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父子二人一路砍柴放置马车上,垒得很高,感觉车轱辘都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镇上,把这一车柴卖了也能换点路费,出门在外的,身上的钱肯定是能省则省。
“这位大哥,可知道去青玄宗该往何处去?”。
樵夫遇人就打听。
“去青岳城问问吧,那里玄者众多,应该有人知晓,甚至还能买到整个青川州的地图”。
那人指了通往青岳城的路。
青岳城离这青木镇也不算远,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可孩童早就在马车柴堆上睡着了。
到了一家路边客栈,樵夫拉着马车走到了旁边的树林里将马拴好,并将干草喂给马儿吃。
而后才带着儿子买了碗汤面,蘸着干冷的饼吃了起来。
“客官这是要进城吧”,店小二问了声。
“对,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青川州地图”,樵夫如实回答。
“哦,想必客官是要去更远的地方了,不过最近不太平,进城的路可不好走,夜里多了些山精鬼魅不说,山匪流寇也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店小二倒了茶水。
“小二,来二斤牛肉”。
听到有人唤他,他立即小跑了过去:“好嘞,客官,您稍等”。
樵夫眉头一皱,这天色已晚,夜里更容易遇到危险,有必要在此先度过一晚。
又见此刻的商队和进城之人也并无急着动身离去的意思,多半也打算在客栈暂住了,于是毫不犹豫的跟客栈商量留宿之事。
“小店已经住满,您也看到了,人太多了,只能委屈挤在后院了,你们还有马,得交半间房的钱”,掌柜拨弄了几下算盘,伸手让他交上五十文。
“可付了汤面钱,我这手里就只剩四十九文了”,樵夫有些不好意思道。
“行,就四十九文吧,先给钱再住店,概不赊欠”,掌柜数了数便收下了。
“多谢,多谢”。
樵夫连忙牵马。
“马牵圈里,车就放外面,贵重物品带好就行了”,店小二吩咐道。
“爹,不买地图了?”,孩童疑惑的问父亲,都没钱了还去城里。
“不是还有马车吗,这树林也大不愁没柴砍的,要明白出门在外财可不露”,樵夫小声的对孩童说着。
孩童看了看院里,确实挤满了很多人,男女老少,更多的是些五大三粗还提着刀的汉子,看样子都是商队和镖人。
而那些少爷小姐则是早早就上楼歇息了。
“麻烦让一下”,
父子二人拉着马进到了马圈旁边找了个地方落脚。
“这位大哥也是要进城吧?”,身边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笑着问旁边的汉子。
“是啊,进城讨个生计”,那汉子看到女子样貌清秀可人,不禁有些脸红。
“可听说城内也不太平了,很多门店都关了,生计怕是不好讨”,女子叹了口气。
“这是为何?”,有人问。
“这些年蝗虫鼠患又是瘟疫肆虐,普通人生活不易,进城谋生计的人多了,很多门店收不下那么多人”。
“许多人为了顿饱饭大打出手,甚至直接当了贼寇,抢粮、杀人、放火什么都做”。
“还有,前些日子有玄者出现在山里,杀了一头怪物,那怪物獐头鼠目,龇牙咧嘴,有着长长的尾巴还穿着人的衣服”。
“真的假的,越说越玄乎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恨自己不是玄者,还要为了吃饱穿暖忧愁”
……
其余人都加入了话题中。
“你看,世道就是如此,所以,不论何时,只有自身有了实力才能行走无阻,才能受人尊敬”,樵夫摸了摸儿子的头道。
“嗯”,孩童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家人都希望他去当杂役弟子了,当个玄者至少不会饿肚子吧。
夜里,人都睡下了,马圈里的马儿却有些不对劲,所有的马都是慌张的要挣脱,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
“怎么回事?”。
阵阵寒风吹过,有人意识到不对。
连续赶了几天路的孩童睡得很死,但身旁的父亲并不敢放松,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他立刻就防备了起来。
“各位不必惊慌,客栈内有符阵,即便是有妖魔鬼怪也没事”,店小二还专门来安抚了一番。
“继续睡吧,没事的”。
一个带刀的壮硕汉子对身边的人道,他们走镖人总是一直抱着刀,哪怕睡着了刀也不离手。
见此情况,樵夫也放下心来,但还是不敢大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身旁的一个汉子摸了摸怀中的银钱,方才松了口气,而这一举动却被旁边的女子见到了,她看了眼后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
天还未亮就有人提前离去,其他人陆续醒来,尤其是那商队之人早就起来等待着主人从房间下来。
“我的钱不见了!”。
一个汉子大声道:“肯定是有贼偷了我的钱!”。
此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那可是足足二十两银子,各位大哥,谁能帮我抓到贼,我愿意把一半银子当做报酬”,汉子慌了,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这位兄弟,贼估计早就跑了,现在怕是追不回来了”,有镖人提醒。
“能够肯定谁干的吗?”,汉子心想这镖人见多识广,应该比常人有眼力。
“我又怎会知道,但应该在提前走掉的那些人手中”,那镖人回答。
然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走的人太多太杂,离去的方向也是各不相同,想追回来可不容易了”。
“那可怎么办?”,汉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欲哭无泪。
“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堂堂七尺男儿好手好脚的,还怕挣不来钱”,旁边的人劝道。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
“走吧”。
……
“爹爹,还好我们没钱,对吧”,孩童庆幸道。
“……”。
樵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紧随商队之后,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要进城的。
路过河边时,发现了一具女尸,死相极其可怖,樵夫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这不就是被偷了钱汉子旁边那个女子。
“是被乱棍打死的,致命伤是后脑”。
镖人们检查了尸体身上的伤势,得出了结论。
所有人沉默了片刻,看这样子并不似遇到了匪盗,而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钱袋,这样子像是有人突然起了歹意而为。
“这是我的钱袋……”。
此刻被偷了钱的汉子也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女子拿了他的钱急着跑路,结果惨遭此厄难。
“她这活该啊!”。
“是啊,好好一个姑娘,怎还干起了偷盗之事,真是世风日下啊”。
……
但逝者为大,嘴上虽然骂着,但还是有人出手将女子尸体埋了,即便做了偷盗之事但被弃尸荒野也过于惨了些。
“真是造孽”。
孩童第一次出门便遇到了这些事,理解了为何父亲说出门在外需要多留些心眼,也理解了爷爷总说的“善人积善,恶人积恶,不违本心,不做坏事”。
可人心难测,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爹爹,做坏事会遭报应,做了好事是不是就可以有好报了”,孩童问。
“世上的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好与坏,一时的贪念也可能会突然否认一个善良之人,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同样可以逍遥快活”,父亲回答。
“不懂”,孩童很是疑惑和怀疑,这简单的善恶之间为何还能有如此道理。
“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父亲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但是,好人必然会有好报的,要坚持己见,定不能做那违心之事”。
“嗯”,孩童重重点了点头。
然而,
这进城之路并不好走,过了河又是上坡路,马车反而成了累赘。
父子二人还好,赶着的是空马车,而那商队就犯了难,货物太多,需要人推着走,花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镖人们直摇头:“接的什么镖,不仅要保护商队还要干苦力”。
“能不能快点,本少爷快坐不住了”,那马车里的少年发起了脾气。
“小姐,这么下去,交货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有老奴着急道。
那小姐看了看后面的行人道:“我有办法了”。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她吩咐老奴朝着行人不停的喊。
“有这好事,我干”,
一听有钱挣还有饭吃,行人纷纷伸出援手,这马车行进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行人们不仅得到了干粮和水还拿到了钱,纷纷称赞这位小姐人美心善,聪慧过人。
轰隆隆……
刚刚还万里无云,但转瞬间风起云卷,眨眼间便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天说变就变,下了雨的路面变得湿滑起来,行人到处找地方躲雨,父子二人也穿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
“还是娘亲准备的妥当”,孩童感叹,却是突然想回家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镖人觉得这雨来得过于突然了些。
“怎么了?”,那马车里的小姐连忙询问。
“这不是一般的雨,而是有人布置了雷雨阵”,她身旁有人回答。
“什么,谁干的?”,那小姐很淡定的问向身旁的那人。
“恐怕是来者不善”,那人眉头一皱。
“有山匪!”。
突然有人大喊提醒。
几十号带着兵刃的匪寇出现在山坡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商队和镖人。
“给我杀,一个不留”,为首的山匪冷冷开口。
“杀!”。
“杀”。
山匪们冲下山,朝着商队杀了过去。
“这些毛贼,他们以为截的是谁的镖,我龙威镖局可是玄者坐镇的”。
一位镖人提着双刀冲到了最前面,很快便解决了几个山匪。
“身手不错,我来会会你”,为首的山匪提着两板斧与双刀镖人大战了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很多行人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意识到危险后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其他镖人同样与山匪出手,场面极度混乱,而这些山匪像是只为了商队,对于平民百姓并未出手。
“走!”。
樵夫二话不说拉着儿子跳下了马车,这样的情形可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马也慌乱的拉着车跑了。
“别管了,赶紧躲起来”。
二人躲到了草丛里,看着面前的厮杀,父亲蒙着儿子的眼睛,因为这场面太过血腥了。
“保护少爷小姐”,家奴们也纷纷拿出了武器。
“尔等毛贼胆敢截我马家商会,是不想活了吗?”,那老奴叫骂道。
“截的就是你马家商会!”,
那些山匪不但不害怕,反而更拼命了起来。
总觉得这些人并不像是寻常山匪,而且跟这马家商会有仇一般,对货物不管不顾,只朝着人去。
雷声,雨声,厮杀声不绝于耳,鲜血伴随雨水流淌。
忽而,骤雨渐停,乌云散去。
“阵法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有山匪慌了,却是这一刻的慌张,小命便被人一刀结果了。
“可恶,退!”。
伤亡惨重,短短出手就折损了大半的人,见势不妙,为首的山匪只能带着人逃走。
“休走!”,那双刀镖人欲要追过去。
“穷寇莫追!”,有人叫住了他,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这些人可不像山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倒像是被人雇佣来的杀手”,那人道。
“他们动用了雷雨阵,可算是下足了本钱,若只是为了截镖也不至于如此”,马家小姐也这般认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的目标是少爷和小姐!”,老奴恍然大悟。
“少爷呢?”,
当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少了个人。
“不是交给你保护了吗?”,几个家奴互相退托。
“混账!若是少爷有什么闪失,你们都要完蛋”,老奴大骂。
“还不快去把少爷找回来!”,身边之人也急了。
“不好,有内鬼”,马家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那些镖人:“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不懂你在说什么”,那镖人眼神有些躲闪。
此刻,父子二人找到了那马家少爷的尸身,只见其身而不见其头,二人皆是愣住了。
“你们看到了什么!”,
此刻,一个镖人赶来,二话不说直接对父亲动手……
“哇!”。
父亲胸口生生挨了一拳,这力道之强,让他直接吐血,是玄者,一招便让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爹!”,孩童上前抱住父亲。
“快跑!”,父亲大喊。
“死”。
感觉身体透过一阵冰凉,孩童摸了摸腹部,手指传来一阵温热,是血!
“我跟你拼了……”。
父亲睚眦欲裂,朝着镖人冲了上去,却又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不……”,
孩童在恐惧和不甘中倒下了,在玄者面前,他们只有被屠杀的命,临死前他还紧紧握着那枚青玄宗的铜牌。
这便是死亡吗,好疼、好冷、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