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郭生母子出事后,村里就再无安宁,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死人,无一例外死的都是那天下过墓,拿过财宝的村民……”

“……最恐怖的是村民的死法稀奇古怪,有被活活涨死的,肚子鼓胀如球,衙门仵作刨开看了,发现里面竟是一只大号的金盆……”

“……有在床榻间窒息而亡,口鼻内全是细碎的金砂……”

“……有肛裂而死的,谷道被一块巴掌大的翡翠堵塞……”

“……有呕吐而死的,内脏全部吐光,体内却是被塞满了名贵玉石……”

“……最离谱的一个村民全身骨骼无故粉碎,整个人犹如一坨烂肉,刨尸后才发现那人的骨骼竟然变成脆弱的琉璃……”

村正郭亮诉说间满脸恐慌,浑身瑟瑟发抖,似乎对村里连日来发生的恐怖命案怕入骨髓。

袁玉堂耐心地聆听着,脸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闷葫芦则犹如听说书般津津有味,听得入神直咧嘴,屁股不安定地扭来扭去,就差起身来个当堂喝彩了。

也不怪闷葫芦心大,他这等悍卒久经沙场,什么恐怖场面没见过?

连半月前在桐山关地狱般的恐怖之夜都活了下来,哪怕村正描述地再惊悚,在他心中都波澜不惊。

袁玉堂瞪了闷葫芦一眼,他这才收敛些。

“……村里现在人人自危,恐惧深入每个人骨髓里,我们试过去谭州请法师救命,但是法师一听情况后,纷纷脸色大变,表示此事大凶,无能为力,让我们自求多福……”

“……真人呐~求您大发慈悲,求求安民村一百五十六口无辜吧~”

年迈的郭安老泪纵横,仰身就欲拜下。

袁玉堂手疾眼快,抢先扶住他,苦笑道,“老翁莫慌,贫道虽修为低微,但是也不会见死不救,您且安心坐下。”

“真的吗?真人真的愿意救咱们村子吗?”郭安仿佛溺水者遇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袁玉堂的手,满怀希翼地追问道。

袁玉堂点点头,凝声道,“从您的话语间,我已经大概知晓是何种鬼怪在作祟。”

“公子,那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为祸?”闷葫芦兴奋莫名地抢先道。

袁玉堂无奈地又瞪了他一眼,闷葫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根据贫道宗门秘典记载,世间有种鬼物,名曰祟鬼,乃是一种人死后特殊转换而成的鬼物,往往因人亵渎了它们的骸骨而作祟。”

“此鬼大凶,为祟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整夜在门外啼哭,或是让人生病,或者直接夺人魂魄,至死方休。”

“宗门秘典中还记载了一则事例:

一百年前,天水道信容县县尊家中,女人们因轮流生病都担惊受怕的,于是让城中法师用蓍草给他算个卦。

法师说:“您家东屋的西头埋了两个男人,一个拿长矛,一个拿弓箭。他们的头在墙壁里边,脚在墙壁外。拿长矛的男人专刺头,被他刺中的人会头疼得很厉害,重得不能抬起来;拿弓箭的男人专射胸部、腹部,被他射中的人会心口痛得发慌,吃不下饭。

二鬼白天在闲逛,夜里就来害人,所以女人们才会担惊受怕。”

于是县尊就让人在那间屋里挖掘,掘到八尺深时,果然发现两口棺材。一口棺材中有长矛,一口棺材中有用兽角装饰的弓箭。

箭已经很古老了,箭杆木都烂光了,只有箭头上的铁和弓上的兽角仍然完好无损。

于是,县令让人将他们的尸骨迁移,埋到了离城二十里的地方。

从此,女人们就不再生病了。”

“以上便是典型的祟鬼逞凶事例,与贵村的情况基本一致,解决办法也不困难,只需归还财物,再另择风水宝地将古墓骸骨重新安葬,诚心悔改认错,想必应该就能平息此起祸患。”

袁玉堂平静地总结道,这是他近来从掌门秘册里恶补来的知识。

根据掌门秘册里的描述,安民村之所以遭此大厄,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是村民贪念在先,惊扰了古墓祟鬼的安息,才会引来祸患,严格来说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一劫。

再说他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再与祟鬼动手。

只需按照掌门秘册里的简单办法,就可以妥善解决后患,也不失妥当。

顺便插一句题外话,经过桐山关一役,尤其是击杀了大妖山泽大君的分身后,袁玉堂目前积累的功德已经有六十五,光是山泽大君的分身就贡献了五十功德。

只需继续替天行道,很快他就能开启新的神通。

……

本来还满心欢喜的郭安听到袁玉堂给出的解决办法后,顿时如丧考妣,颓然跌坐在车厢里,失魂落魄地呢喃道,“完了,这下完了,所有人没救了,安民村没救了……”

郭安的反应让直率的闷葫芦大为不悦,当即怒目呵斥道,“你这老儿,好生无礼!俺见你可怜,才引领你前来向公子问策求援,如今公子已经给出解决办法,你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这般不识抬举,可是轻视俺家公子乎?”

郭安有苦难言,讷讷不语,旋即悲从心来,伏地嗷嗷大哭。

袁玉堂心思玲珑,从郭安的反应就看出了问题,拉了下愤怒的闷葫芦,示意他闭嘴,然后上前扶起哭悲的郭安,柔声道,“老翁莫慌,可是祟鬼的遗骸,有所损坏?”

“嗷嗷嗷……”郭安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都,都怪乡野愚民无知,而且村里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这些时日死去的人都是各家的亲戚好友,惧怕到极点的村民们,村民们……”

郭安语塞瞠言,似乎想起什么羞愧之事,接下来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袁玉堂顿时心中了然,冷漠地接过话茬道,“可是因为祟鬼害死了村民的亲戚好友,所以又怕又恨的村民们,就把祟鬼的遗骸挫骨扬灰?”

郭安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本能想否认,但是在袁玉堂冰冷的目光下,痛苦地点头承认了。

“呵,怪不得城里的法师不愿滩浑水,原来是你们把后路都走绝了。”袁玉堂语气转冷,突然有点不想再管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祟鬼的执念就在遗骸之上,本来村民盗取陪葬财宝就有亏在先,如今更是把祟鬼的遗骸扬灰了。

这下好了,祟鬼不发疯才怪,彻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有心不想再自找麻烦,但是始终架不住年迈的郭安苦苦哀求,袁玉堂犹豫再三,还是答应尝试下地出手试试。

等心满意足的郭安离开后,闷葫芦舔着脸凑上来,赧颜笑道,“公子,是不是俺给您惹麻烦了?”

袁玉堂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明知道是麻烦,还往我这领,是不是见不得我太清闲?”

闷葫芦憨憨地笑了下,突然莫名地叹了声,有些低落地说道,“俺知道是村民有错在先,但是如今百姓过得实在太苦了,不单止有天灾兵祸,还要被邪祟相害,身为军人却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脸上无光。

俺就是见不得十里八乡受苦,所以才会一时心软。”

顿了下,闷葫芦可怜巴巴地张望着袁玉堂,试探道,“如果您有气,不如打俺一顿吧,不过打归打,还请您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救安民村的百姓吧。”

袁玉堂气笑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闷葫芦,心眼儿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有说过见死不救吗?”

闷葫芦听罢大喜,连忙起身抱拳纳拜道,“公子,大义~”

袁玉堂无奈地苦笑一下,“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了不会见死不救,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且去护卫里挑选十二个最年轻力壮者去附近收集柳枝条,捆扎成束,再去村民家里讨要些红布赤豆,红布用于包扎柳条,最后找一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杀之取血,用鸡血浸泡赤豆备用。”

闷葫芦好奇地问道,“公子,这些布置有何作用?区区鬼物,不是您一出手就灰飞烟灭吗?”

袁玉堂被耿直的闷葫芦气乐了,指着自己苍白的脸色骂道,“你个憨货,看我现在的状态是能出手的样子吗?”

“民间早有流传‘柳枝条打鬼,打一下矮一寸’的传说,且柳树本就属阴,对鬼物有天然的伤害作用,要你收集柳枝条捆扎成束,就是为了有与鬼物抗衡的武器。”

“红色乃是喜庆之色,本就大阳,用红布包扎柳枝束,是为了阴阳调和,进一步加强对鬼物的伤害。”

“赤豆也是大阳之物,三年以上的大公鸡同样如此,且有‘鬼闻鸡鸣,入地三尺’的说法,大公鸡血浸泡赤豆,乃是阳上加阳,浸血赤豆傍身,足以保护你们不收鬼物阴气侵袭。”

“且护卫们皆为兵家武人,杀敌无算,自有煞气护体,鬼邪辟易。”

“我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再擅动法力,所以只能靠你们了,而且我准备了这三重保险,无论作祟的祟鬼再凶再恶,应该也能镇压得住。”

听完袁玉堂的解释,闷葫芦立即兴奋莫名。

他们这些丘八兵痞平时砍人砍多了,砍鬼的话也就恐怖之夜那一次,早就在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这次能亲手斩鬼,那有不兴奋之理,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去执行袁玉堂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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