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宋家二爷冷哼一声,这一次夹杂着许多愤怒。

然后,反手抓住他眼前的那只酒,往下一按,酒盅四分五裂,酒汁四溅,顺着桌子流下,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他慢吞吞的打开掌心,看着残留在掌中的酒水,问张鉴道:“一个被儒门除名的家伙,你!凭什么?”

“凭什么?”张鉴挑起了眉。

接着笑而不答,然后是沉默。

良久,张鉴眯起了眼睛,拖长声音道:“我也只是请求和拜托,若是诸位不愿,自然不会强求,只不过……”他没有往下说。

宋家二爷冷笑:“只不过?”

张鉴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会成为大家的敌人。”

宋家二爷忽然面色一寒,沉声道:“那就试试,不能跟四先生做朋友,但想来做敌人也颇有趣。”悠悠一笑,朝一个身后扬了扬手,然后起身离开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张鉴看来,心中的某根弦都顿时紧绷。

无论如何张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就这样让宋家二爷走吧,否则他刚才的话便如风中浮萍,哪里有人信服?

可是若是动手,就彻底和宋家闹掰。将宋家推向了两大王朝,凭白多个大敌。

张鉴该如何做?

张鉴只是闭眼再睁眼,然后他的目光在惊呆了的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轻叹道:“看来盟友少了一位,诸位?”

竟然选择了无视。

裴巢八锁紧了眉,脑中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连云行栈素来神秘而且倨傲,十年来,小聚贤山每年都有发请贴给他们,但他们一直置而不理,惟独今年,突然没有派了人来,且又事涉及鼎湖洞天,他便不请自来,想要分一杯羹,如今若是跟了张鉴,那便丢了好处不说,更枉丢姓名,商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缓缓站起,沉声问道:“四先生,若是跟你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张鉴转过头,他的表情很严肃又遗憾地摇摇头道:“没有。”

裴巢八良久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连云行栈是商人。”

张鉴点头:“明白。”

回望一眼,朱色大门缓缓合上,裴巢八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段知玄倚在窗棂边摇了摇头,眼睛瞬都不瞬的盯着外面一掠而过的景物。

院子里的雪地上落下几只寒雀,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已经看不真切,丝丝橘色的晚阳照耀,阵阵炊烟在远方冉冉的升起,偶尔一两个寒雀会飞到极近的距离落在窗沿上。

他知道张鉴此刻在看着自己,但他做不了主,师父吩咐过,出来要听韩师弟的。

“先生,得问问韩师弟的意思。”段知玄如实回答道。

先前他与宋家二爷的冲突已经算是擅作主张,若是韩师弟回去告诉师父,自己免不得挨罚。

想到此处,韩童和黄檀仲正好一前一后走进来。

“看来走了好多人,我们是错过什么了?”黄檀仲道。

段知玄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韩童,黄檀仲。

黄檀仲不由得侧目看向张鉴,行了一礼,“先生大德。”

张鉴笑而不语等他的回答。

“可是四枫院,我说了不算。”

“那就问问说了算的!”

“好!”

张鉴又转头看向韩童。

韩童同样对张鉴行礼,但随即苦笑道:“先生莫要怪罪,此次出来我不能给槐园添麻烦。”

他所说的麻烦自然是两大王朝,鼎湖洞天犹如修行者眼中的生路,财路,自古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硬顶着不让别人拿,那不可能。

更何况消息已经透了出去,你挡得住一时,挡得住一世吗?那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张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他道:“确实很麻烦。”

“嗯?”韩童觉得张鉴话里有话,只是侧目看了过来。

黄檀仲和段知玄也是好奇不已,想听听没有拉到一个人的张鉴说些什么。

张鉴缓缓道:“这件事确实很难办到,你们的选择我也理解,还请介时不要与我为敌。”

“这……”

黄檀仲和段知玄都愣住了,韩童也是神情古怪。

这意思再清晰不过,不合作可以,但是也不能打鼎湖洞天的主意,那不是让他们千里迢迢,白白跑一趟么,这任谁,怕是也不甘心。

韩童与段知玄洛鱼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只听韩童点头道:“好,我们三人不会与打鼎湖洞天的主意。”

总算是得到一个好消息,张鉴欣慰地笑了笑,完全没发现洛鱼异样的眼神:我们三不插手,我们倒是想插手,有那个实力吗?这张先生也是昏了头,这都能骗到他。

黄檀仲毕恭毕敬地向张鉴行了个大礼:“我不会插手此事,吴院画那里我也会去说项。”

“如此,多谢!”张鉴认真回礼。

段知玄沉默了很久,才犹豫着开口:“先生,连云行栈的人刚才也离开了。”

“随他们。”张鉴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扬了扬手,轻声道:“你们不是也要也要离开了?”

黄檀仲微微一愣,便道:“先生保重。”

四人相继朝着外面走去,没一会就剩下张鉴还站在原地。

正厅内还有:南澹少女,白猫,奇霞山孙百草,天地有庐官休,张楞寺。

少女的脸上带着面纱,容颜秀美,肌肤水嫩,眉目清丽。

秦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女。

忽然一拍脑门,这不就是那日闷着头撞宋家马车那位么,竟然是南澹妖族。不过她撞宋家二爷的马车坐什么?

少女见张鉴目光望向自己,

少女轻声问道:“你还要与我为敌吗?”

张鉴缓缓道:“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少女淡淡道:“你得罪宋家,这很麻烦。”

张鉴摇了摇头,“我最不怕麻烦。”

少女沉吟了很久,才道:“你虽然是打着为救世的名号,而我们……虽然殊途,但是同归。”

张鉴笑了笑,“那姑娘是同意阻拦鼎湖洞天开启了?”

少女疑惑道:“同意?我可没有那样说!”

张鉴同样不解轻声道:“那姑娘一起是?”

少女缓缓道:“鼎湖洞天必须开启,诛杀妖猴,此乃天意。”

张鉴眉头紧皱,这是要与我为敌了?他沉吟了很久,才道:“鼎湖洞天你们势必要开,我势必要阻。”

少女淡淡地道:“妖猴现世,必为冬天。这乃天意,你违逆不了。”

张鉴微微一愣,这是要开启洞天了?鼎湖洞天现世,必然是冬天,冬天是万物凋零,诸般肃杀,寒冷至极。

少女继续道:“我乃南澹妖族,虽非同族,但亦不乏相怜之故,你助我诛杀妖猴,也可保的世人太平,不是与你之途同归吗?”

张鉴淡淡地道:“若我不答应呢?”

少女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会用我的方法开启洞天,杀死妖猴,和……阻止我们的人。”

张鉴扬了扬手,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杀不死呢?”

少女淡淡地道:“那就一直杀。”

张鉴心头一震,画面感强烈的冲击着他的脑海,那漫天大雪纷飞,寒风萧瑟,万物凋零,本就冷极的鼎湖冻原,更添肃杀之意。

无数修士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诛杀妖猴。

有的人力竭而死,有人心灰意冷,有人信念崩塌,可那些妖猴却如同不知死为何物,涂炭生灵。

这何其可悲的一幕,也何其可笑的场景。

可笑吗?

真是可悲可笑的紧。

少女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白猫,“我南澹有什么,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世间最多的福地,天下第一的修士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张鉴很想深谈这件事,便看着少女落在白猫身上的目光,试图从目光的缝隙里看到点别的东西,可惜实在跑藏的很深,深得他分辨不出有什么。他不禁问道:“是他的意思吗?”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南澹的决定,近百年来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南山顾摧,天下第一人。

他自信可以除掉妖猴?

张鉴试探性地问:“是他的意思吗?”

少女点点头,眼神坚定:“是的,他坚信可以除掉妖猴。”

张鉴眉心微皱,心中有些疑虑:“南山顾摧,天下第一人,他的决定自然不容置疑。只是这妖猴神通广大,诡计多端,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少女沉默了很久,才道:“他自有他的道理。”

张鉴眉头紧皱,南山顾摧的道理,他自然不懂,不过他懂修行一道,讲究法财侣地,缺一不可。

这法,便是指修行功法,道术法门,修行之法。

这财,是指修行资源,比如灵药灵草,天材地宝,奇珍异兽等。

这侣,是指修行伴侣,修道一生,相伴到老。

这地,是指修行环境,比如洞天福地。

这四样中任何一样缺失,都修行不利。

大洞天,便是最好的地,所以南澹也不例外,不想错过,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如今才来开启,若是真有实力诛杀猴妖为什么不早早乘世人不知,自己下手,好全面掌控鼎湖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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