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宁眨了眨眼,“王爷,您对我们的来历就不好奇吗?”
她都做好被审问的准备了,可他的关注点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尹逍慕将视线从周尘身上转到她脸上,冷飕飕问道,“本王不好奇,难道你就没想过主动交代?”
裴映宁张着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不是尘尘儿把他当成穿越者泄露了自己的来历,她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她扭头朝周尘看去,“尘尘儿,周家正在找你,未免裴哲山那老东西再使坏心,你先回周家把人安抚好。至于你和裴静娴的婚事,你放心,别说裴静娴不想嫁给你,就算她想嫁,我也不会同意。我跟王爷有些话说,等我们讲好以后再去找你。”
“好,我这就回周家。”周尘点着头起身,只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尹逍慕一眼,然后有些不舍地对裴映宁道,“宁姐,你等着我。那些不想让你好过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目送他离去,尹逍慕忍不住抓紧扶手。
瞧着他那黑得快发绿光的脸,裴映宁又无语又无奈,“王爷,欧阳尘是我学弟,他自小便是孤儿,一直以来都如同弟弟一般跟在我身边。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的关系就是姐弟!”
尹逍慕别开头,似是不待见她。
但在裴映宁说完那些话后,他身上的怒火和脸上的戾气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大半。
裴映宁哭笑不得,“王爷,别人都欺负上门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联手制敌?”
她话音刚落,那扶手上的大手突然扣住她腰肢,接着她便落到他腿上。
她没有惊呼,甚至笑着搂住他脖子,“裴哲山让我今日带你回太傅府,还说要好好招待你。王爷,您去吗?”
尹逍慕一手搂着她,一手捏住她下巴,凝着她的眸光深沉如渊,“裴映宁,若本王与周尘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裴映宁汗,“……”
“说!”
“那自然是先救王爷您啊!”
还用说嘛!他是皇子,他若出事,她能讨到半分好?
再说了,尘尘儿会游泳,还拿过学校的奖牌,根本不需要她救!
当然了,这些话她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听到她的回答,尹逍慕的眸底总算有了一丝暖意,连语气都不再那么冷硬了,“既然太傅盛情款待,那本王便陪你走一趟吧。”
……
对于尹逍慕的反应,裴映宁是很意外的。
还以为他会接受不了她和欧阳尘的来历,没想到他什么也不问,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这让她都有些怀疑,难不成灵魂穿越的事他见多了?
眼下要去太傅府,既然他不愿多问,那她也只能另找机会和他详谈。
到了太傅府。
看到她把人领回去,裴哲山很是高兴,满脸堆着笑,热情得就像他们成亲回门似的。
“王爷,宁儿的伤多亏了您,要不是您,宁儿怕是要多吃不少苦头。”裴哲山很郑重地拜谢,但拜谢完后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知王爷是从何处为宁儿寻得良医,能否为臣引荐引荐?”
尹逍慕坐在上位,大大方方地接受他拜谢。但对于他的恳求,却是不答反问,“听闻太傅府的府医医术了得,不知太傅患有何疾,竟连府医都束手无策?”
裴映宁在一旁低着头,但肩膀却是暗暗抖着。
这家伙,拐着弯骂裴哲山得绝症呢!
裴哲山堆着笑道,“不瞒王爷,臣二女儿前些日子遭歹人所害,双腿筋脉断损,非一般医者能医治。臣爱女心切,不忍她成为废人,便为她寻了不少妙手能医,奈何二女儿伤势过重,众医者都无计可施。”
尹逍慕道,“二小姐的伤势本王也略有耳闻,但说到为宁儿接骨的良医,不过是府中一名小厮罢了。”
裴哲山拧眉,目光突然射向女儿,“小厮?”
裴映宁接收到她询问的目光,很快速地点头,“爹,王爷说的是真的。府中有名小厮,别的本事没有,但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手,就是他为女儿接的骨。”
对于这事,她和尹逍慕早就商量好了说词。
只是她略有不解,为何裴哲山昨日到楚阳王府找她时不问,却在今日当着尹逍慕的面询问。
这老东西,到底要耍什么名堂?
裴哲山见她做了证,也没再追问下去,随后便邀请尹逍慕到花园里赏景。
尹逍慕起身,正准备移步时,就见一门丁匆匆来报。
“启禀老爷,周尚书带着周小公子在外求见。”
裴哲山眉心蹙了蹙。
裴映宁则是和尹逍慕相视了一眼,默契的回了座。
没多久,兵部尚书周常海带着儿子周尘出现在他们面前。
见到尹逍慕,周常海先带着儿子行礼,然后又跪地致歉,“王爷,犬子出走一事是臣管教无方,今早害您险些被误会,臣已听衙门说了。臣实感愧疚,得罪之处,还请王爷饶恕。”
尹逍慕端得冷肃,声线也不冷不淡,“既知是误会,解释清楚便罢。”
一旁的裴哲山脸色跟阴云过境似的。
周常海起身后,也没同裴哲山多寒暄,直接道明来意,“太傅,犬子生来便有痴症,时好时坏,众人皆知。娴儿小姐端庄大方,乃太傅掌上明珠。犬子与娴儿小姐的婚事,实在有辱娴儿小姐美名。之前订婚一事,是内子仓促,没有考虑周全。未免耽搁娴儿小姐终身幸福,下官今日前来,是特意来解除这桩婚约的。娴儿小姐值得更好的托付,犬子实是不配与人婚配,还请太傅应允退婚。”
周尘在他身侧,抱臂环胸,下巴扬得高高的,拿鼻孔哼道,“哈批些,也不看哈自己是个啥子东西,喊老子娶,娶锤子啊娶!”
裴哲山双目一瞪。
周常海赶紧扭头训斥,“不得无礼!”然后又拱手朝裴哲山赔礼,“太傅,犬子疯言疯语,您别往心里去。他这般模样,实在……唉!”
对于周尘的‘疯言疯语’,裴哲山和周常海是没听懂的。
尽管裴哲山恼怒他的放肆,可周尘到底是个痴儿,自己身为堂堂太傅,跟个痴儿计较,传出去也只会让自己被人笑话,于是只能堪堪忍着。
但周尘的话听在裴映宁耳中,险些让她笑场。
一直稳如雕塑的尹逍慕都忍不住暗抖肩膀,极其不自然的把视线转向无人的方向。
虽然他也不能全听懂,但他很肯定周尘的话不是好话。
裴哲山沉着脸道,“既然周大人要替令郎解除与小女娴儿的婚约,那老夫也不勉强,从今起,他们的婚约作罢。”
“太傅大人深明大义,下官愧谢了!”周常海深深一拜。
这种事,总归是有伤彼此情面的,何况他们在朝中政见不同,本就不甚交好,周常海退完婚,也没想久留,随后便要带着儿子与在场的人告辞。
突然,周尘走到尹逍慕身侧,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周常海一见,忍不住斥道,“尘儿,不得胡闹,还不赶紧随为父回去!”
周尘抬着下巴道,“我要跟着他!”
他用的军姿,在裴映宁看来没什么,可在其他人眼中,此刻的他分明就是痴傻症犯了!
最好笑的是,他身旁座椅上的尹逍慕跟泥塑雕像似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放一起看,特别滑稽。
裴映宁忍不住扶着额头把脸偏向别处,再看下去,她真的会笑场的!
周常海气得不行,虽说他已经习惯了儿子的痴傻,可现在儿子在外面发病,还嚷着要跟着楚阳王……
这不是要他老命嘛!
他正想上前把儿子拽走,尹逍慕突然开口,“既然周公子想留在本王身边,那便让他留下吧。”
周常海张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而周尘‘哈哈’一笑,当即便弯下腰为尹逍慕捏肩捶背,“哥子,讲好了哈,哪个反悔哪个是哈儿!”
尹逍慕俊脸一黑,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周常海看得那是身子发颤,头顶流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做好了替儿子受罚的准备,却又听尹逍慕低沉道,“若无别的事,周大人请回吧。待周公子玩够了,本王会派人送他回去。”
周常海能说什么?
敢说什么?
“王爷,若犬子有冒犯之处,还请您不吝教训,臣在此先谢过了!”
“好说。”尹逍慕用眼角睇了一眼周尘,唇角微不可查地勾划了一下。
最终周常海离开了,还是三步两回首地离开。
裴映宁瞧着他那又纠结又害怕的模样,肚子都憋痛了。
等送走周常海,裴哲山忍不住指着周尘询问,“王爷,他是个痴儿,您何故要将他留在身边?”
尹逍慕清了清嗓子,“咳!周公子虽痴傻,但心智如孩童,想来也是好玩的。本王同宁儿的婚事近了,今后有周公子在身边,有痴儿戏耍,说不定能让宁儿解闷。”
他话音一落,周尘便拿手指戳他肩头,“诶,哥子,啷个讲话的?”
尹逍慕俊脸刹那间沉下。
见状,裴映宁坐不住了,赶紧过去把周尘拉走,嘴里还哄道,“周公子,你别乱惹王爷,当心王爷生气打你板子。”
周尘很听话的跟着她离开,边走边用方言问,“宁姐,要在这里期莽莽麦?你就不怕他们用耗儿药闹死我们?”
裴映宁拉着他几乎是跑出厅堂的。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捧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没好气地道,“你是想笑死我然后回去继承我的花呗?”
周尘自个也忍不住笑,“莫得办法,我也不想真的装哈儿。”
裴映宁白了他一眼,然后认真同他说道,“今日我带王爷回来,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你也要当心些。”
周尘立马行了个军礼,“是!”
随后,裴映宁将周尘带去了她的院子,在没人的地方,她开始向周尘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裴哲山要她回来待嫁,她正愁后山那些雷蛋子没机会造,眼下有了周尘,她大可以把所有事交给他。
丫鬟小芹见她带了客人回来,很快便为他们准备了茶水点心。
裴映宁一早到现在都没进食,确实有些饿了,便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吃起来。
谁知道她吃下点心没多久,突然感觉腹痛难忍。
“宁姐,你啷个了?”周尘紧张地蹲到她面前。
“那……那点心有问题!”裴映宁疼得满头溢汗,捂着肚子连腰都直不起。
周尘脸色唰白,猛地朝小芹瞪过去,吼道,“是你做的?”
小芹‘啊’地一声,拔腿便往主院的方向跑,便跑便喊,“不好了,大小姐中毒了!”
听说裴映宁中毒,裴哲山和尹逍慕都赶了过来。
见她在床上疼得打滚,尹逍慕铁青着脸坐上床。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裴映宁猛地抓住他手腕,吃力地开口,“王爷,快叫府医,我肚子好痛……”
尹逍慕紧敛着眸子,狭长的眼缝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在裴映宁暗暗用力拧了一下他手上的皮肉后,他才寒着脸朝裴哲山道,“太傅,府医呢?还不快把府医叫来!”
裴哲山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们,在接受到他的怒火后仿佛才回过神般,着急地让马安把府医叫了过来。
府医来了。
给裴映宁诊脉后,府医禀道,“老爷,大小姐所中之毒乃是鼠药,好在大小姐误食不多,不会伤及性命。小的这就去准备解药,待大小姐服下后便没事了。”
裴哲山恼道,“还不快去!没见大小姐疼得受不住了吗?”
府医很快退了出去。
床上,裴映宁虽然打着滚,可心窝子里都是火。
之前尘尘儿还开玩笑的说当心耗儿药,没想到还真被说中了……
裴哲山这狗东西,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目的,他不就是想找机会试探楚阳王嘛!
她偏不让他得逞!
床头边,尹逍慕的一只手让她抓着,哪怕她是真的疼得难受而掐他,他也没吭一声。
看着她一头是汗,他另一只手抬起,轻柔地为她擦拭,嗓音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低细温柔,“忍着些,解药很快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