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什么官军?哪来的官军?他们怎么进城的?他们怎么就能进城?”
突然听到禀报,王士诚好似给人当头来了一棒,脑子乱糟糟的嗡嗡直叫,有太多疑问一时弄不清楚。
他跳下马,一把揪住孙贵的衣领怒目咆哮:“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砍了你的脑袋!”
王士诚愤怒得五官扭曲变形,像是成了恶魔,孙贵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愤怒,战战兢兢地道:
“是,是兴复军,他们打进了城池......”
——没错,来禀报军情的正是孙贵,因为承担断后任务,他跟他的手下是最后入城的一股泰山贼,距离兴复军最近,进了城里好处没捞到几个,却倒霉的成了最先被兴复军衔尾痛击的对象。
在他看来,兴复军跟官军差不多,毕竟那都是他们这些贼寇的敌人。
王士诚怔了怔,忽地将孙贵踹翻在地,并一把拔出长刀,唾沫四溅的暴喝:
“我让你断后,让你看住他们,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他们进了城?你这小婢养的狗贼,坏我大事,我今天非得杀了你喂狗!”
孙贵慌忙闪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躲开,哭丧着脸辩解:
“我看住了,我是接到指令才退回来的,我进城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兴复军,他们是一段时间后进的城,跟我着实无关啊!”
王士诚正在气头上,追着对方一顿乱砍:
“还敢狡辩,他们不是跟着你进城的,还能怎么进城?城墙都是摆设不成?我安排守城的人都死了不成?难道他们是飞进来的?”
眼瞅着孙贵避无可避,就要被王士诚一刀剁死,跟着王士诚出来的张春上前拦住对方,他已经向孙贵的手下问清了情况:
“此事的确跟孙统领无关,放人进城的是柳统领!”
举着刀的孙贵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脖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春:“你说什么?”
张春将孙贵的手下拉到跟前,指着他道:
“大当家一问便知,是柳统领带着他的人去了城墙,趁守卒不备暴起发难夺取了城门,把兴复军放了进来!”
王士诚犹自感到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柳统领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刚刚帮我拿下了郡城,马上就能成为三当家,为什么还要放兴复军入城,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统领不仅是今晚的最大功臣,帮助泰山义士跳出死地的福星,更关系着王士诚制衡张春、加强山寨掌控能力的长远计划,他实在不愿相信是对方背叛了自己。
张春气愤难平,一把夺过王士诚的刀,狠狠丢在了地上,恨铁不成钢的喝斥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抱什么幻想?这是你不相信就能改变的事情?
“很明显,柳统领就是兴复军的人,是杨宁提前安插进我们内部的细作,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王士诚被骂得一阵心虚气短,对上张春洞若观火的双眼,他感觉自己之前的小心思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声音顿时弱了几分:
“可,可是......”
张春愤愤打断他:“还有什么好可是的,此人哪里是帮我们拿下郡城,他分明是在为兴复军拿下郡城!你还没意识到吗,我们被人当刀子使了!
“现在我们进了城,兴复军达到了目的,转头就把我们这把刀扔在了地上,还要上来踩一脚,把刀子踩断!”
望着被张春夺过去丢在地上的染血长刀,王士诚一时愕然,继而满心悲愤:他居然落得跟一把刀一样的下场?
“生死一线,别犹豫了,赶紧调集人手反击!”
张春缓和了语气,在王士诚点头后,他转身看向孙贵,“孙统领,你今晚的任务是看住兴复军,现在对方进了城,你难辞其咎,让几万人陷入险境,就算大当家不杀你,你往后在山上也再立不了足!
“不过大当家愿意给你的一个机会,你若是还有几分血性,现在就带人回去,务必挡住对方一阵,我们集中了人手随后就会赶到!”
听到这里,王士诚怒气再度上涌,的确,兴复军虽然是柳统领放进来的,但孙贵没看住对方就是有错,他立即上前一步重重踹了孙贵一脚:
“听见没有?还不赶紧动身?!”
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不善眼神,孙贵明显感到了众人的责怪与怨忿之意,他不敢反对,只能强撑胆气:
“大当家有令,我今晚就是战死,也不会再后退一步!
“但是大当家,我的人损失惨重,被杀散了,无力抵挡兴复军,还请大当家再派些人手帮忙。”
王士诚转头看了几眼身边的人,一直跟着他的倒是有几名统领,他立即点了两个人,让对方跟孙贵一起行动。
那两人虽然不太乐意,但这种情况下没法抗命,只能招呼手下去迎击兴复军。
依照张春的言语,王士诚将搬运战利品的嫡系部众集结起来,又花了一些时间,把周围街巷的一些贼寇集中,正打算带着他们支援孙贵时,张春却一把拉住了他:
“大当家意欲何为?”
王士诚满头雾水,不理解对方为何多此一问:“去迎击兴复军——这不是你的建议?”
张春快被王士诚的愚蠢给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指着南城的方向气急地道:
“你听听眼下是什么动静,兴复军明显已经成势,他们本就战力不俗,现在我们的人又分散在各处,你拿什么去挡住他们?”
刚刚王士诚集中人手时,张春没闲着,他让人找了梯子爬到屋顶上,登高眺望兴复军杀来的方向,已将战场情况大致弄清。
一言以蔽之,兴复军势如破竹,还有城中残余的大户势力呼应,一盘散沙仓促遇袭的泰山贼乱成一团,正在遭受迎头痛击。
“不是你说要迎击?”王士诚还是没完全理解张春的意思。
“我不那么说,孙贵等人怎么会乖乖率部去阻挡兴复军?如果没有他们挡住对方一时半刻,你我哪来的时间集中一部分人手,带着一部分缴获撤离?这是断尾求生之策,迫不得已而为之!”张春终于道出了他的真正计划。
王士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形势至此,诸事已不可为,东平陵不属于我们,我们也占不住,趁现在还能走赶紧走,多的东西不要带,再不走你我性命难保!”张春连声催促。
到手的“金山银山”带不走,王士诚心痛如绞,五官再度扭曲变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就像死了爹娘一样难受。
但他知道张春说得是对的,当下只能勉力稳住心境,悲愤难平的嘶声大吼:“走,立即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