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凝觉着,温怂包做不到以绿帽还绿帽。
她是那种,自己吃点小亏无所吊谓的人。
向凝记得有一次。
高中开学分发课本,温绾前桌分到的课本卷边破损了。
前桌默默不敢吭声,温绾热情洋溢把自己的换给她用着,然后找老师调新的。
卷边不影响阅读,老师没答应调换,温绾闷头吃了这小亏就算了。
亏吃了,不过多了个前桌这个朋友,也就是高中三年融入她们闺蜜两圈子的王佳依。
根据蝴蝶效应。
这不仅仅吃点小亏,还给自己招了个祸害。
…
去同学聚会前一小时。
温绾还在加班。
有时候气象预测错误,稿子需要重写,一加班就是几个小时。
等被向凝拎去同学聚会时,温绾多了两个浅淡的黑眼圈和打工仔死灰似的表情。
衣服嘛,灰白色小西服,菘蓝衬衫,裤长及鞋。
向凝:“……你是去应聘吗?”
“怎么了?”
温绾低头扫量,有何不妥。
“你现在是个离异小富婆诶,CELINE LOEWE呢?穿三位数的衣服,你是想把钱留给下辈子再花吗?”
向凝真怕——
她一坐男生旁边。
男生以为。
她是想主持节目。
在向凝一番添油加醋的劝说之后,两人拐了一趟商场,给温绾捎一身黑丝绒后妈裙,外披小羊绒。
鸦羽般乌发稠密垂腰,脸蛋清冷娇丽,脖颈绑了同色小细带,裙摆不多不少到膝盖下,半开叉,纤秾合度的小腿若隐若现。
五官清纯,身材火辣,冷艳和妖娆结合。
美绝了。
这才是美人该有的模样,而非一成不变,素净寡淡。
不巧,聚会酒店就是温绾上上月前捉奸的那家。
江景程是这里的贵宾会员,应该没少来。
她们去的偏迟了些,该入座的都坐了,西竹雅厅,中式大圆桌。
这家上了星,消费不低,来之前向凝提过,不用AA,有老板买单。
刚进去,温绾不小心被一小孩撞上。
险些以为自己来错地方。
直到一个模样还算熟悉的女同学忙不迭过来抱起孩子,“都说了不要乱跑,过来!”
时隔多年不见,岁月流逝。
不少女同学,都生娃了。
男同学的头,也秃了。
大家或生疏或熟络,偶尔提起生意上的事,借以前的同学情分帮衬。
做微商和保险的想要扩列。
带孩子的宝妈一门心思在宝宝身上。
负责活跃气氛的男同学看到门口的靓姐,热情洋溢过来迎接:“哎呀,这不是我们以前的班花吗?温绾同学。”
从小漂亮到大的人。
到哪都是吸睛的点。
何况,她今晚穿了极其亮眼的后妈裙,妖娆风情感拉满。
“班花怎么一个人过来的?江景程呢?”同学们嬉笑。
早在很久前,温绾的名字就和江景程绑一起了。
昔日同学见面,温绾仿佛回到曾经的校园时光。
他们都在。
他也在。
只不过迟到了。
再等些时候,就会从门口进来,路过她桌边,说一句“老婆早上好”。
欢声笑语中,温绾的指尖不知不觉扣着掌心,恍如隔世。
向凝大摇大摆拉着人找座位坐下,“人家江总天天工作忙得要死,想见他一面,难哦。”
“真的吗?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吗?感情这么好。”有人问。
向凝想帮温绾挽尊,昂首挺胸:“好啊,十年的感情,能不好吗?”
话音刚落。
两个门童将大门打开。
一身黑色西装的江景程和王佳依并排走来,宛如一对正在赶往礼堂结婚的一对璧人,步伐款款优雅。
全场同学哗然,挤眉弄眼,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江景程向来不会出席这些浪费时间的场合。
何况,带着女伴。
挽着他一起出现的王佳依笑容温和明媚,抬起手向在座的同学们挥了挥,“大家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啊,这不是我们班长王佳依吗。”
不知谁踉踉跄跄接一句。
这就尴尬了。
刚刚还说江景程和温绾感情好,人家转头就牵新女友过来。
怪不得没一起来。
原来早就分开了。
最诡异的是,同学们没记错的话,班长和班花还是好朋友?
三人一台戏。
好在西竹厅共设三桌,江景程和王佳依,没有和温绾她们一桌。
入座之前,江景程说了一句:“今天我买单,烟酒你们尽情随意。”
“不愧是江总,就是大气。”男同学立刻巴结。
“江总,这位是嫂子吧?嫂子好啊。”
早就不同于高中时灰头扑面的样子。
王佳依打扮尤为出众。
一身昂贵名牌,奢侈珠宝,盘了一个优雅的发髻,她作出贵太太的娇羞态:“别这样叫我,我不太习惯,叫名字和班长都行。”
听着那茶里茶气的声音。
还有那时不时抚摸肚子炫耀自己有崽的样子。
向凝忍不住骂:“她当然不习惯了,因为之前都没人叫过。”
看他们招摇过市,向凝越发咽不下这口气。
本想给温绾寻个男人绿一绿。
结果江景程的好友中,只有汤武来了,其他的都没在安城,应该不会来了。
向凝计划泡汤,温绾却松口气,安心吃菜。
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大嗓门的女同学,正声情并茂讲述她前几天发生的事。
“妈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上上月我老公出轨被我发现了。”
“那小三还是我好朋友,真是防火防盗防闺蜜。”
“气得我当场把她的衣服给扒了,一巴掌拍到医院里。”
前面的经历和温绾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结果,被打住院的人,是她。
温绾用筷子戳了只螃蟹,不经意间察觉到旁边向凝的眼色。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向凝恨铁不成钢,“那天你就应该和她一样,扒了王佳依一层皮。”
“……然后呢,和咱们同学一样,被拘留十五天?”
女同学挥挥洒洒讲那么多,不是炫耀的。
而是。
让大家采取正确办法抓小三,别弄得和她一样被小□□告一手,去警局喝茶。
“反正很多事情上,你太被动了。”向凝叹息,“总喜欢吃亏。”
现在离婚。
反而成全了那对狗男女。
温怂包端起左手边的玻璃杯,毫无知觉地抿完里面的酒。
很辣。
她不擅长喝酒。
遇到非喝不可的应酬,也是用雪碧蒙混过关的。
有男同学借机过来搭讪。
“温绾同学,我有句话一直想和你说,其实我高中时就喜欢你了,但当时你和江景程太要好了……”
心意是诚恳的。
就是时机不对。
又过来在累累伤痕上,添一把刀。
当时他们那么要好。
怎么就分开了呢。
他那么低调的人,却还带她的朋友,过来参加同学聚会,就为了宣誓主权吗。
“谢谢。”温绾干巴巴磕出这么一句,和男同学碰杯,一饮而尽。
这次聚会,她不该来的。
他兄弟没撩到。
自己反而成笑柄。
biubiu——
一道突如其来的水枪声传来,紧接着,温绾衣服的领口浸湿一大片。
再看,对面的小孩,正拿着水枪到处嬉戏。
“你这孩子能不能安静点。”宝妈忙劝慰,“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温绾低头看着领口的湿润,冰冷彻骨。
心都跟着凉了。
她很想。
把一桌的菜都掀了,爬上去挑个霹雳舞,抢过那小孩的水枪,对着所有人都扫射一遍。
毁灭吧,人类。
可她只是想想。
说了句“没关系”。
然后去洗手间整理。
像只……受了伤只能自己舔毛的流浪狗。
她没家了,没有依靠了。
成年人的世界,只能说一句“**”后,再露八颗牙微笑。
温绾躲在洗手间的风干机前,一遍又一遍吹着领口。
不能哭。
眼线不防水。
隔壁的隔间,传来嬉嬉笑笑声。
“我就说温绾和江景程早就离婚了吧,老汤他们早就透露过,两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她闷性子,男人喜欢才怪呢。”
“她不会以为自己今晚穿得骚一点,江景程就能回心转意了吧。”
“感觉王佳依和江景程更般配一些,温绾太装清高。”
“小声点,她不是来洗手间了吗,不会听见了吧。”
说话间,就见门口堵着的人,正是脸蛋泛着醉意的酡红,领口也被热风吹红,样子狼狈不堪皮笑肉不笑的温绾。
几个女同学噤声。
“没事,你们继续。”
温绾揉了揉耳朵。
“我可以装。”
“听不见。”
…
陌生的长廊。
酒劲后发地上来。
温绾贴着墙壁前行。
好晕。
好晃。
脑袋也疼。
同学聚会上的酒,度数这么大的吗?
她吸一口气,心脏揪紧似的抽搐。
喝醉酒原来是这种感觉,有意识又没完全有意识。
江景程第一次出轨的对象是个酒吧女,他说他喝醉了才乱来的,她信了。
可喝得再醉,脑子却还是有的。
真的没意识的话,他怎么知道要去睡酒吧女,而不是睡男酒保。
咔嚓一下。
鞋跟似乎断了。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拐角处,温绾再试着踉跄前行的时候,眼前一片重重的阴影落下。
中调的檀木香撞入鼻尖。
后面跟了道念叨的声音:“白哥,我真搞不懂,这同学聚会其实完全没必要过来吧,大老远跑一趟,咱又没有想见的人……”
李奎声过半,拐角撞见一个女醉鬼后突然闭嘴了。
让他闭嘴的不单单是女醉鬼。
而是他老板的衣袖,被女醉鬼扯住。
宋沥白臂弯挂了件外套,单手随意抄兜,穿的是件小众牌的橄榄绿薄毛衣,袖口被醉鬼抓乱,显露一截精壮手腕,和一块Richard Mille的表。
女醉鬼脸蛋微仰,酡红似樱桃,柔软的唇瓣被细白的牙齿隐忍咬着。
看得出来。
她现在很苦恼。
“这位不是——”李奎认出眼前的人儿,“江景程老婆,温绾?”
江景程三个字一出。
宋沥白看见抓着自己手腕的爪子,力道更深了些。
没有美甲,指尖生生没过衣料。
“不对……”李奎似是想到什么,“应该是前妻,听老汤说,两人不久前离婚了。”
现在温绾这状态。
是看到江景程后,没管理好情绪吗。
难怪。
两人这么多年感情,都是兄弟见证的恩爱,却落了个这样结果。
很明显地。
在听见离婚,几个字,她又抽噎了声。
宋沥白和李奎都是江景程的好友不错。
不过是高中时期了。
大学后就不怎么联系,最近也是因为宋沥白回国回安城,公司发展方向和江景程贴合,于是又走近了些。
按理说,兄弟的前妻喝醉,他们没道理不管。
也没道理管。
李奎就想拉着宋沥白离开,但他的衣袖被女醉鬼抓得紧。
她好像认出了他们,含含糊糊招呼:“老同学,好,好久不见……”
宋沥白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语调闲散又轻淡,“好久不见。”
温绾站不稳脚跟,身子摇摇晃晃,“不好意思,我今天喝得有点多,走路不稳,你们能帮我扶一下……”
“扶你?”
“扶一下地板吗?”她诚恳解释,“它晃得我头好疼。”
“……”
她不像在说笑。
她半蹲在地上,两手掌心撑地。
真的试图把地球扶正一些,好让她,走路稳一点。
扶着扶着,一个重心不稳。
膝盖砰地磕在地板上。
李奎忍笑,“这还没过年了咋还就磕上了。”
身侧,一记凌厉目光扫来,他闭上嘴,得,多管这闲事干嘛。
宋沥白把外套和车钥匙扔给他,“车开到门口。”
“?”
“回家。”
李奎没搞懂那爷是想自个儿回去还是送女醉鬼回去,稀里糊涂拿钥匙走了。
地上的女醉鬼意识不清楚,耳朵很灵光。
听到他们的对话。
过年要压岁钱的跪姿更低了低。
头发披散,可怜兮兮得像个乞丐,“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了……”
这个样子。
任何一大老爷们很难不心软。
宋沥白微抿的薄唇动了动,安慰的话刚好卡在喉骨间。
女醉鬼又絮絮叨叨补充:“但我有这家酒店顶层总统套房至尊vip房卡。”
“……”
他垂眸看了眼尊敬的vip用户,慢条斯理地问一句:“那送你上去休息?”
温绾点头,试着站起来。
扑通——
又。
要了一次压岁钱。
眼前的男人。
不太绅士。
没伸手搀扶,更没有公主抱她起来。
她晕乎乎地摇了下脑袋,“我站不起来。”
“嗯。”
“……”
他还是没有,搀扶她的意思。
温绾抬起晶莹剔透的双眸,浸过水似的纯净无害,盯他片刻。
额头忽然一重,栽他胸前。
柔软红润的面颊贴合男人的薄毛衣,闷声闷气地低哼。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