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正是金南的相亲对象——艾美丽。
不,不对。
女人根本不叫艾美丽。
沈知意的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的名字上,微微皱眉。
艾惜?
这是她的名字?
“怎么了?”晏沉风见沈知意表情不对,以为是这个医生让她不满意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再换……”
“不是。”沈知意摇了摇头,将艾美丽的照片放大,“这个人,是金南之前的相亲对象。”
“嗯?”晏沉风微微挑眉,“他相亲过心理医生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心理医生,是绿野庄园里那个家仆的侄女。”沈知意努力帮晏沉风回忆,“就是那个穿了一身假名牌,还把金南约到高档西餐厅的女人……”
经过沈知意的提醒,晏沉风也想起来了。
但他实在没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他仔细调查过艾惜这个人,发现她不仅是名校毕业,人也比较朴素,即使年收入已经过百万,仍然住在一个很小的单身公寓里,业余爱好就只有骑一骑机车而已。
“你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也许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
“再像也不能像成这个样子,除非是双胞胎。”沈知意问晏沉风,“你知道她有没有孪生姐妹吗?”
“这属于私事了,我连这个都知道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晏沉风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哈,也是……”沈知意笑了笑,将手机还给晏沉风。
“所以,换个医生?”
“不用了,就她吧。”沈知意道,“我看了她的简历,在儿童心理学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可以先让阳阳试一试,不合适再换。”
“嗯,听你的。”
……
回到家,沈知意收到一个快递,是温子默寄来的。
沈知意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同学录。
她记得上次见到这种东西还是在初中的时候。
到了高中大家开始用手机联络,就不怎么流行写同学录了。
沈知意给自己泡了壶花茶,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翻开同学录。
寄语是温子默写的。
——祝人美心善的沈老师怀抱幸福,永远明媚。
后面全部是学生们给她写的心里话。
沈知意一页页翻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父母为什么要义无反顾地去做一名支教老师。
因为这种教书育人,投桃报李的幸福感是其他事物很难取代的。
她只是和那些孩子们相处了短短时日,便有了这种感受,可想而知,在墨竹村和孩子们朝夕相处的莫静柔和白彦内心该有多么富足。
看完同学录,沈知意将这个你宝贵的礼物收进行李箱,准备带回华国好好珍藏。
……
返程的航班在第二天上午。
沈知意早早起床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然后举家一起出发去机场。
阳阳很久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一路左顾右盼,却始终黏在沈知意身边,寸步不离。
路过肯德基的时候,晏沉风问阳阳和原禛:“想吃吗?”
“阳阳胃不好……”
“偶尔吃一次,没事。”
晏沉风没有沈知意那么谨慎,认为男孩子就应该粗糙一点。
何况他也向周景淮咨询过,阳阳肠胃之所以不好,是因为之前长期注射药物导致,停药之后已经恢复许多,偶尔也可以吃一些油腻的东西。
“汉堡,我要吃汉堡!”原禛闻着肯德基的味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山田杏无奈地笑笑。
小孩子果然都一样,喜欢这些所谓的“垃圾食品”。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少时间。
安娜和风掣不想吃东西,干脆去了附近的免税店。
沈知意带着阳阳来到点餐台,问:“宝贝,想吃什么?”
阳阳记得自己吃过肯德基,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忘了是什么味道,看着琳琅满目的图片,一时有些无措。
“不如来一份儿童套餐吧,还送小玩具哦!”服务员小姐姐热情地推荐。
小玩具对阳阳来说着实有点幼稚,但想到原禛可能会喜欢,还是点点头:“那就要这个。”
取完餐,沈知意找到一个大桌子,将餐盘放上去。
原禛已经迫不及待了,伸手就要抓薯条,却被阳阳一把拦住。
“阿禛,哥哥带你去洗手。”
原禛不情愿地撅了撅嘴,却还是乖乖顺从。
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看了薯条一眼,就像是在和挚友告别。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山田杏嘴角忍不住上扬。
原本她还担心原禛换了新的环境会不适应。
没想到小家伙很快就熟悉了,不哭也不闹,让她格外省心。
三人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两个孩子出来。
就在沈知意想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原禛忽然惊慌失措地从远处跑过来,大声喊道:“晏叔叔,沈阿姨,哥哥……哥哥晕倒啦!”
沈知意一惊,连忙冲向洗手间。
晏沉风也快步跟上。
推开洗手间的门,沈知意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阳阳。
他脸上的面具掉下来了,被随意扔在一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晏沉风箭步上前,弯腰将阳阳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宝贝,醒醒!”
感觉到男人的触碰,阳阳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嗫嚅道:“爹地……”
“怎么忽然晕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阳阳愣了一秒。
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捂住脸,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阳阳,别怕,爹地妈咪都在呢。”
沈知意一边安抚阳阳,一边捡起面具,迅速戴回到他脸上。
有了面具的遮挡,阳阳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但众人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山田杏打包了肯德基带到休息室。
在那里,原禛跟他们说了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
“我和哥哥在洗手,忽然一个坏蛋冲过来,摘下了哥哥的面具!”原禛义愤填膺,却不忘往嘴里塞薯条,“哥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晕了!”
果然……
沈知意皱了皱眉,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原禛不说,她也猜到了。
阳阳的面具掉在地上,应该是出现了应急反应才会晕倒。
看样子,他的心理问题比想象中严重许多。
“爹地,妈咪,我没事了……”阳阳从沙发上坐起来,声音还有点虚弱。
“再休息一会儿。”沈知意将他按回去,“快登机的时候妈咪会叫你的。”
阳阳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
几小时后,飞机停在华国国际机场。
一出安检口,沈知意就看到翘首以盼的姜绪晚和晏明玉。
姜绪晚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张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下意识捏紧晏明玉的手臂。
“妈,疼!”晏明玉欲哭无泪。
姜绪晚像是没听见,注意力全在阳阳身上。
待一行人走近,连忙朝他们挥手,“知意,沉风!”
沈知意循声看过去,“妈,明玉。”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晏明玉将愧疚抛在脑后,三两步跑过去抱住沈知意。
“知意,好想你啊……”
晏明玉搂得很紧,让沈知意有种窒息的感觉。
沈知意拍了拍晏明玉的背,“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晏明玉点点头,“嗯,挺好的……”
与此同时。
耳边传来姜绪晚夸张的声音。
“我的阳阳,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奶奶都快不认识你了,呜呜呜!”
姜绪晚两只手捧着阳阳的小脸,又是摸又是抱的,把小家伙弄得手足无措。
“奶奶……”
“哎!”姜绪晚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哽咽,“快,快让我亲一口!”
阳阳:“……”
虽然姜绪晚是他的亲奶奶,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阳阳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他想着怎么摆脱姜绪晚的热情攻势时,耳边传来晏明玉的声音。
“阳阳……”
晏明玉看向阳阳,两只手不自觉握紧,一颗心在胸腔里疯狂鼓动。
回首过去无数个日夜,她因为无法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不断内耗着几乎麻痹的神经。
哪怕是在阳阳找回来之后,仍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就连一通视频电话也不敢打。
但今天,她还是来了。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阳阳循声回头,对上晏明玉那双泛着的双眼。
顷刻间,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迪士尼,儿童乐园,旋转木马……
女人曾经带着他和暖暖,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这些记忆曾经以梦境的形式进入过他的大脑。
如今,却变得异常鲜活、真实。
“姑妈……”阳阳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晏明玉强忍泪水,迈步走到阳阳面前,曲起一边的膝盖蹲在地上。
而后张开双臂,轻轻抱住阳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晏明玉心中溃烂的角落被这个拥抱一点点治愈,泪水打湿了阳阳的肩膀,同时也融化了蒙在心上的坚冰。
“姑妈,以后可以再带我和暖暖去游乐园玩吗?”阳阳问,“你答应过我,要陪我连坐三次过山车的。”
闻言,晏明玉记忆的闸门被倏然打开。
当年她带阳阳和暖暖去游乐园,两个小家伙坐一次过山车不过瘾,还要坐第二次。
但当时天色已晚,晏明玉急着带他们去看灯光秀,就说下次带他们来连坐三次。
那是她第一次给阳阳承诺,却没能兑现。
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晏明玉都心如刀绞。
“好,姑妈答应你。”晏明玉破涕为笑,“别说是三次,三十次也没问题!”
……
航站楼外。
两辆车已经等候多时。
一辆是接沈知意的,一辆是接山田杏和原禛的。
为了照顾山田杏的工作,沈知意在影视基地给她租了一套房。
山田杏执意要给沈知意房租,沈知意没同意,说是到时候从她甜品店的流水里扣。
至于风掣和安娜,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自然也要试婚一段时间,于是安娜决定先在风掣那里住一段时间,美其名曰“试用期”。
一行人在航站楼外兵分三路。
为了欢迎阳阳回家,司机老赵在车里喷了香水,又在车把手上拴了好多气球,弄得很有仪式感,就差拉横幅了。
回家的路上,姜绪晚对阳阳说:“你妹妹今天上学,没能来接你,你可别生她的气。”
阳阳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清楚,暖暖不可能是因为上学没时间来接她。
小学的课程又不重,请半天假很简单。
她没来,应该就是不想来。
回到家,沈知意带阳阳来到她的房间。
“宝贝,这是你的房间,还有印象吗?”
阳阳环顾四周,看着房间里熟悉而又陌生的摆设,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衣柜,书柜,包括书桌上的摆设,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的房间里多了一台大电脑,床也变大了。
“你长高了,以前的小床睡不下,就给你换了个大的。”沈知意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还有这个……”
“妈咪答应过你,上了小学就给你和暖暖买手机,家里人的号码我已经帮你存进去了,剩下的你看着设置吧。”
阳阳接过手机,有些受宠若惊。
沈知意先是送了他一台电脑,现在又送了一部手机……
他要表现得多好,才能配得上这一切?
沈知意看出阳阳眼神中的惊讶,没说什么,揉了揉他的脑袋,“妈咪送你礼物,你也要答应妈咪一件事。”
沈知意拉着阳阳坐到床边,语重心长道:“妈咪给你请了一位心理医生,以后每周给你做一次心理治疗,好不好?”
“好。”让沈知意没想到的是,阳阳出乎意料的服从,“妈咪,我会努力摘下面具,不给你和爹地丢脸。”
沈知意一愣。
紧接着,心口泛起一股浓烈的酸涩。
她搂住阳阳,轻声道:“宝贝,我和爹地让你去看心理医生,是希望你能卸下心里的包袱,快快乐乐地生活,跟丢脸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摘下面具也可以开心的笑,那你就算以后每天都戴着面具,我们也不会反对的,明白吗?”
阳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
……
下午,暖暖放学回到家。
一进屋,姜绪晚就让她去看阳阳。
“暖暖,你哥哥回来了,就在房间里呢!”
谁知暖暖就像没听见一样,背着小书包兀自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