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弘昼来到静怡轩,口里嚷着要见昨夜的那位格格。嬷嬷疑惑,晚上从未见过五阿哥,五阿哥又是从何处见到一位格格?听到外面吵闹,乌尔登格担心他说出昨夜她私逃出静怡轩的事情,更担心他说出昨夜的调戏,此时头上已是汗珠密布。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潺湲道,“你不出去他肯定要把静怡轩翻个底朝天,到时候事情闹大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你且留在这里,我帮你去调停一下。”

潺湲移动莲步,端庄行走过去,弘昼本打算继续闹,见到潺湲,逐渐不耐烦起来:

“富察格格到这里来,四福晋和我四哥知道吗?”

“四阿哥和嫡福晋都知道,我到这里来是来看看儿时的姐妹。”潺湲道,“五阿哥,您私闯静怡轩是何意?若传出去让皇上知道……”

“你算是什么?你只是我四哥的一个小妾,不要以为你生了皇孙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到这里来,莫不是四哥看上了谁,让你来把把关?”弘昼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有人和他唱反调竟火冒三丈,“我刚才看上三旗,镶白旗和正红旗都没有这么麻烦,怎么轮到镶红旗就不行了?所有秀女都在这里了?”

“回五阿哥,刚才吴扎库氏在和富察格格叙旧,奴才去把她叫……”老嬷嬷讨好道。

“叫出来,全部叫出来!那些什么卧床不起的,哪怕得了天花也必须叫出来!”弘昼道。

弘昼亲自看着一个个秀女,老嬷嬷又把乌尔登格拉出来。乌尔登格本来在第一排,但是因为害怕弘昼而躲到了最后一排。眼见这弘昼逐渐逼近,乌尔登格早已全身颤抖。当弘昼快要靠近时,弘晳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拉住弘昼:

“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汗阿玛又发现你逃课了!整天不学无术,还跑这里来!”

“汗阿玛发现了?”弘昼有些惊慌,“还不快走!”

弘昼慌里慌张要去尚书房,却不想过去的时候恰好撞倒了乌尔登格。弘昼怒火中烧:

“哪个不长眼睛的……”

他本来还打算骂几句,忽然看到了她的脸,一瞬间怒气全消,满脸的戏谑,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忽然放慢了步子,看了看旁边的弘晳,然后在老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便不慌不忙地去了尚书房。

弘昼与弘晳刚走,潺湲见出来时间太长,只好叮嘱乌尔登格几句后离开。

“五阿哥说,他要找到人就在你们之间。你们谁冲撞了五阿哥,未时的时候去南三所(即撷芳殿,但雍正时期并无如此叫法,南三所又称“阿哥所”)寻他,过时不候。到时候,他一定会把她整个家族……”老嬷嬷在脖子边做了一个动作,“你们谁冒犯了五阿哥,未时的时候就去给他赔罪,自己犯了错,可不要让整个镶红旗的都为你陪葬!”

听到嬷嬷这样说,乌尔登格背后一阵寒,她知晓自己不去,自己整个家族都会遭殃。弘昼只需要去查她是哪家的秀女,便可把她家翻个底朝天。

用午膳的时候,乌尔登格并没有胃口,她不断思考该如何应对,只要说错一个字,整个家族都要断送在她手中。

用完午膳,所有秀女回去整理内务。乌尔登格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将完颜氏给她的沙琪玛和牛乳酥分给同房的秀女。当那些秀女还在喜悦地分享时,她苦笑一声,刚走出静怡轩,弘昼的贴身太监楚桂儿便在门口等候着。见她来了,楚桂儿淡淡道:

“这路上,你好好想想怎样死得好看一些吧。”

去南三所的路是艰难的,路过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看到露出一副幸灾乐祸又见怪不鲜的表情,或叹气,或嘲讽。看到这种反应,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到达南三所,弘昼已经等候多时。他手上端着一个茶杯,打量了一下乌尔登格。

“你晚了一盏茶的时间。楚桂儿,你先出去,备些酒来,三百年陈的。我招待贵客,自然要备些好东西,可不能唐突了。”弘昼道。

楚桂儿备好陈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上了门。弘昼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在乌尔登格面前:

“昨夜醉酒冒犯了格格,不知格格可否受我一杯酒,权当赔罪了。”

乌尔登格现在动也不敢动一下,弘昼发觉到她的紧张,于是沉声道: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是鸿门宴,奴才无论如何也要奉陪,躲是躲不过。”乌尔登格终于鼓起勇气,“项羽想要借宴席杀了刘邦,但是刘邦最终还是逃脱。我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总要去面对一下。”

“好一个鸿门宴!”弘昼一不小心将茶杯摔碎。听到茶杯碎的声音,乌尔登格一惊,但是她的动作被弘昼一览无余。弘昼笑道:“既然是鸿门宴,自然是要放你走的。放心,不会杀了你。”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但是你可以让我缺胳膊少腿。”乌尔登格小声道,但是还是被弘昼听得一清二楚。弘昼对眼前这个女人越发感兴趣了:“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和你额涅见面的?让我学习学习,以后我就可以溜出宫去玩了!”

“这……其实打点好就可以了,就是有点儿花银子。”乌尔登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就开始大方表达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弘昼发现她一口酒也没有喝,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不喝酒啊?”

“我没喝过。”乌尔登格道,“况且……你喝完酒疯疯癫癫的,都说贪杯误事,我担心我失态……”

“大胆,谁准你这么指责我的?”弘昼端起酒杯,“喝,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由不得你!”

乌尔登格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将就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辛辣,喉咙直冒火。此时也顾不得仪态:

“辣,好辣,我要喝水!”

“真没喝过?那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怎么喝交杯酒啊?”弘昼不慌不忙地给她倒茶。乌尔登格接过茶,开始狼吞虎咽地喝起来。弘昼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感觉饶有趣味:“慢点儿喝,不然一会儿酒还没喝完,茶就喝完了。今天不醉不归,你必须把这壶酒喝了,不然你以后结婚喝不了交杯酒了!”

“喝……这一整壶酒?”乌尔登格有些诧异,“喝不了,真的,喝不了。这个酒太辣了,我喝不下去,喉咙火辣辣地疼,再喝下去明天就说不了话了。”

“快喝!”弘昼继续给她倒酒,“喝不完就别想走。”

乌尔登格一杯一杯地喝酒,每喝一杯就要再喝一点儿茶水。渐渐的,她感觉舌头有些麻木。特别是茶水特别少,根本不够喝。弘昼还故意倒掉了一些茶,原因是“茶和酒一起和损害心肺肝脏”。也不知喝了多久,乌尔登格却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那壶烈酒还剩下许多,便醉倒了。待她醉倒,弘昼拍了拍她没有动静,就吩咐楚桂儿过来。

“一会儿你去太医院给她抓些药,我第一次见喝酒辣得要喝水。我这里只有茶水,二者不可共用,你去抓些药给她调理调理。”弘昼又捞起乌尔登格的衣袖,“楚桂儿,你想办法把这守宫砂刮了。”

“主子,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楚桂儿一脸为难,“据说这守宫砂洗不掉,除非和男人交合,否则颜色永远不会脱落。这格格得罪您,您直接上手不就得了,又何必来一个栽赃陷害?”

“你叫她什么?该叫福晋了!”弘昼道,“总之,无论如何,你必须想方设法把这东西弄没了。完璧自然要留在洞房花烛夜享用,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儿?但是她冒犯了爷,爷总要给她一点儿教训不是?说着就来气,她和那富察格格竟然相识,四哥这不是明摆着要庇护她吗?四哥都有嫡福晋了,怎么能委屈她当一个侧福晋呢?反正你记住,以后这就是嫡福晋,恭敬点儿!”

“是是是,奴才马上办事!”楚桂儿拿来清水,“奴才听说把朱砂喂给壁虎,待壁虎全身发红打磨成粉就是守宫砂。既然守宫砂里面有朱砂(硫化汞),奴才读书少,爷您可知什么可以洗掉朱砂?这用水也洗不掉,用酒也洗不掉,奴才当真不知用什么洗掉了。”

“这还当真洗不掉。”弘昼用水和剩下的酒去洗,“我记得古书记载‘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成丹砂’,但是那样太烫,把她烫伤怎么办?”

“烫一下应该没事吧?您在琉璃瓶里面点火,把瓶子烫热,在格格……嫡福晋手上贴一下。”楚桂儿道,“您若是不放心,再去太医院拿一些烫伤药。”

受到楚桂儿的提议,很快便出去了乌尔登格手上守宫砂的印记。

“还好只有一点儿,否则把她弄疼了可如何是好?”弘昼给她的手臂擦上烫伤药,“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晚上的时候送回去。话说过来,我还没问她芳名,没问她是哪家的女儿,一会儿去问清楚。”

天色渐暗,寒月凄光。正月本是团圆之月,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楚桂儿将乌尔登格送回静怡轩,并问出其姓名。方走,闻到她一身酒气,老嬷嬷亦是怀疑,捞开衣袖,发现守宫砂已无。

“看清楚了,这就是得罪五阿哥的下场,死,也不会让你死得好看!”老嬷嬷对一群秀女道,“明日就可以定她失贞之罪,该怎么死,你们也该知道!”

乌尔登格醉了一夜,醒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刚要去用早膳,便被一群宫女太监拉出去。一群宫人秀女围着,她并不知晓发生何事,更不知晓做错何事。醒时还在清醒离开了南三所,但是看到宫人秀女的眼神,或同情,或鄙夷,或恶心。还没开口问其缘故,老嬷嬷便道:

“你既已失贞,就该知道下场。杖责五十,鞭三十,逐出宫去,交由家族处理。”

乌尔登格不明所以然,本打算拉开衣袖证明,却发现守宫砂早已消失。她回忆昨日之事,醉酒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她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被人轻薄。既然守宫砂已无,无论自己是否清白也辩驳不清。一想到自己清白被毁,她自己亦是万念俱灰。她本想一根绳子吊死,又舍不得阿玛额涅。接着被一群太监按在长板凳上,接着就是重重的笞杖打下来。她不敢叫喊,捂住嘴巴,默默流出眼泪。模糊之间,她忽然又清醒过来,自己的衣物并无被动过的痕迹,且涂守宫砂地地方还有些微疼,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忽然抬起头:

“我是冤枉的!若有半句谎言,我全族性命不保!”

听到这样一说,嬷嬷叫停。乌尔登格慢慢支起身子,擦了擦眼泪:

“守宫砂一说本就荒谬,守宫砂不过是壁虎的尸体和朱砂。朱砂并不溶于水,因此不易落色。据说只有男女交合会导致其落色,既然如此,只需要将守宫砂寻一位男子点上,看其是否消失。若是消失,则证明守宫砂作用,反之则为荒谬之谈。而至于奴才手上守宫砂为何消失,古书上说‘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成丹砂’想必这守宫砂是变成了水银……”

“朱砂是要煅烧才会有水银,难道你要说你的手臂是被人烫过了的吗?”老嬷嬷正不耐烦要求继续行刑,不想这弘晳又恰好出现。老嬷嬷连忙要行礼,弘晳却不顾,忙道:“看到五阿哥了吗?皇上又说他逃课了。”

接着看到乌尔登格凄惨模样,问起缘由,便许太医诊治。发现手上守宫砂原处之处,实为烫伤,又检查到其并未失贞。老嬷嬷本来受到五阿哥收买,本来只是虚张声势,象征打几下,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弘晳。但老嬷嬷又担心被弘昼怪罪,于是只好将发生之事回禀弘昼。弘昼知发生之事,倒也不怪罪,只是让楚桂儿送药给乌尔登格。又因为乌尔登格想到被弘昼所算计,心神不宁,拒绝用药,反而急火攻心,病倒在床。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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