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岛(今日本宫古岛)海岸边,停驻了五艘大船,七八条小船不断地穿梭往来岸边,将大船上的饥民转运至汉兴岛上。
岸边,李发德指挥着两百多第二陆战队的士兵,将上岸的饥民排队驱赶到汉兴堡外一大片临时营地里。在那里,已经有一百多早期到来的移民和原来岛上的土人,熬煮了十几个口大锅的稀粥,供到来的饥民食用。
古三平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四岁的女儿,慢慢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前面冒着热气的粥饭,所有到岸的饥民不断蠕动着喉头,吞咽着口水。但所有人都不敢喧哗,更不敢往前拥挤插队。
因为,前面已经有几个自持力壮的在推搡着往前,试图抢先吃饭的时候,被边上几个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立即拖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拿着短棍抽打一顿。虽然他们下手极有分寸,只是对着屁股和后背抽打,但也让这些抢食的汉子灰头灰脸。最后,还被赶到队伍的最后。
“哟,有个孩子!”施粥的汉兴堡人员看到古三平身边四岁的女儿,不由惊讶地呼喊了一声,“不过,到了这里以后,就不用挨饿了。来,给你捞点稠的。”说着,手中的铁勺在锅底使劲舀了一碗稠稠的米粥,递给小女孩。
“记住喽,你们是饿得慌了,一次性的不能多吃。”说完,施粥的人还不忘叮嘱一声,“放心了,跟着俺们汉洲,保准不会让你饿肚子。俺以前也是跟你们一样,是山东来的饥民。如今吃饱穿暖,有屋住,有田耕,过的日子比起大明,不知强上百倍!”
古三平给他道了一声谢,拉着妻儿顺着前面的队伍走到一片空地,蹲在地上,喝着温热的稀粥。
古三平本是山东莱州人士,十八岁时,中了秀才,随后十余年,一边在乡野教授孩童学业贴补家用,一边复习温考科举,但一直未能中举。
去岁(1638年)夏秋之际,后金鞑子入寇,从北直隶打穿河北,直入山东。为躲避战火,古三平携家人先避莱州,后随战火临近,便与众多流民直驱海边逃亡。
靠着仅有的一点积蓄,勉强支撑到冬日。原本期望的官府救助,迟迟不应,身上能换取食物的东西已全部耗尽。忍饥挨饿,苦苦煎熬,父母及幼儿先后死去。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家剩余之人,也会随之饿毙在街头。
绝望之际,忽然听闻海边有大船驶来,招大量饥民去南洋垦殖。挣着最后一丝力气,古三平随着众多饥民,携妻女也来到海边。当他告知招收人员,自己是读书人后,立马被优先装入大船。上船后,每人发了一块硬硬的饼子,就着冷水,将饥饿多时的肚子稍稍安抚了一下。
如今,经过七八天的行船,终于下到岸上。这里似乎是一座岛屿,气候温暖,地理环境也没想象中那般恶劣,想来,在此屯垦倒也能活命。
“吃完了,每人可以再领一碗,到队伍后面继续排队!不许乱跑,不许大声喧哗,更不允许互相拥挤推搡!”一个岛上的乡兵在附近大声的喊着。
古三平闻言,立刻三口两口地将碗里的稀粥喝完,拉着妻儿跑向施粥处。
“哎呀……”跑得略微有些急,四岁的女儿绊倒在地上,刚准备大声呼叫父母,却发现一个身着黑色军服的军人站在她身前,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眼神恐惧地望向父母。
“军爷,对不住。”古三平连忙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交给妻子,然后惶恐地向面前这个军人拱手作揖,“军爷,小民该死,触犯了你,请军爷宽恕!”
谭忠福看着面前惊吓不已的一家人,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从挎包里摸出一罐白糖来,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拉着她的手,给她手心里倒了一捧,然后露出一丝笑容。
古三平看到那个军人转身离去,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女儿,发现她正在伸出一个指头,沾了一点白糖,放进嘴里。
“爹,娘,……甜的!”女儿笑着对古三平和妻子说道。
古三平疑惑地也伸出两个指头,捻了一点,放进嘴里,果然是甜的,这是糖呀!
他又看向那个给了女儿白糖的军人身影,嘴里蠕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拉着妻儿走向施粥处。
谭忠福此时已经是第二陆战队的一名小队长,去年十月离开建业城,如今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也有两岁了。也不知道,战争何时才会结束。笨手笨脚的波斯妻子,又学了多少汉话,可不要将刚学说话的女儿教得怪腔怪调,她能否将家里的事务全都安排好。
站在一处高坡上,谭忠福有些傻傻的看着南方,脸上露出无限的思念之情。
“罗指挥,你们这次拉了多少人回来?”张文琪看着汉兴堡外临时营地众多的饥民,朝罗汝成问道。
“一千五百多人!”罗汝成面色不是很好,“路上还死了一百多。身体都太弱了,估计至少需要将养些时日,才能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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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罗汝成说道:“沿海几个城镇,到处都是饥民,山东的,河北的,河南的,甚至还有北直隶的,几乎什么吃的都没有。我这拉回来的,身体还算比较好的,冬天的时候,据说死了几十万,都是冻饿而死!”
“官府也不去救助?”
“去年,建奴攻入北直隶,河北,山东,破了数十县镇。鞑子除了抢掠物资人口,还将这几地都打烂了,几乎成了一片白地!各地官府手里估计也没多少粮食,来救济这数百万饥民!俺估计,后面还会死很多人。这狗日的世道!”
“那你们去了,岂不是很容易拉人回来!”
“只要一个饼子,他们可以把命都卖给你!”罗汝成苦涩地说道:“而且,各地官府还主动帮着俺们组织饥民上船。”
“实在不行的话,就多拉些人回来。”张文琪说道:“运不走的,先在汉兴岛上养着。这么多人口,饿死在大明,太浪费了!”
“齐统领他们现在何处?”罗汝成对张文琪的建议大为赞同。
“一周前,扬威号和扬武号拉了两船粮食布匹回来,然后又去了新生岛那边。估计着,他们将与齐统领的两艘战船汇合,见机袭击荷兰人的据点。”
罗汝成听闻,不免有些失望。如果再多两艘大船,就可以多拉七八百人回来,否则,在大明就会增加七八百的饿殍。
“你估计,以汉兴岛的资源,最多可以容纳多少人?”罗汝成问道。
“如果齐统领他们返回汉兴岛的时候,四艘大船都装运粮食布匹等物资的话,可以养五千余人,时间不超过四个月。”张文琪心里默默算了算,然后给出了答案。
“才五千人呀!”罗汝成皱了一下眉,“以前新生岛可以容纳七八千人。”
“罗指挥,新生岛可是距离柬埔寨,占城仅有咫尺之遥。缺粮了,划艘小船都可以去将粮食拉回来。”张文琪叫苦道:“我们这汉兴岛,距离最近的大明泉州,都有六七天的航程!……不过,等明年的时候,汉兴岛的大量耕地都开垦出来,估计可以多容纳一些人。”
罗汝成听了,不由摇头苦笑。即使今年汉兴岛利用暂居此地大量饥民整理耕地,到了明年,也未必能产足够多的粮食。
他拍了拍张文琪的肩膀,说道:“好生组织人安顿来此的饥民。我们在岛上修整两天后,会立刻返回大明山东,争取快些将人拉回来。”
两日后,在汉兴堡的城外临时营地里,五百多妇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围在四下的陆战队士兵,许多胆小的女子已经开始无助的小声哭泣起来。
张文琪不满地看了看那些嬉笑的陆战队士兵,尼玛的,都没见过妇人吗?一个个都围过来看热闹,瞧把这些女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妇人数量少了点,从大明运回一千五百余,妇人竟然只有三成多点,这以后要给汉洲造成多少光棍。
“尔等无需紧张,也无需害怕。”张文琪大声地说道:“召集你等妇人,非为恐吓迫害,更无任何欺辱。诸位身为女子,必然会些衣物缝制手艺。现在我汉兴堡将征用你等,为所有来此移民缝制衣物,以更换所有人等破烂衣裳。”
众多妇人闻言,均是一愣。他们竟然除了给我们粥食,还要给我们发放衣物。
“古三平,你身为此来移民一员,由你负责此间移民管理。旬日间,务必完成两千套衣物。”
古三平颇为尴尬地拱手应诺,移民青壮均被汉兴堡人员组织起来,修建房屋,开垦耕地,而这些众多妇人,除了营地清理,还要负责众人的饭食,以及缝制衣物。即使一些孩子,也被人带着拣拾柴草。
张文琪要利用这到来的一千五百多移民,加上前期岛上的一千多土人和首批广东移民,期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汉兴岛打造成一个可以容纳更多移民的临时中转点。这里每多活一个人,弄到汉洲后,就会给汉洲多增加一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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