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一座府邸,最不像一个公子哥所居住的府邸。
没有黑色,没有黄色,有的只是各种意想不到。经过逍遥府的主殿去往侧面的园林,一座林子曲径通幽林风簌簌,树木葱郁是一种静幽。
前面一道葵黄的影子晃着,在树木中时隐时现,也晃得林中热闹,罗药儿一直走在前面,她似乎对逍遥府很感兴趣。
而走了林子的三分之二,罗药儿又在前面安静了。
我过去一看,也安静了。
一道普通的围墙,却是相对于府外的高围墙,这里只有半丈。
从中一个开口是为门,两侧下窄上宽各自斜斜的镂空。
之上翠绿点点,一大半是围墙里面的颜色,繁木,阁楼,若隐若现;一小部分是镂雕上的颜色,繁翠碧玉颗颗玲珑,玉上镂了一层细密的金丝,被一双纤手托着,是安静的神秘。
围墙里面是一座两层的楼,黑瓦黑檐淡尘内敛,博远独立气息古旧,八个面八个进去的台阶各自封闭。
楼上一个四敞的轩,栏杆寂凉轩内沉静,楼顶八个檐角八只黑朱雀,由八根龙脊起伏连接,中央是一只黑麒麟,为神圣。
一座楼,八面玲珑,上下两极,生死模糊,黑中有白,这仿若是尘世中的一粒尘,又仿若是一片天。
我看到了一种与世隔绝,真正的与世隔绝,又或者,是遗落了多少年的距离。
“这就是传说中的玲珑轩??”罗药儿似乎很惊讶,又一甩手中的树枝跨了进去,两眼生辉,“我要在此歇息!!”
我也很惊讶,这里没有铭名,她却是说这是玲珑轩,而我是第一次听说。
隐睿阁里记载天下事的书籍有遗漏吗?如此不普通的一座楼,竟然没有记载?
后面遥瑟没有说话,一众侍卫只剩下她,另外的十人并没有进林子。
我也走了进去,在罗药儿旁边站着看,她看着楼顶点头道:“哎呀,这黑麒麟和黑朱雀那是叫一个了不得…”
但我并没有看出什么来,纵然黑色的朱雀比较少见,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问:“怎么了不得?”
她说:“这可是传说中的神兽啊,请了神兽来镇楼,这座楼也是全天下只此一座了……”她说得意味深长,又看了我一眼,问:“神兽你知道吗?”
我没有说话,她又笑了一声,看着那麒麟和黑朱雀道,“神,那就是主宰者的棋局,兽,那就是棋局里的棋子,神兽就是一盘棋。你喜欢下棋吗?这里面有盘棋,听说已经死了一千年了。”
我眼一沉,她又感慨:“一千年都解不开一个棋局,你说,这是有多笨?”
我转头看她,她向着那扇紧闭的门过去了,到了门前伸手就要推,又停住了转头看我,“你敢开吗?我怕里面有鬼…”
我顿了顿,过去了。
她退到了我身后,只是一犹豫,我推开了门。
一瞬间一股优雅的清香被惊动的转身,是一个世界的转身,晃眼一霎,是七扇窗台七盆兰,无数的尘封气息无数的静,它们全部跟着呼啦啦的过来了。
一阵轻柔却很大的风过面,吹过的是尘封,我站在门前地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影子,屋内的窗又是一扇比一扇清明,窗上的兰一盆又是比一盆晶莹灵性。
窗外,一个翠影林风而来,片刻竟是仿若隔世。
这林风有一种深山高崖上的静、清、深、远,而我这一打开就是一种扰。
后面罗药儿探头,一伸手将我推了进去,我站住了转身看她,她也进来了却是不自觉,只四处看着完全是好奇。
我又没有理她了,因为我看到了北面的一面墙。
一面锦色的墙,墙上布满了黑色的东西。那是一根黑纹,只是一根却缠缠绕绕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圆,看得到起点和终点看不清中间,这一团的繁杂,是一种迷失,找不到自己。
罗药儿过来看着,她沉吟着,“你说,这像什么?像不像一个漩涡?”
“漩涡?”我看着这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的迷失,倒觉得像是一座漫长的迷宫,迷路,迷己。
“对!就是漩涡!一进去就出不来啊!”她拍手点头,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
我又看到了墙下面的一盘棋,它比这墙上的锦纹还要特别。
一盘棋,棋台是暗红色的,木质,但又有着石头的硬度,那光滑和亮泽度是一种圆润年轮的古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也不知道是否是有灵性的活木。
棋盘就是棋台,上面落着黑白二子,一个定局,棋走至这一步,双方的数量、位置一样,却是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看不出是谁先走谁后收手,只是一停手双方都陷入了末路,困了他人也困了自己,将一个战场彻底的走成了死局。
而棋盘上没有一丝灰尘,一种局的定性和一种木的年轮,透露出的却是一种浓浓的古旧,这古旧,正是这座楼不寻常的根源。
再探局的定性,不可考,也许是不久前,也许是有史以来……
罗药儿蹲了下去看着那棋局,琢磨着,“怎么样,你要不要走一走?说不定就成了活棋呢。”
我看着,又转头看窗台上的兰花,这样的灵性,怎么能存在于这样的浊世?
她又在后面道:“你真的不下一下吗?说不定活了我们就可以杀一盘了。”
目光一顿,我又转头看她,不明白她这突然来的轻描淡写的战意是何意。
见我不说话,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是一愣:“我觉得你那把剑很厉害,用剑打不赢你用脑子总可以吧?”
我看了她几眼,又转身走了,是真的不感兴趣。
这盘棋很麻烦,需要消耗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而我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
那秦冽的剑果然有这么厉害?我只觉得它很值钱。秦冽,就是那个签卖身契的秦手下。
她又跟了上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很重要吗?”
她说:“怎么不重要?我总不能对着空气说话吧?”
我是无所谓:“随便。”
一阵沉默。
“大冰块。”她说。
我停下看她,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从深思中醒来,一拍手是完全的认同:“太形象了!”又手搭在我肩上戳了戳我背上的剑道,“你怎么跟这把剑一样冷?太无趣了!你要跟我学,走到哪儿闹到哪儿,哪儿哪儿都热闹,天翻地覆!”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继续走,她跟了上来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你喜欢荷花还是兰花?我都不喜欢。你喜欢冬天还是夏天?我都不喜欢。你喜欢吃还是睡?我都不喜欢。”
我问:“那你喜欢什么?”
她说:“我喜欢你…”我停下转头看她,她看向了我背上:“的剑。”
眼中是一种忍耐,我又继续走,她突然跳到了楼梯上大叫:“这是什么?!”
我停下不动,又看了一眼,最后过去了,一看,她忽地一声大笑就往楼上跑,我收了目光看着那个背影,手是千军万马的痒:楼梯扶手上,一片空白…...
“啊!!那是什么?!”她又停在了楼梯口更吃惊。
我看着那个背影不动,那个背影也不动……许久,我上去了。
她急忙让开指给我看,一座四敞的轩中站了两个仙气飘飘的姑娘,容貌一样,衣饰一样。我又上了台阶看,脚一落,背上又一只手将我推了进去……
一股怒火是不能再忍,我转头看她已经爆发,她却是使劲指着那两个姑娘说不出话,那一脸的吓死了是真的惊吓。
双生子很稀奇吗?我一个从山里来的都觉得很正常,她一个山下的人难道是第一次见?最后我原谅了她,然而,是我猜错了。
“大美人!!”她激动的爆发了。
她根本和我就不在一个世界,不,是她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谁见过一个姑娘对姑娘是如此的热枕?她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而被翻转的世界观主角,那两个姑娘也不介意,只笑意盈盈垂手而立。
一身的白衣是精致不俗淡然离尘,传说中的不食人间烟火这说的就是她们,二人一低头,是一个温婉有礼仙气十足,长相、身高、衣饰、气质,甚至连微笑都是一样,齐声道:“二位姑娘有礼,轩辕百里、轩辕千里在此迎接二位姑娘。”
迎接?我看着她们是疑惑。
我们在楼外往上看时,二楼的轩里根本就没有人,进了楼,一楼也是没有人,此刻她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是迎接?
但奇葩罗药儿倒是陷入了两个人的容貌不能自拔,指着左边又指着右边,迷糊了,“谁谁??”
二人一笑,左边的那个道:“百里。”右边的那个道:“千里。”
“哦…”罗药儿点着头似乎明白了,转身坐了下来再抬头,又分不清谁是谁了……一阵无声,她知道了我的嫌弃,明了的点了点头道,“哦,轩辕氏,双生子。”又问了,“逍遥公子的侍妾??”
二人相视一笑,又齐声,“百里千里是玲珑轩的侍女,负责接待玲珑轩的客人,并非逍遥公子的侍妾。”
“嗯…”罗药儿再点头,又始终觉得一个问题很重要,打着砂锅问到底,“但是你们也长得太美了吧?玲珑轩的姑娘都是这样吗?!”
那二位又是相互看了一眼,一样的频率一样的笑,“不知道,百里千里只见过百里千里。”
这之后是沉默,四双眼睛的无声,三个心思的无声......
轩外的天有些暗了,楼下已经点了灯,外面黄昏之后的暖风吹了进来,桌上的灯盏也晃了晃,沉默中我不知道罗药儿在想什么,但是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了。
一番盯看过后她还是没有分清,指着左边的百里道,“你去拿些点心来,”又指着右边的千里道,“你留在这里。”
百里一笑低头去了,千里淡然留在这里。
没一会儿百里微笑着回来了,她看着,终于知道了她们的不同点:百里很精神;千里略微疲乏。
无声中,东北案几上的一张琴又进入了罗药儿的视线,一张琴暗红,上面画有一株蕙兰,她歪了下来端起了茶喝着,再喝了一口,放下了道,“那么,百里给我弹个小曲儿罢!”
二人相互看一眼,百里低头,“姑娘见谅,百里不会弹小曲儿。”
她一愣,又一手撑头一手在软榻上敲了起来,“那么,千里给我弹个小曲儿罢!”
二人再互看一眼,千里低头,“姑娘见谅,千里不会弹小曲儿。”
一阵沉默,她坐了起来是惊讶,“什么?!不会弹小曲儿??”又指着案几上的琴,“那这是干什么的?”
二人转头看案几上的琴,又回头,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嗯?”罗药儿疑惑了,我也疑惑。
楼下忽然传来遥瑟的声音:“二位姑娘请随遥瑟去别院歇息,今日公子回不来了。”
我们又一愣,转头看楼下,遥瑟还站在我们进来时的原地。
“怎么不回来了?有什么事吗?”罗药儿又跑到栏杆前问。
楼下道:“是的。”
罗药儿没有说话,似在想着什么,我向那百里千里点了点头下去了。她又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小美人等着我啊,下次还来找你们玩儿!”
楼梯上她问我:“你说那张琴是谁的?”
我没有理她,这智商,当然是谁的地盘就是谁的。
她又问:“你说她们怎么长得那么不一般?这世界上的美人不要钱吗?一个赛一个!”
这更好笑了,世界上的事谁能说得出横竖?美人遍地跑,也不见有人去珍惜。
她再问:“你说百里和千里哪个更美?”
我道:“我更美。”
她一愣停下了在门口,我出去了,她又追了上来撸袖子:“哎!把你面巾给我拿下来!让我看看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在心中一种凉,什么美人?牢笼里的,都只是对镜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