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西装,但却将衬衣扣子解到胸口,领带拉开甩到一边。

那是夏淑然的父亲,夏磊。

他只是冷冷看了夏淑然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继续喝自己的酒。

“那个……”

夏淑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瞄了夏磊一眼,视线有些躲闪:“我高考考完了,发挥的不错,应该能上一本。”

夏磊醉的满脸通红,没有理会夏淑然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喝酒,喝完一瓶就丢到地上,继续开下一瓶。

半晌,他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哦。”

夏淑然用余光看了夏磊一眼,紧紧揪住裙摆的双手有些颤抖。

“你是打算住回来了吗?”

“啊?”

夏磊眯起眼,把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

“住回来?要不是我和那臭娘们儿吵架了,我能跑这来!?”

夏磊的嗓门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夏淑然一缩。

夏淑然抿住嘴,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和她吵架了?”

“不然呢?”

夏磊冷笑一声:“难道我回来看你吗?”

夏淑然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像是有根针在戳着自己的心。

许久,她还是没有放弃:“你隔了大半年回来一次,就没什么想和我聊聊的?”

夏磊打了个嗝:“我能和你聊什么?聊你那个把烂摊子甩给我,自己躲国外去的老妈吗?”

夏淑然眼神颤抖起来:“你在说什么?”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你觉得我是烂摊子?”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夏磊又喝了一口酒:“你妈自己要和我离婚,结果又不把你带走,害得我每个月还得给你打钱。”

“我在那边住的好好的,婚也结了儿子也有了,要不是你,那臭娘们能天天和我吵?”

“等等……”

夏淑然一下子愣住了,就像是有柄锤子重重锤在了她的胸口。

“你和她结婚了?什么时候?”

她摇摇头:“我以为你们只是在恋爱……”

“恋个屁的爱,去年就结了。”

夏磊晃着手中的酒瓶:“怎么?难不成我结婚还得和你报备一声?”

“我……”

夏淑然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嘴巴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凉了半截:“你可以告诉我一声的……”

“告诉你?然后让你来我们婚礼现场,给她看我还有你这么个烂摊子?”

夏磊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来把酒瓶往地上一砸:“要不是你,我今天能和她吵架?就不该让她知道我还留了你这烂摊子!”

夏淑然被吓得从椅子上站起,后退了一步。

“开口闭口烂摊子……”

夏淑然的眼角有些许泪水在打转:“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的嗓音也提高了一截:“要不是你背叛了妈妈,她会和你离婚吗!?”

“那又怎么了!”夏磊把椅子一掀,走到夏淑然面前指着她的胸口:“没了你妈,你不还是得靠我才能活下去?”

“你住的房子是我买的,你花的钱是我给的,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

夏淑然拍开男人的手:“早知道你在外面有新的家庭了,我宁愿不要你钱!”

“还不要我的钱。”

夏磊走到旁边,拎起夏淑然今天买来的衣服:“你以为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他把东西扔到一边:“你以为我为什么每个月给你打钱?我稀罕那破一万吗?我就是想让你离我的新生活远一点,结果你倒好,鬼魂一样死缠烂打,每周都给我发消息,害得我今天被她发现还有你这么东西。”

“你和她结婚一年多了,甚至都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女儿?”

夏淑然有些不敢相信:“我以为是你至少会承认一下的……”

夏磊醉的不轻,声音越来越响:“我疯了吗?我巴不得让你离我的新生活远一点。不然我干嘛每个月给你打钱?”

“我以为是你还关心我……”

夏淑然攥紧双拳:“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当初干嘛还要把我生下来?”

“你问我?”

夏磊指着夏淑然的胸口大骂:“每次我以为我能开始新生活了,你就和鬼魂一样出现。”

“啪!”他突然一巴掌打在夏淑然脸上。

“我巴不得当初你妈没把你生下来!”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捂住脸的夏淑然彻底忍不住了。

好似一直以来期盼的,希望的,都在这一刻化成了粉末。胸口像是在灼烧一般,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撕痛。

她从没想阻止父亲走向新的生活,她也以为父亲在心里还关心着自己,所以才会每个月给她打生活费。

但她从没想到,在父亲心里,自己居然是个和累赘一样恨不得丢得越远越好的存在。

这一刻,一直在眼角打转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没再争论什么,而是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做好这一切后,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眼泪止不住地滑过脸颊。

夏淑然抱住膝盖,把脸埋进里面抽泣起来。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就好像一直在心里的小心端起的玻璃珠碎成了粉末。哪怕在外面装得再大大咧咧,装得再强势,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希望自己不那么孤独的小女生。

大概是外面起风了,窗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令她下意识的把自己抱得更紧。

高考结束那天,看着同学们一出门就有家长来接,她本来很羡慕,但一想到自己还有肖晨在等,她也就感觉好受了许多。毕竟在她心里,从小一起长大的肖晨,就和家人一样不可替代。

但被莫名的冷落之后,再加上刚才父亲喝醉了才说出来的实话,令她这两周以来积攒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抽泣着,脸上哪还有平常在外风光小富婆的样子。

这种时候,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夏淑然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嘟——”

没一会儿,对面就传来了有些喘不上气的声音。

“喂?我前脚才刚走呢,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听到肖晨的声音,本缓过来一点的夏淑然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我……”

她抽泣道:“我有点想你……”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许久的沉默,反而是窗外的风声更大了。

夏淑然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没什么,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刚想挂断电话,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声音。

“那就赶紧把你的窗打开,我在外面扒拉半天了,你是不是给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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