品。还有些椰果雕像,都饶有意思。远望背面的奥罗黑纳山,看着青翠自然的空气,就仿佛身处于一个世外桃源般的胜地。岛的中部悬崖陡峭,峡谷幽深,海拔2237米的奥雷黑纳山在岛上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飞瀑从峭壁上泻下,直落入碧潭之中,溅起珠辉玉丽。几条小溪从山上蜿蜒流下,分成几路注入太平洋。沿岸,一排排屋顶镀锡的茅草房点缀在绿荫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别有风味。

岛上多海滨浴场,海滩优良,适于游泳、泛舟和休息,好像是热带人间仙境。在这里游客还可以乘坐玻璃底的游艇,观赏海底的珊瑚礁和珍奇鱼群。

第二天,编队组织一百多名官兵参观了法国“牧月”号护卫舰,并与法方进行了坦诚友好的交流。在之前我就一直想像,数百年间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的法国,诞生出军事伟人拿破仑的国家,现在他的军队是怎么样的。双方的交流活动很是成功。法国舰艇的武控系统,电子设备,明显要比国产舰艇要好,这样的参观也让我们大开眼界。更重要的是,我们亲眼参观了法国舰艇官兵的训练情况,获益匪浅。

胖子问,小江你说,中国海军要跟法国海军打起来,谁能赢?我没好气的说,胖子你多大个人了,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这种问题要衡量多方面因素的。胖子说,那你说青岛舰跟牧月号打起来呢?我想了一下,说,打不过。胖子很不满,小江你就长别人志气吧,一艘中国的导弹驱逐舰打不过法国一艘导弹护卫舰?我嘿嘿一笑,比比雷达,再比比导弹,青岛舰当然不如牧月舰号,所以硬打输定了。不过,中**人嘛,从来都是钢少气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说不定就能打胜了。

胖子说,跟你说话等于白说。毛病。

胖子的思路我很清楚。他希望自己的国家,有朝一日,可以如历史上的法国一般,在距离本土千里万里的地域也能开疆拓土。简单而又满是热情的单纯的爱国心。

诗琳,与你离别的第二天,我的心情好多了。或许,历经了这一年的心路折磨,我已经彻底明晰了什么叫做放得下始得解脱这个道理吧。站在舰艏上,看着大洋上娓娓而落的夕阳,那灿烂辉煌的美感,想了很多,也想得很宽阔。

也许,在那位丰功伟绩的拿破仑大帝面前,凡人所有心事的葛,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

大海宽阔,但愿我们的心意,也与这大海的波涛一样宽阔。

信先写到这里吧。诗琳。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说得太多,只要我们前行的道路上,行走得问心无愧,这便成了。你说是吧?美丽的诗琳。

祝,快乐

阿城

2002年9月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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