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三千人 第五章 别离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日子。这三天里，徐美人遣人来请我过去了一次，说了很多话，大意就是谢谢我，我忙安慰了她半天，长达三年瘫痪的生活使这个善良的女人气色看起来比以前更差，身体更加虚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很难熬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在淮南的最后一个清晨，我推开朴秀兄妹暂居的东偏房，他们兄妹都在屋里，正坐在桌旁不知商量着什么，承恩的医术很可靠，开的方子也很对症，喝了他的药后，朴俊第二日便醒了过来，经过这两日的修养，身体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这两日住的还好吗？”我止住要站起来的兄妹俩。

“回公子，一切十分安好！”

我点点头，将那袋早已准备好的碎银放到桌上：“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离开淮南启程去西京，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去找个安定的地方做点小生意或买点地，好好的过日子吧。”

朴俊听完后立刻翻身跪下道：“公子，我兄妹二人蒙您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俊愿终生为奴，长随公子左右。”

朴秀也跟着跪下道：“公子，秀儿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能做，求公子收留我兄妹二人，秀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辈子。”

我苦笑了下：“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次去西京是做人质的，前景堪忧，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很难预料，你们何必非要跟着我去涉险呢？不如安安稳稳的去过完下半辈子。”

朴俊猛地将头向下磕去，我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额头与石砖之间接触的声音，他额头下灰色石砖上缓缓出现了一条正向外蜿蜒的血流。

“公子，俊虽为化外小国之民，但仍知上国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如无公子，我兄妹二人此刻恐怕早已是天人相隔。如此大恩不报，俊实愧为人！且寒家祖上行伍出身，俊也自幼习武达二十余年，胡人攻城时，俊也曾随军上阵杀敌，公子此行既然前途凶险，俊正好可以随在身旁誓死力护公子周全。”

我看了看仍然跪着的朴俊和朴秀，慢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在出门的那一刹那，我的脚步停了一下：“你去把头上的伤找承恩处理一下，马上就要出发了。”

“谢公子收留。”

我最后还是决定收留下他们，一来他们两个异国人在大康很难生存下去，二来他们的诚意与信义也颇让我动容，看朴俊的样子绝对可以为我效死力，这种有足够忠诚度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受欢迎的，何况是现在我正需要人手来发展自己势力的时候，按朴俊的说法他的武艺应该不错，是个可用之才。

淮南王宫宫门外，一个青衫文士背着一个蓝花行囊独自立在清晨的寒风中，天刚亮时我就让承恩去乌衣巷通知白冉到宫门外等我。

“老师呢？”我确认门外只有白冉一人后上前问道，按理说，水月禅师怎么也该来送送我这个学生。

“老师说怕离别感伤，那晚和你谈了之后第二天天刚亮就走了，临走时让我告诉你，以后有机会他会去西京看我们的。”

“哦！”我有些落寞的答道，我的这次远行绝对可以用凄凉来形容。我的那些兄弟没有一个人哪怕是派个人来，来送我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除了承恩和易萍外，就只有天明和芷儿了，上官羽不知让明枫去办什么事，承恩去上官府请他时却被告知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去了。

“主子保重，老奴不能再伺候你了。”承恩有些伤感的对我说，按规矩，宦官是不能离开所在宫室的，而易萍也决定留在淮南，这里是离我母妃近点，她们都是淮南人当年也是一起入宫一起被分到徐美人那里的，母妃被册封后就将她要了过来，彼此之间有着二十多年友情。

承恩从怀中摸出一块半边的翡翠玉佩递给我我：“这半边玉佩你带上，也许对你有用。”

我有些动容，这两个从小将我带大的人都不能和我去西京，尤其是母妃去世后的这些年来，我多亏了他们的照顾。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到西京可以去看看他们。”如果没记错的话，承恩好像说过他是西京人氏。

“离开快二十年了，家里还有谁也记不清了，也许都死了，就算还活着，我也没什么面目去见她们了，你不用操心。”承恩淡淡的回道。

“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去西京的。”天明带着芷儿走过来对我说道，这几天他一直很内疚，觉得是因为自己我才会被送到西京去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说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主动提出去西京的，咦？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骗你，我正想出去见识见识。”

“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不要多想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芷儿还那么小，徐美人的身体又那么差，她们离不开你，而我就好多了，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而且去西京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我能获得朝廷的官职。”天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

“九哥！你还会回来吗？”芷儿眨着大眼睛问道。

“当然会的，九哥怎么舍得下你这个九哥的小宝贝，你放心吧，明年的这个时候，九哥差不多就回来了。”我笑着低下头去，将昨夜刚雕好的桃木兔子拿给她：“看，你要的小兔子九哥已经给你雕好了，以后九哥不在，芷儿要高兴，要乖乖听母妃和八哥的话，不要那么成天只想着玩。想九哥的时候就看看小兔子，九哥也会想着你的。”

“九哥放心，我一直很乖的，以后我会乖乖听母妃和八哥的话，天天想着九哥，九哥你一定要尽快回来。”芷儿的双眼已经像兔子一样红了，而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像这种亲情，在王侯之家内应该是很罕见的，芷儿，天明。也只有他们还记得我这个兄弟。

“九王子，该启程了！”裨将军周安走过来对我说道，这是一个曾经追随淮南王征讨过楚王之乱的中年军人，残酷的血战给他的左眉处留下了一道永远的疤痕，看起来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凶恶，这次他负责带领二十名淮南军中的精锐士卒护送我去西京。

随行的一共有四辆双驾马车，前两辆分别是我和我要带的下人乘坐，第三辆上是途中需要的给养，而第四辆则装满了淮南王准备送给西京那些权贵们的礼物。

我登上最前面的马车，车队渐渐向城外行去，路旁的行人都纷纷望着车队，他们不会关心也不会知道车里面坐的是一个即将被送去为质的王子，回首最后望了一眼淮南王宫那灰色的宫墙，在初升的旭日下隐隐有一股肃穆威严的感觉，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回不来.......

如果我望的再仔细点，也许就会在宫墙上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看见那个我很讨厌的男人。

马车缓缓驶出淮都的北城门，身后的淮都在视野中越来越变的模糊。

“主子，不要难过了，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鸢安慰我道，她本来应该和朴俊，白冉他们一样坐在第二辆马车上，却被我要求到第一辆马车上和我同乘。

“我并没有伤心，说实话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可我对淮都没有一点感情。”我放下车帘靠在车厢上。

“那主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刚才问了周建将军，他说必须到午后赶到江左驿才能休息。”鸢膝行到我身边想为我除去靴子。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我内心一阵悸动，突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主子，别......”鸢的俏脸立刻显出一抹红晕，轻轻的用手试着想推开我。

“别动，让我抱你一会。”我加紧力道控制住了她双臂的活动。

“可主子，现在是白天，而且外面还有人......”

“怕什么？车帘我已经放下来了，他们看不见的。而且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主人宠爱姬妾，合情合理，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就算被别人看见又能怎么样？”我嗅着她发丝上的阵阵清香，在她耳旁轻轻低语替她打消疑虑。

鸢终于放弃了将我推开的念头，将头埋在我的胸前任由我抱着，只是脸色越发地红润诱人，让我看着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一下，自从三天前与她初尝鱼水之欢后，我发觉自己更加迷恋于她，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的日子我会怎么样。

被我吻后的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娇脸红极，高耸的酥胸一阵激烈的上下起伏不定，看的我竟然渐渐有了反应。

我深深的怀疑书上记载的那个古时候独卧雪野，美人入怀而没有丝毫反应的柳姓君子是否真的存在于世而不是出自写书人的杜撰？即使真有其人，谁能保证他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软玉温香在怀，除了宦官或有另类嗜好，正常男子不乱者能有几个，恐怕屈指可数。总之，我是没有那种忍力。

就在我欲乱将乱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不和谐的呼喊：车队慢行......

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我立刻便听出了它的主人，我那仅有的朋友上官明枫。

“终于来了，你先独自呆一会，我去见见明枫，等下再来陪你。”

我再次轻吻了一下也有些欲乱情迷的鸢后放开她，清醒过来的她羞得别过脸去缩到车厢的最里面，我笑着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向后望去，目力能及的尽头，一匹奔马正向这里疾驰过来，马蹄声渐近，狂暴激烈，使人想到马上主人似有异常急切的事情，马蹄过处，飞起一地烟尘。

“停一下！”我吩咐周安停下车队，从车辕上跳下站在原地上，过了大约一炷香之后，明枫终于赶到了我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明枫笑了笑没有回话，汗流浃背的他只是将一个锦盒打开递给我，里面装着一副似曾相识的画轴。我心中一动，缓缓的将其拿出打开，一袭绿衣的少女抬头仰望着漫天飘落的海棠花瓣出现在了我的眼中，三天前我托明枫带给明珂的那副《海棠花落图》，画面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在我题的那首诗下面空白之处多了几行秀丽的小楷：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妾心古井水，不言君自知，既已明君意，唯愿莫归迟。

我默默的合上了画轴，也许因为激动的原因，出口的话变得有些发颤：“她......在哪？”

明枫回首看向淮都，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远处的城墙之上隐隐有一袭墨绿色的身影，那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颜色。

“那晚在遗香居听完你最后说的那些话后，我突然觉得应该让你和她临走时见一面，于是分手之后，我连夜纵马赶到青城去，把你的那副画给了明珂，她看完后就写了这首诗，然后和我一起往回赶，途中她嫌马车太慢，执意要骑马，你要知道，她从来没有骑过马，只知道死死抓住缰绳，所幸马儿温顺，没有出什么意外，就这样连续赶了两天，一刻也没休息，明珂的两只手都被缰绳磨破了，可惜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等到了淮南才知道你清晨便已经启程了，当时明珂的体力早已衰竭，只不过凭着想见你一面的意念一直坚持着，我执意不让她继续追下去，她没办法只好托我赶来将画给你......”

明枫的话我没有听进去多少，我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墨绿色的身影，我想放声大喊一声，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咽喉早已哽咽，泪，已是不知何时流满双颊。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早点回来，我和明珂都会等你，你尽管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明珂的！”

车队继续向着远方前进，只见芳草暗暗垂落着露水珠圆玉润，仿佛无言哭泣着送走远行的车轮，我默默伫立，黯然神伤，在孤雁的哀鸣声中，眼看着夕阳慢慢沉没，渐渐的收了它的余光，那袭墨绿色的身影早已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明枫最后的话语依然在我耳旁回绕，不用他说，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次回来的，因为这里有一个我牵挂着的女子，一个牵挂着我的女子。

明珂，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