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外祖母要进京后,霍姝每天都在数着日子。
虞老夫人将要进京的消息,靖安侯府的人也很快知道了,这消息还是虞五夫人姚氏带来的。姚氏得到消息后,就特地过府来告诉外甥女这好消息,自然也告诉霍老夫人,以至于整个靖安侯府的人都知道了。
霍五老爷对此心情十分复杂,连最喜欢的前朝名画和珍贵的古棋谱也无法让他开怀,每天都陷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俨然对这位岳母十分敬畏。
虞老夫人的战斗力确实强悍,虽她离京已有十几年,当年霍家的人仍记得她的彪悍事迹,连霍老夫人仿佛都没办法开怀。
五夫人为此十分不高兴。
她不高兴时,就忍不住和女儿嘀咕,“那虞氏都死了十几年了,你爹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你爹这人啊,就是这样,人死了才知道珍惜,要是哪天我死了,他能念我个三年,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霍妙听到母亲这言不由衷的酸话,明白母亲心里郁闷,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特别是那死人死在一个女人最年轻貌美的时候,在一个男人心中占据了非常重的份量。因为在意,所以听说岳母进京后,才会如此坐立不安,生怕虞老夫人对他失望。
“娘,这话你千万别去爹那儿说。”霍妙劝道。
“我又不傻。”五夫人酸溜溜地道:“你爹要是生起气来,连你祖母都拦不住,听说以前就因为虞氏的事情,和你祖母闹过一回,最后还是你祖母服了软。”
霍妙有些惊讶,她爹在她看来,是个愚孝的,几乎从未见过他做出什么逆着祖母的事情,没想到他也会和祖母生气。
五夫人酸完了丈夫,方才继续说虞老夫人进京之事,“八月初就是姝姐儿的及笄礼了,那虞老夫人定是为了此事进京。那姝姐儿虽然生而克母,却有这么个疼惜她的外祖母,也算是不错了。”
“娘!”霍妙有些惊惧地道:“你别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想到霍姝杀人时的样子,霍妙打了个哆嗦。
五夫人不懂女儿怎么那么怕霍姝,觉得定然是霍姝使了什么手段将女儿吓成这样。看她害怕的模样,到底不舍得,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五夫人在女儿这边说得不过瘾,就去春晖院寻婆婆兼姑母的霍老夫人说时,哪知她刚开了个头,就被霍老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将她骂懵了。
“没事就滚回去好好照顾五郎和琤哥儿,省得你天天闲得没事干,总念叨来念叨去!”霍老夫人沉着脸,直接将这不会看人脸色又嘴碎的媳妇赶回五房。
靖安侯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等几人见婆婆连平时最护着的五夫人都发火了,自然明白虞老夫人进京一事,让婆婆心里不痛快,心里都转了个弯,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不敢冒然开口。
五夫人满脸羞愧地走了,心里不由得恨上让她遭遇这罪的虞老夫人。
霍姝在盼着外祖母进京的时候,敏感地发现祖母霍老夫人对她更冷淡了,每天来请安时,祖母的神色都是淡淡的,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种冷待,也使得靖安侯府的下人们心思活泛起来,下人的态度基本分成三种:
一种是因为她和卫国公世子定亲而巴结她的;一种是因为她不得老夫人喜爱而轻慢她的,在这部分下人眼里,虽说她以后会是世子夫人,可女人嫁人后,在夫家过得如不如意还要看娘家的情况,若不然,将来被人欺负了也没娘家撑腰,这种女人往往会过得很苦;一种是中立,两边都不得罪不讨好,处于观望之中。
邬嬷嬷感觉到府里下人的态度时,大发脾气,她没办法整治这府里的下人,但叠翠院那些不安份的都被她收拾了一顿。
樱草、艾草和桃红几个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也十分生气。
反倒是整治人的邬嬷嬷见几个丫头气得太厉害,劝说道:“何必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一般见识?小姐在这个家待不久,待老夫人进京后,小姐笄礼一过,定会商量和卫国公世子的婚期,小姐应该很快就会出嫁,这里也不过是个暂时停留之地罢了。”
霍姝在旁笑道:“嬷嬷说得对,你们听嬷嬷的,不用生气。”
艾草和樱草方才没那么气怒,不过后来见靖安侯夫人出手惩治了几个不规矩的下人后,府里的下人才反应过来这位再不得老夫人喜欢,那也是主子,府里的风气才变好一些,也让几个丫鬟们的心情好一些。
虽然这府里很多糟心的人和事,至少靖安侯夫人这位当家夫人还算是不错的。
在等待外祖母进京的日子里,又发生了几件事情。
其中便有嫁入永郡王府的大姑娘霍婷今年二月份所生的幼子夭折了。
去年虞老夫人的寿辰,霍婷挺着三个月的身子回来给老夫人拜寿,及至今年二月份时,她早产生下一个男孩,可能是因为孩子生下来体弱,养了几个月,孩子还是没了。
为此,霍婷毫无意外地病倒了。
靖安侯夫人听到这消息,忙带着小女儿霍妍去永郡王府探望病倒的女儿。
霍妍回来后,去叠翠院找霍姝,抹着泪说:“大姐姐这次病得很重,听说她生小外甥时因为难产伤着了身体,这次小外甥夭折,让她承受不住,身体就这么垮了。太医只说,要好好养着,却不说什么时候能好,我担心……”
霍姝听了这消息,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她在边城时,看过太多伤亡,明白生命的可贵,每一次遇到生命消逝,仍是让她心里难受。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看她时眼中带着审视的大姐姐,可听到她病成这样,和那夭折的孩子,心里也很难过。
霍妍和大姐姐的感情很深,为了给生病的大姐姐及夭折的小外甥祈福,竟然开始吃斋念佛,非常虔诚。
为了这事,整个靖安侯府的气氛都有些低迷。
过了几日,霍萍带着小儿女葛琦过府来探望老夫人,葛玲没有来。
霍姝和葛琦难得见面,两人都很高兴。
葛琦见模样有些清瘦的霍妍时,有些难过地对她道:“我听说大表姐的事情了!你放心,大表姐还有几个孩子要照顾,一定会挺过来的。”
霍妍听了这话,心情好了一些,真心实意地朝葛琦道了一声谢谢。
说完这事,葛琦有些神秘地道:“哎,你们知道么,我娘今天过来,是为了我姐姐的亲事。”
霍妍和霍姝瞪大眼睛,“玲表姐的亲事?三姑母看中谁?”
葛琦压低声音说道:“是永平侯府的沈表哥。”
霍妍吃惊得差点合不上嘴巴,“是沈彬表哥?怎么会?”
“就是沈彬表哥。”葛琦耸耸肩膀,见她们惊讶,特别是对着霍妍,没好意思说她爹娘原本是相中霍妍的四哥——霍承瑞的,哪知道她姐姐不乐意,这才改了人选。
葛琦之所以能清楚,也是有一次她娘为了姐姐的亲事劝说姐姐时,她偷听到的,没想到她爹娘竟然给姐姐相中外祖家的四表哥,可惜她姐性子与众不同,并不愿意,这才没有成。
这次倒不是霍萍自己相中的,而是沈彬无意间看过葛玲所作的诗词后,自己先看上的。
沈家是霍萍嫡亲的外祖家,霍萍回京后,也带儿女去沈家拜访几回,经过几次往来时的接触,葛玲发现比起四表哥霍承瑞,沈彬这表哥文彩翩翩,更能和自己说到一块,颇为敬佩他的才华,所以在得知沈家的意思后,就没有反对。
霍萍想将女儿嫁回娘家,哪知道女儿竟然看中母亲娘家那边的侄子,让她十分惊讶。
而沈彬也表现出求娶的姿态,只可惜,永宁侯夫人似乎并不满意葛玲,不过碍于这是儿子喜欢的,还是答应了。
这不,霍萍就寻了个时间,回府和母亲说这事情,好让她老人家有个底。
果然,到了七月初,就听说两府要定亲的消息。
两府定亲时,靖安侯府的姑娘们都去永平侯府看热闹。
沈彤作为主人,亲自来接待这群表姐妹们,她隔着人群,盯着霍姝看了好一会儿,看起来有些郁闷的样子。
霍妙见状,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地问她,“你盯着我七姐姐看什么?小心被她发现了。”
沈彤心不在蔫地道:“没什么,就是看她长得漂亮!只要她在,就能将所有的姑娘都比下去,你站在她身边,就是个陪衬的,真不敢相信你们是亲姐妹。”
霍妙听到这话,气得要死,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生气回嘴。她怕被霍姝见到,到时候她要是拿把刀往她这儿甩过来,不死也伤。
上元节的事情,将她吓得够呛,直到现在,仍是不敢直视她。知道这个从西北回来的姐姐的凶残后,霍妙现在十分乖巧,虽然平时也会委屈一下,可也不敢像以往那般作派了,只要是事关霍姝的事情,她都明智地保持距离,不去惹毛她。
不得不说,霍妙虽然平时娇气了些,却是个非常识时务的聪明人,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情况做什么事情,拿捏得清这个度。
沈彤送走客人后,见兄长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的天空,忍不住走过去问他:“大哥,你……是不是还喜欢姝表姐?”
沈彬转头看向妹妹,见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道:“哪个少年不慕艾?姝表妹如此貌美,难得一见,我是个男人,自然是欣赏的。”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行动,翌日就听说荣亲王替卫国公世子上门求亲的消息,接着皇帝赐婚,就明白自己和那样的美人是没有可能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没可能后,自然不会多作纠缠。
沈彤听了心里却是更郁闷,“既然如此,大哥你也没必要随便选一个啊?不是我说,那玲表姐,可真是……”沈彤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位表姐的神奇,总觉得和她说不到一块,更何况以后变成大嫂,她都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沈彬淡淡地笑了下,“你不用担心,她挺好的,而且葛尚书对我也很欣赏,这门亲事也是我求来的!”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更好的,而现阶段,作为葛尚书疼爱的孙女的葛玲,确实十分适合他。
沈彤见兄长眼神清淡,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心里也有些难过。
要不是父亲软弱,二房强势,祖母偏心,兄长何必要求娶一个拎不清的女人,就为了借葛尚书的势?
***
过了七月中旬,虞老夫人终于抵达京城。
虞老夫人抵达京城的这日,霍姝和靖安侯夫人禀报一声,就坐上威远将军府的马车,和五舅舅虞博延夫妻一起去城外十里亭迎接外祖母。
坐在马车里,霍姝频频地往外张望,嘴里时不时唠念着:“怎么还不来?艾草,你去问问,还有多久才会到?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个时辰没到的时间,艾草已经听她叨念了十几次这样的话了,知道她的焦急,每次都任劳任怨地去询问,得到的消息都是还没到来。次数多了,连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等候的虞五夫人姚氏也被惊动了。
“放心吧,有虞家军护送,老夫人那边没事的,你五舅现在已经去路上迎接了,应该很快就过来。”
霍姝嗯了一声,依然伸着脖子朝通向西北的路张望。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外祖母了,虽然每个月都有通信,可信件无法表达对亲人的思念,加上她定亲的事,虽然写信去告知外祖母,可信里终究没办法说清楚,也没能和外祖母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让她十分失落。
就在霍姝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来路时,距离十里亭不远处的路上,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虞老夫人坐在马车里,身边陪着的是小孙女虞倩,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外孙女了,心情也有些激动。
突然感觉到马车停下来,虞老夫人询问道:“怎么了?”
很快就听到过来接她的五儿子虞博延的声音:“娘,是卫国公世子来了。”
“卫国公世子?”虞老夫人愣了下,等意识到这人是谁时,心里有些惊讶。
“祖母,是和姝表姐定亲的那个卫国公世子么?”虞倩反应很快,将两只毛茸茸的雪狐抱到怀里,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马车的车门,想见见能那位卫国公世子是什么模样的。
听说去年他路经平南城时,还亲自
作者有话要说:登门拜访感谢,哪想不过一年,他就成为虞家的外孙女婿。
虞倩忍不住感慨这缘份可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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