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他乱来,顾娇娇催促着男人尽快离开。
趁着这个时间,她缓了一会,便起床收拾自己。
薄彦辰拎着早餐回来时,女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外出服,长发在耳后用发夹夹住,下半身长裙和帆布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温柔。
“大叔,你这么快?”
“嗯,就在小区门口买的。”
一笼小笼包,一份豆浆和一个茶叶蛋,这是为她准备的早餐。
女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甜甜望着他,一双眸晶亮晶亮的,“大叔,你比我想象的要适合得更好。”
他坐在餐桌对面,吃着自己那份加辣的面,五官融在窗外温润的日光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清隽。
闻言唇角上扬,勾开了一抹笑。
“网上都说,堂堂首富,上能挥金如土,下能菜场进货。都夸我接地气。”
听他这么说,顾娇娇没忍住“咦”了一声,“你竟然都知道。”
见她一脸惊讶,男人挑开眉,轻笑。
“我又不是跟外界断了联系,为什么会不知道。”
“……那你不是连外卖都不会点,我以为你平时都不上网呢。”
“是不怎么上。”薄彦辰没否认。
只抿了抿唇,眼神里透着一些细润幽暗的情绪,旋即将碗里的面很快吃光,靠在椅子上休息时才低声开口,“这几天闲得慌,就翻了一下。”
这个理由顾娇娇倒是没想到。
她更没想到的是,大叔还当真闲了下来。
红唇嗫嚅了下,试图掀开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时,却忽然对上男人漆黑如墨色的一瞬眸,在安静的空气里朝她望过来,正熠熠闪烁着光亮。
“你手机在响。”
薄彦辰指了指她扣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号码。
女孩立刻接通,“喂?夏橙,忽然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时间是有的,我今天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迟疑了一下,顾娇娇还是顺势应承下去。
只有一个面试,推了应该也没关系。
夏橙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许是兜兜闯了祸或是是不后控制了,需要她出马。
“叫你过去一趟?”
“恩阿。”挂断电话的下一刻,女孩已经在查找飞机票,现在不是高峰期,飞机没坐满,临时买还打了折,她看着只需要四百块的经济仓,开心的不得了。
便立刻买下,起身去收拾行李,“中午的飞机,我得快一点。大叔你要和我一块过去吗?”
迟疑了一会,顾娇娇还是礼貌询问了他的意见。
也许他在海城呆得无聊,便会想着和自己一起离开呢。
可薄彦辰直接摇头,“我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好了之后尽快过去找你。”
“……也好。”
她还担心着呢,大叔的身份地位和原来已经天差地别,在自己面前倒没什么,可若是在夏家,也许他会觉得难堪呢。
“我待会送你去机场。”男人顺势提出来,帮着她将行李箱提出来,很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收拾东西。
暖和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男人逆光坐在窗前,晨光便仿佛在他身上笼罩着一片金色光芒,长腿交叠,颀长的身影那样的清隽飘逸,衿贵优雅。
顾娇娇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直到男人站起身,优越的大长腿笔直迈开走到她身边,光影剪出的面庞英俊干净,俯身帮她提起了行李箱。
再自如不过。
“走吧。”
“好。”
顾娇娇坐在副驾驶座上,心神还乱糟糟的。
她其实没想过,自己和大叔也可以过上这样自然又平凡的夫妻生活。
和周围匆忙涌过的车流一样,跨越了大半座城市,载着他的妻子去机场。
“上飞机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叮嘱,她在安检处回过头,正撞入男人漆黑如墨色的瞳仁里,几乎一眼便瞧见了那抹隐藏极深的关切。
“好,我知道了大叔。你一个在这要多注意,有什么事情不懂的给我打电话。”
“嗯,进去吧。”
小姑娘其实还想多说几句的。
比如想跟他说,如果实在没有天赋,就不要再进厨房了。
如果外卖也吃不惯,去找陆医生蹭几顿饭应该也可行。
再不然,让周絮接济一下。
可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过于夸张,就连平日里让兜兜一个人在家里,她都不曾这样叮嘱过。
便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过了安检,再回过头去看时,只瞧见男人颀长的身形站在外面,有如一道笔直的松柏一般。
长身而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而那双漆黑如墨色的眼眸,正直勾勾凝望着这边,眼底盛满了温柔。
……
“喂?”女孩刚走,薄彦辰便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和您料的一样!唐仁果然按捺不住,今天一早便通知了下来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有人提出了疑问,说上次召开股东大会的时间也不久,这么频繁实属不智,尤其现在薄氏集团被人盯着,一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所有人关注,此时更应该静默。”
“但您知道唐仁怎么回复吗?他说……我是董事长,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服的,股份卖了,滚!”
“天呐,我都能想象到陈老的脸色……他可是三朝元老,不管谁掌控大权,没一个人敢给这样呛他。”
周絮越说越兴奋。
电话这边的薄彦辰勾了勾唇,一路走向停车场。
上了车,眉眼更深沉了许多。
“把具体时间发过来,按计划行事。”
“就在今天。下午三点准时召开今年的第三次股东大会!在海城的所有人都必须到场,不到场的投票权作废。他特意强调了要投票,薄总您说,这是要做嘛?”
薄彦辰轻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能是做什么。
无非是想趁着自己不在,坐实他董事长的位置。
最好是能顺便将自己手里的股份都收入囊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唐仁的对话框,竟是当真连通知他一声都不曾。
男人面色逐渐沉下,顺势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眼神在望见头顶日光的那刹那,变得越发幽沉。
……
丰城,夏家。
飞机落地,夏知临已经在门口等着,一路帮她提着行李往外走,神色匆匆的模样半点都不曾遮掩。
丰城的天色昏黑,一直是阴天,隐隐还有着要下雨的趋势。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夏知临都严肃了的面庞,低声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夏橙在电话里都不说,现在我人都到了,总能告诉我了吧?”打从在电话里听到夏橙严肃认真的语气之后,顾娇娇一颗心就始终悬着。
如今见着,就连一贯嘻嘻哈哈的夏知临都沉着脸,她便终于忍不住。
“兜兜究竟惹了多大的祸事?是得罪了丰城的权贵?”
“不是。”
“那、那总不会是放火烧了房子?或者把别家小朋友弄出严重的伤势——”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夏知临的脸色,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兜兜……弄出人命了?”
夏知临,“……不是,你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开始怀疑两人究竟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怎么脑回路这么清奇呢?
“兜兜那么乖一小孩,你这当妈的哪能不想他的好,一天天想着他闯祸做坏事。”
“不是兜兜啊……”顾娇娇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窗外昏沉沉的天色,放松的心情却只有一分钟不到。
转过身,猛地盯着夏知临,“不是兜兜的话,你们急忙叫我回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爷爷病危了。”
夏知临总算说出口,年轻的面庞上也满是烦躁不安。
似是不知要从何说起,整个人思绪混乱起来,好半晌都没能斟酌好说出口。
被顾娇娇闹的没办法,便索性和盘托出。
“爷爷身患绝症你是知道的。”
“是知道,可、可医生说他还有两个月时间,应该没这么快啊。”
她还想着这两天面试找好工作,就过去接兜兜回来,趁着这个空隙也好好陪老爷子几天。
可没想到,竟是已经病危。
距离她上次离开,才不到半个月。
“爷爷近来心情不好,加上受了点刺激,病情恶化很快。这几日虽然还有意识,但其实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委婉一些的说辞。
夏知临便不管不顾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早前爷爷定下了让我当继承人,这段时间我跟在橙姐身边学。公司里很多人都不服我,大部分心思我也都花在这上面,费了一番手脚感觉刚有所好转,大哥那边就出了事……”
“橙姐叮嘱过我,大哥在公司里经营许久,加上爸爸原本也属意的接班人是大哥,因此有一部分人是和大哥利益挂钩……他们表面看没什么,可却在背地里阴我。”
“我气不过,找了爷爷。”
说到这里,夏知临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橙姐骂了我一通,说爷爷既然将公司交给我,不管出多大的问题,我都要自己解决。有事情就找爷爷,是小孩子才做的幼稚行为。可她又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我的长辈,还有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伯……怎么好和他们冲突呢。”
顾娇娇沉默听着,细白的手指却紧紧捏在一起,静等着他说到重点。
一通吐槽结束,夏知临心里也总算舒畅了一些,低声开口,“爷爷听了我告状之后,就找了大哥一次。”
“他们在书房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具体怎么吵的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与我说的事情有关……后来、后来爷爷就病倒了。”
夏知临越说,脸色越难看。
到最后已经充满了歉疚。
“都怪我不好,橙姐骂我是对的。如果不去打扰爷爷,其实他最近心情那么好,兜兜每天都陪着他,可能真的还能活长一点。可现在……就这几天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知道吗?医生说回天乏力,油尽灯枯的老人,神仙来也没办法。这次是真的要走。”
顾娇娇心情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心口上。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大约和刚刚见到的夏知临一样,脸色难看,神情恍惚。
其实迫切的需要向谁倾诉,或是有人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心口郁结闷胀的情绪。
可没有人。
有的只有越来与沉闷的气息。
以及在走进夏家后,无处不在的压抑。
“妈咪。”小家伙很乖巧地跟着夏橙,此时就坐在门边阶梯上,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好似有了感应一样抬起头,便就撞见从外面进来的那道身影。
“妈咪!你来啦!”小家伙眼儿发亮,迈开双腿迅速朝顾娇娇跑过去,双手张开直接投入她的怀抱里。
他满脸的依恋,小脸蛋上的幽怨叹气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被顾娇娇抱起来时,整个人神情和都刚刚完全不一样,就像忽然有了主心骨似的,漂亮的眼睛里再没有之前的仓皇不安。
“太爷爷怎么样?”
“今天一句话也没说,医生伯伯说他没有力气说话了。重新打了针让太爷爷睡觉,说如果下次醒来,会给太爷爷打肾上腺素,让他能交代后事。”
小团子一贯聪慧,不需要旁人提醒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便他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意义,却也知道,太爷爷要永远离开他了。
小小的脑袋埋首在她颈项里,依恋地磨蹭了几下,肉呼呼的手抱紧她的耳朵,嗫嚅着问,“妈咪,这一次你还能救太爷爷吗?”
顾娇娇微怔,心口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站在房间门口,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目光往前落在已经形容枯槁的老人脸上。
这一次再见,老爷子的模样比先前更差。
连她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来,医生说的没错。
到现在,床上的老人,不过是靠药水硬生生吊着一口气罢了。
“人都到齐了吧?”
顾娇娇刚走过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