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你怎么了?”
她神色呆滞了太久,脸色又白得透彻。
老爷子有些担心,“不舒服?”
“……没。”
顾娇娇只觉语气艰难,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可以看看吗?”
“这个?”
老爷子瞧她的模样,发笑,“想看就看,人已经找了回来。这镯子也就是个怀念。”
管家把镯子递到了她手里。
仍旧圆润干净的小镯子,因为时间久远而泛黑,手指摸起来触感凹凸,内侧刻着的几个字母,仍格外明显。
“x、w。”
“是的,是微微的名字。”
老爷子解释了一句,满含怀念。
顾娇娇却彻底震在原地,再抬起头看向老爷子时,嘴唇蠕动了下,分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只镯子,我其实以前见……”
“老爷子,小姐又闹了起来,说是身体怎么都不舒服,您赶紧过去看看吧!”忽然,门外闯进来一道身影,咋咋呼呼又急切地喊。
老爷子一听王晴出了事,当即让人扶着快步朝外面走了。
茶室陷入岑寂。
顾娇娇素白的脸垂下,挡住了几分眸底震颤。
她不知所措。
伸出手摸了摸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拿出手机,寻了一个十分久远不曾联系过的号码。
犹豫几秒钟后拨了出去。
“嘟嘟嘟”的声音在响,过了一会之后终于被接通。
“喂?谁啊。”
徐莹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着那边窸窸窣窣的麻将声,很不耐烦,“谁啊,打错啊?”
“……妈,是我。”
“你?顾娇娇!你这个小贱人还知道找我,老娘白养了这么多年你个贱东西,竟然连自己的妈都不管不顾——”
“我找你是想问你一点事,之前爸爸帮我收起来放在床底下的盒子,里面有个银色的手镯,你是不是拿了出来?”
徐莹的谩骂声瞬间停止。
“爸说那个镯子是我的,我以前不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是因为那是我亲生父母留下的对不?它现在出……”
“啪嗒”一下,电话挂断。
顾娇娇心急了再拨回去,那边直接关了机。
她心浮气躁。
徐莹对她有怨气,不愿意说实话也应当。
那只镯子好好的藏在老家床底,是被徐莹卖了才辗转流落到王晴手里头,还是另有缘由?
而自己究竟是不是和夏家有关?
这一切顾娇娇都要弄清楚。
她慌张急切寻了出去,拉了一名佣人询问,“请问一下夏知临在哪?”
“几位少爷都在二楼。”
“谢谢。”
这是她在夏家唯一认识能说上话的人,夏知临品行很好,又热情助人,问他应该比其他夏家人要稳妥的多。
……
二楼闹哄哄的,几个大男人排在栏杆旁守着,看着里面好半天都没好起来的情况,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嫣儿疼成这样,医生都说身体没有明显大碍,那就一定是算命师傅说得准!”
“依我看,就是被恶人冲撞导致的!昨晚将她赶走说不定早就好了。”
夏家老三盯着床边杵着的老人,低声嘀咕,“也不知道爷爷在想什么,这样还说和那个顾娇娇没关系。”
“爷爷老了,固执!爸,你得劝劝他啊,嫣儿好不容易找回来,这要是和刚刚那算命先生说的一样,被人冲撞了命数夺走命格的话,那可怎么是好。”
只有夏知临默默站在一边抓头挠腮的,他直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看了看不远处的夏橙,后者模样十分冷静,便想凑过去。
没走两步,又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默默退了回来。
“爷爷说是客人不能过分,他老人家讲理,我可不讲!我冲动!这就是泼她一盆黑狗血赶那贱人走!”
“三少,你的嘴是不是该洗洗了?”
夏家老三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一道更深沉冷寂的嗓音。
风闻动静的薄彦辰从院子外赶过来,原是要去寻一早出来溜达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人的小东西,却正正好撞上这么一出戏。
他拾级而上。
周身气息温沉,冷峻的面容扬起,目光越过众人朝里面看去,正正好落在王晴脸上。
后者一直哼哼唧唧喊痛,满头的汗。
眼角对上男人森冷的眸,立时浑身一颤,夸张的“啊”了一声。
“好痛啊!爷爷……我浑身都疼……”
“爷爷你救我啊。”
喊的夸张,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劲。
不远处的夏橙冷冷哼了一声,“跟**似的。”
夏知临耳朵尖,听见了!
他立刻凑过去,眼儿巴巴望着她,“呐,橙姐,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
“我觉着对不对的,她都是夏知嫣不是吗?”
“不好说啊……薄彦辰和娇娇都说不是。”
夏橙盯着他看了一会,便径直朝薄彦辰走去,在他耳边解释了几句,“是一个算命先生说的,正好路过。跟下面的人说咱们家里的女眷会生一场大病,想要尽快好起来,便要除去冲撞她的那人。”
“同龄、同性别、八字日期相近。但命数不一。说夏家这位是千金命格,只是身弱易被小人夺走气运,想要未来平安健康,既要调养身体,更要去除邪祟。”
“邪祟?”
薄彦辰俊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僵硬。
他眯起冷眸,“那邪祟,说的是娇娇?”
“嗯,年龄相仿,也只有她。”夏橙看着男人彻底阴沉下去的面色,也十分无奈。
“针对之意太过明显,从昨天到现在,折腾个不停。”
她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挺烦的。估计爷爷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但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孙女太过重要,以至犹豫不决。”
偌大一个夏家,除了下面那几位养尊处优的少爷还看不透这两日的种种算计,他们都是名利场上混过的,老爷子更是什么样的人、哪样的手段没见过。
无非是权衡。
“他心中记挂孙女,自是犹豫不决。”薄彦辰冷冷勾开唇,上扬起的弧度冷厉至极。
下一刻,落在身侧的手却骤然收拢,几步朝前走去。
“闹够了吗?”
冰冷的声音砸落,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如利刃一般刺在女人身上。
整个房间温度骤然下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没敢发出稍大的声音。
王晴哼哼的音也减弱了不少。
她抓着老爷子的手一直哭喊,直到现在才睁开眼又偷偷觑了一下老爷子的面色。
知他心软,便抽噎了起来。
“爷爷!我不是您心爱的孙女吗?难道你不远千里寻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受委屈?”
“你委屈什么。”薄彦辰嗓音温淡,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嗤笑道,“娇娇碍着你什么了?”
很淡的声音,连情绪起伏都没有。
但王晴太清楚这个人,他此刻越是冷静自持,内心里就越是藏着阴险毒辣的设计。
薄彦辰没有心,他对自己比对旁人还狠,对她这样的“背叛者”,更是恨不得剥皮抽血,半分余地不留!
一旦被他知道,自己冒认的身份是顾娇娇的,那他发起疯来——
想到那种可能的后果,王晴浑身胆寒!
她忽的坐起来抱着老爷子胳膊,眼泪簌簌往下掉,字字泣血。
“夏家,还是我的家吗?”
“顾小姐,无错。”老爷子皱眉,说了从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说什么,只能看见那张苍老的面庞上,满是无奈。
“是,顾娇娇她没错,那我就有错么?爷爷你为了个外人,连亲孙女都不护着!既然这样,那我留在夏家做这个夏知嫣干什么?我还不如在外面当个没人疼没人要的孤女!也好过有亲人和没亲人一个样!”
王晴以退为进,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强撑着下床的虚弱样子,让夏家众人都拎了一把汗。
夏知临越来越靠近夏橙,直到胳膊挨着胳膊,闻到了她身上很淡的香水味,才心满意足。
“橙姐你说,嫣儿和娇娇是结了什么仇怨啊,她这么恨她。”
夏橙撇了一眼他主动挽住自己的手,脸颊不经意泛起了一抹绯色,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连回答都不曾。
那边。
看着王晴自残一样的行为。
饶是再镇定的老爷子,此刻也心疼不已。
“既是这样,就请顾小姐暂时离开夏家、不,离开丰城吧。”
省了再有冲突。
王晴一见有戏,却得寸进尺喊了一句。
“还有黑狗血!泼下去!这样我才能好起来!”
话音落下,旁边立时横过来一道森冷的眼神,如深渊一般要将她吞噬似的!
她气势便弱了几分。
“是、是算命先生这样说的!”
“辰哥!你们反正都要回海城,泼一盆黑狗血算什么?她顾娇娇命也没有那么贵吧。大不了夏家给她钱,爷爷,你给个一百万,难道她还会不愿意?!”
非得将这份羞辱泼下去,王晴觉得自己才能气顺。
“对!昨晚她还摔了爷爷的茶杯,本来就不应该轻易放过她。”
“我去泼!”夏家老三自告奋勇。
他兴奋地叫了佣人去准备黑狗血,要亲自端过去泼,再将人扫地出门。
却不想刚有动作,就被一道眼神死死钉在了原地。
“你敢?”
只两个字,便暗含着汹涌波澜和无双的气势,轻而易举地将夏家老三的气势按下。
他嘴唇蠕动了下,昂起头颅想辩解什么。
可在男人逼仄的凝视中,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薄总不同意,可我妹妹的情况,总要有个说法。”
“夏知森,你想要什么说法?”男人下颌线条紧绷,颀长的身体缓缓转过去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扣在一侧,此刻手指关节已经凸显出极明显的青白颜色。
可他脸上仍带着笑意。
薄唇上扬起弧度,神色慵懒自如,低声开口。
“停止和夏家一切合作,夏家从此妄想踏入海城一步,这个说法,够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