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

男子见自己的招式被人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挡在池屿闲身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花满楼动作自然地合上了折扇,语气轻缓,声音温润:“在下花满楼。”

若说花满楼还未报上姓名之前男子还想着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但等听清楚对方的名字时却泄了气。

江南首富花家的花满楼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这么想着,男子抬眸隐晦地瞥了一眼自花满楼身后飘出来的一小块黑色衣角,咬咬牙:“哼,今天算你走运。”

说罢,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离开了这里。

秋风带来阵阵冷意,吹得男子身上的衣摆在空中哗哗作响。

池屿闲依旧是低压着眉眼,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因此好上几分。

但等花满楼转过身之际,他强忍着情绪开口道了声谢。

对方毕竟是帮了自己,总不能再冷着一张脸对待恩人:“我请你……”吃饭。

这句话他说道一半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没什么钱了,就连客栈都住不了几天。

池屿闲的脸一时间各种情绪交替闪过,刚才还阴沉的心情顿时被尴尬所取代。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花满楼就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窘迫,笑吟吟地开口打破了他的尴尬:“之前陆小凤说要请池公子来百花楼一聚,如今虽是迟了,但也算是相聚了。”

花满楼抬眸,听着周围的声音:“所以,应当是我请你。”

这句话很是寻常,就像是接下来本就应该说这句话似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嘲笑刚才的窘迫。

当然,池屿闲也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因此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低声应下了。

花满楼很有钱,因此池屿闲算是沾了对方的光,吃了一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好的一顿饭。

饭桌上两人随意地聊了些许事情,还在状态的池屿闲看上去和常人无异,无论是谈吐还是反应,根本看不出来他私下是一个整日悲痛欲绝的人。

简单地吃过饭后,池屿闲提出了告别,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撑着伞离开了。

虽然花满楼眼睛看不见,但他却感知到了对方刚才的心情还不错。

察觉到这个变化之后,他轻轻一笑,宛如百花绽放般得令人惊艳。

*

池屿闲撑着伞在街上走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周围的叫卖声也不断。

他此时正低下头查看着自己的钱袋子,自从和陆小凤分别之后,他一路上没钱了都会和一些人搭伙卖艺。

无非是用一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武功来震慑观众,实战怎么样且不说,单是看上去就很厉害。

“明日再说吧。”

池屿闲看着没几个子儿的钱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他系上钱袋,缓缓地往住的方向去。

如今住的客栈规模并不是很大,所以住宿的费用也不高,但尽管如此,以池屿闲现在的存款来说也只是能坚持三四天。

真好,他现在的存款已经可以让他下半辈子不吃不喝了。

池屿闲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了并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

回到客栈后,他坐下来擦拭了一下刀身,或许是因为这把刀只是在镇上买的,如今已经有些许的卷刃了。

发现这一点的池屿闲双眼微微失神,这个消息无疑是给本就贫困的他更加得雪上加霜罢了。

“啧。”

池屿闲再次拿出来了瘪瘪的钱袋子,纠结地想着:“是先住客栈呢?还是先买一把新的刀呢?”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又或许是因为中午吃饱了,他想着想着隐隐有了困意。

外面阳光灿烂,有一小片溜进来房间了。

这种天气,真的是太好睡了。

池屿闲掀起眼皮看着窗外摩肩接踵的人群,果断地放下手里卷刃的刀起身走到床边倒下。

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稍薄的被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拉扯到胸口,那双凌厉的双眸缓缓地闭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无处遁形,轻飘飘地游动着。

随着时间的挪移,光线逐渐地变暗,直到最后一缕亮色消失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的池屿闲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躺着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

窗户没关,夜里风凉,一阵阵的,吹得房间里寒意不断。

池屿闲起身将窗户合上,同时瞥了一眼外面夜空中的零散的星子。

熟悉的萤蓝色光芒照亮了没有点灯的房间,直到看见界面上没有回信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昨天忘记了什么。

不过没写就没写,反正是系统。

池屿闲心里没有任何愧疚,打了个哈欠之后就神态稍带些慵懒地抬起手指写着今天的“日记”。

在日记里,他难免提到了花满楼,提到的全是好词,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世人常说的在那种。

什么温柔啊、什么不愧是翩翩公子之类的,乍一看很好,实则一琢磨就会发现他字里行间都带着几分疏离客气。

末了,池屿闲轻叹了一声,提及了现在的窘迫,看起来倒是可怜,总是让人幻想着什么破旧茅草屋。

当然,这只是在旁人看来,并不包括已经见到池屿闲的花满楼。

翌日一早,开门后听到熟悉的鹦鹉叫声,花满楼脸上露出来了一抹笑来。

他走到栏杆前,那只嫩黄色的鹦鹉已经振翅飞到了他的肩头,先是在他肩头蹦来蹦去的,直到累了才开始了今天的复述。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昨天,因为花满楼听到了熟悉的事情,正是昨天他也亲身经历过的。

“你天天跑来跑去,不怕池兄怪罪?”

花满楼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着鹦鹉柔软的羽毛,笑意盈盈:“还乱学舌。”

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这只鹦鹉不小心飞到了其他地方,又将这些事情说给别人听怎么办?

且不说这种小事,单是可以将别人的功法完美复制这一件事情就足以震惊江湖了。

届时再引祸上身,池兄又没有内力,到时候可别出了什么事情。

花满楼轻轻蹙了下眉头,最终还是轻叹一声。

不过……

他想起来对方末了说的那段话,温润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沉思。

快没地方住了吗?

花满楼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抬手将凑到他脸庞的小鹦鹉往旁边挪了一下。

“好了,你该回去了吧?”

他弯眸一笑:“不然池兄醒来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吧?”

鹦鹉假装听不懂,开始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再次摸了摸它的羽毛。

其实这些事情还存在着许多疑点,比如说之前池屿闲明明远在徽州,这只鹦鹉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飞到百花楼的?再比如说这只鹦鹉怎么会一字不落地在短时间内学会主人的话?

这些话听下来不像是随口一说,更像是写的日志之类的。

花满楼轻敛眉,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好在百花楼不常有人,不然,这只鹦鹉学的舌早就传遍江湖了。

想到这里,花满楼眉心一动,缓缓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

鹦鹉并不知晓,继续在花满楼的身上到处乱蹦着,有时还低下头用淡色的鸟喙去啄对方细腻白皙的指腹。

远在城中的池屿闲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就连鹦鹉都知道,他却蒙在鼓里,一直觉得回信是系统。

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鹦鹉的存在,更别说一直和自己来往信件的人是花满楼了。

*

池屿闲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走出房门,楼下已经有不少人的存在了,大部分都是在吃饭,只有几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一手拿着伞,一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刀把上。

楼下有一些人的目光,在他下来的时候看了过去,目光各异。

有的只是好奇,也有一部分听说了最近江湖上的那些传闻,已经猜出来了他是谁。

池屿闲面不改色,他在外面一直是那种看着就很理智的人,而且还很有气势,确实有点像江湖第一。

他察觉到了来自其他人的视线,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不是很想和人比试。

走到一处空桌旁坐下,池屿闲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一碗面——不是他经常吃的阳春面,而是点了一碗素面,什么都没有加,只是面。

看着没有什么油水的面,池屿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怀念昨天中午吃的那顿饭。

只不过这种经历也不常见,毕竟请客的人是花满楼。

他低头开始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对面的人面容还算年轻,手里的刀动作轻缓地搁在了旁边。

池屿闲:“?”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后将面吃完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询问:“你是?”

微冷的声音总算是将对面人的思绪给唤醒。

“你会胡家刀法?”

对面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把上。

池屿闲微微眯起双眼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刀上,警觉地回答着:“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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