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德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有什么乐子。毕竟这才刚刚穿越几天,对朝歌城不熟。

不过,他虽然不熟,但是有人熟啊。

“来人,把尤浑给孤叫过来。”

尤浑作为纣王身边的弄臣,专职溜须拍马,兼职受贿敛财,依靠纣王而兴,跟纣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得殷受德传唤,尤浑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琼室。

“大王。”

殷受德左手搂着一个美女,右手搂着一个美女,老神在在地问道:“这几日孤在宫中闷了,你可知宫外有什么找乐子的地方?”

尤浑也没想到,如今西岐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纣王还有心情找乐子,当即心中感慨,不愧是大王,这心理素质那是真的牛啤,非常人能及也!

“大王,城东有一家酒舍,里面有斗鸡可看,据闻非常受欢迎。”

“斗鸡?”

在殷受德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他也曾偶尔通过媒介得知有斗鸡这么个活动,但是却从没亲身参与过,当即也是来了兴趣,有些兴奋地说道:“前面带路!这次我们微服出巡。”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要是等御辇那些准备好,殷受德估计都没兴趣玩了。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换上了便服的殷受德,便在尤浑的带领之下,被贴身卫队拥护着出了门。

对于四千多年前的城市,殷受德是非常感兴趣的,一路上都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

殷受德这还是第一次离开琼室,走到外面来。而让他感受很深的,除了扑面而来的远古气息之外,就是这路边随时就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喝高了的酒蒙子。

在商代,喝酒非常盛行。

殷商人酿制的酒,主要有酒、醴、鬯三种。

酒是指用黍酿成的酒,类似后来人们酿制的黄酒。

醴是稻谷加少量的酒曲,经短期发酵酿成的甜酒。《说文》中载:“醴,酒一宿热也。”醴酒味甘美性平和,即便多饮也不会醉,直到现代,国内的许多地方都还在酿制这种酒,可谓经久不衰。

至于鬯,那就厉害了,居然是一种用黑黍加香草郁金香酿制的香酒,是殷人在举行祭祀时的专用酒。

其中《说文解字》中就有记载:“以秬酿郁草,芬芳攸服,以降神也。”

甲骨文中用卣盛鬯进行祭祀的卜辞屡见不鲜。郁金香不仅气味芳香,而且还可以入药,具有活血散瘀,行气解郁的功效,可见在当时殷商人已掌握了炮制药酒的技术,这在世界上也是最早的。

而殷商人酿制的酒,不但种类多,而且产量也很大。殷商人崇尚鬼神,经常进行祭祀活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和战争是殷商人政治生活中的两件大事,而且在各种祭祀活动中,酒是不可缺少的神圣之物,而且每次的用酒量还很大,以至于都形成了规模化的产业。

对于商朝,殷受德是陌生的,毕竟史书这玩意儿,成王败寇。

比如纣王中的“纣”,在甲骨文中的形象,是一端象丝束的绪,一端象丝束的头,中间是丝绞,说白了就是驾车马后部的革带。

因此“纣”字本义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就是一件事物而已,无所谓善恶褒贬。

而且纣王这个称呼,在帝辛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了,这总不能是自己诅咒自己吧?

所以答案就很明显了,“纣王”之“纣”是被后人强行赋予“贱仁多累”、“残义损善”之意,即“纣”本来没什么不好的含义,完全是后人因帝辛恶行而附会字意,使之带有贬义。

毕竟谥号的玩法也是起源于西周,商朝时根本没有,而考虑到西周是靠造纣王的反而得的天下,那么纣王的“纣”变成恶谥,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看着眼前这无比陌生的时代,殷受德心中感触颇多,此时的他,还并没有打算要扛起大商的江山社稷。

毕竟他来到这里,总共就十来天的时间,外面还有号称几十万的西岐大军围着,让他为了殷商的崛起而奋斗,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到哪算哪了。

虽然外面的景色让殷受德有一种浏览实景历史模型的既视感,但是看得多了,也感觉就那么一回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殷受德问道:“到地方了没有?”

尤浑连忙凑近讨好地说道:“大王,马上就到了。”

殷受德一巴掌拍在尤浑的后脑勺上:“我不是说了这次是微服出访吗?不要叫我大王!”

“好的,大王。”

“我尼玛……”不久之后,两人到了斗鸡的酒舍。

这里面还挺热闹的,人声鼎沸,生意兴隆。

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虽然混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却也殷受德有种过年回到乡下的亲切感,顿时十分受用,便随口问了句:“这里生意不错嘛,谁家开的啊?”

如今朝歌被围困,又有流言四起,不少地方都显露出或肃杀或忧愁的气氛,这么热闹的地方是少有的。

尤浑当即腆着脸赔笑说:“不敢欺瞒大王,这酒舍其实是我家侄儿开的,一点小买卖,让大王见笑了。”

反正殷商都要完犊子了,殷受德也懒得批评尤浑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了,只是说道:“我就说嘛,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然而,尤浑不愧是一等一的弄臣,做正事的能力他或许没有,可声色犬马什么的,那却是一把好手,听了这话,反倒像是受了侮辱似的,骄傲地拍着胸脯表示:“大王还请放心,此地的斗鸡是真个儿有趣,看过的都说好,所以才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吃酒,今日必让大王尽兴而归。”

当然,这是屁话。

殷受德也没当真,而是在环顾四周之后,又问了句:“朝歌城外正在打仗呢,这里的生意怎么还这么好?”

按道理来说,此时大家难道不是应该躲在家里面闭门不出,瑟瑟发抖吗?难道商朝人这么牛逼,真·娱乐至死?

尤浑却说:“这些人都是来朝歌采买青铜器的,如今城门关闭,他们无处可去,自然只能留在这里整日买醉。”

听着尤浑的解释,殷受德终于对这个时代的商朝,又加深了几分了解。

殷商的崛起,靠的正是青铜器的冶炼技术积累,而随着冶炼铸造技术的突飞猛进,商朝的国力也迅速抬升,不仅有钱而且兵甲犀利,自然就靠着强横的武力迅速称霸了整个中原,成为了一众部落诸侯的带头大哥。

然而成也青铜器,败也青铜器。

纣王好大喜功,连年征战迅速消耗国力,而其他诸侯部落也觊觎殷商的财富和技术,因此西岐一举旗,立刻就有无数犯了红眼病的部落首领云集而景从,想要跟着一起分一杯羹。

殷受德好歹是混过职场的,对这种事自然看了个门儿清,心中不由感慨起来:“果然,说来说去还是利益动人心啊,哪有什么正义和邪恶呢?”

酒舍之中,看斗鸡的人围了一圈,人声嘈杂,而另一边,却有一群人盘腿而坐,正在喝酒。

其中一人,名叫胶鬲。

历史上,胶鬲此时在纣王手下当差,官职不低,是个大夫,专管鱼盐之政,一听就知道是个油水很多的部门。

几千年后,泰州祭祀“盐宗”的庙里供奉着三位盐宗,胶鬲是其中之一,那可是被作为盐商的祖宗被供奉的!

至于别处供奉的两位,一是海盐生产的创始人夙沙氏,一是食盐专营的创始人管仲!

《孟子·告子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片段“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里说的胶鬲,就是这人。

由此可见,胶鬲绝不是无名之辈。

只可惜,胶鬲此时虽为商臣,实际上却是早年受文王嘱托,留在朝歌策反作内应的二五仔。

此时,胶鬲正在与人对饮。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潜伏在城内的西岐密探庆卜。

面对庆卜,胶鬲的态度十分谨慎。

酒过三巡,庆卜低声说明了来意:“武王要你组织人手,找机会打开朝歌城门。”

胶鬲闻言当即有些犯难,苦着脸解释说:“恶来所率之兵,悍勇非常,我手底下的人,恐怕不是对手。”

说来说去,胶鬲并不看好里应外合夺取城门的这个计策,稍有差池,自己全家都得赔进去。

然而庆卜显然不在意胶鬲的想法,只见他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杀意,沉声斥责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为了武王大业,些许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会暗中传讯,届时大军必会配合你的行动,替你引开恶来的视线。”

胶鬲正想答应,结果目光往旁边一扫,顿时冷汗直冒,手脚冰凉。

庆卜不悦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胶鬲指着殷受德的方向:“纣……纣王!”

庆卜大惊失色,回头一看,果然认出了殷受德的身份,他以为自己阴谋败露,立刻招呼随行的随从:“不好,事泄矣!”

“拼了,我们一起杀出去!”

庆卜来不及多想,当即拔剑朝门口冲过去,结果把跟着殷受德一起出宫的侍卫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人刺杀纣王,也纷纷拔剑高喊:“有刺客,保护大王!”

双方不由分说,顿时打做一团,现场血肉横飞,吓得酒客们纷纷作鸟兽散。

而被侍卫围在中心处的殷受德,则是一脸懵逼:“我出来找点乐子,这也能遇到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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