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一愣,下意识就去搜寻自己的记忆。
这种清纯男大生类型的时栖一般是不下手的,时栖虽然渣,不过介于经常混夜场,找的基本都是些和他一样视感情为儿戏的人,大家彼此彼此敷衍两句玩玩暧昧,一个付钱一个付时间,就算互删也是好聚好散,段位高又能都开心。
而且他找实验对象的这段时间每个人的类型都有记录,黎炀这种独特的混血长相,不可能没有任何印象。
“是吗?”时栖露出微微思索的疑惑神情,“我好像有些不太记得了。”
“你好漂亮,好像明星啊,”黎炀忽然笑道,“大概……是在某个综艺节目上吧。”
旁边的夏鸥接过话:“那个节目不会是叫《爱情狩猎》吧?”
几人一起笑出声来。
“你这夸人的套路也太老了弟弟。”
夏鸥似乎是那种一定要在活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里的,黎炀刚刚叫了时栖一句哥哥夸了一句,他就一定要把主动权给夺回来。
时栖性子看起来很温吞,没什么要抢回来的竞争意识,默默地低头喝着水,饱满的嘴唇被沾湿,像是凝了露的花瓣,他抬眸,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火字旁的炀,”黎炀忽然又开口,却是在继续和时栖的话题。
“哦。”时栖点点头,在脑海里重复这个字,“炀……”
有人说过他这么叫单字的时候很像撒娇吗?
黎炀微微眯起眼睛。
“我……”时栖正要介绍自己,声音还没发出来,忽然听到旁边的沈听泽道:“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站着聊?”
“先坐吧。”
“不用紧张,”沈听泽转向时栖,笑起来和他讲话一样让人温柔舒服,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也不用一直端着杯子。”
对面两人这才坐下,可沈听泽却站在时栖身边,像是在等着他落座似的。
节目组给客厅的沙发放置很有意思,为了让他们开场就体现出竞争,并没有老老实实摆两张双人沙发——
他们这个节目有八位入住者,可围绕着茶几摆出的沙发有一个四人的,两个双人的,还有一个单人的。
其中一个双人沙发上坐着黎炀和夏鸥,两人还默契地给沈听泽留出了刚刚的位置。
时栖大概能猜出来沈听泽想做什么——如果自己选择一个双人的或者最大的四人沙发,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着坐下。
“好。”时栖感激地冲沈听泽笑笑——
随后坐在了其中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上。
他是能猜出来,但是他为什么要顺着沈听泽的想法走呢?
不断挑动心弦的才是心动,太容易手到擒来的,可没有会珍惜。
水杯被听话地放在桌上,时栖没再看沈听泽,反而面向另外两人,继续刚刚的介绍:“我叫时栖。”
沈听泽的脚步蓦地停下。
他低头很轻地勾了下唇,像是为了给自己刻意停在这里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一样——转而从沙发上拿了两个抱枕。
“十七?”夏鸥道,“这两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黎炀跟着望过来:“你的生日不会是十月七吧哥哥?”
恋综一共七天八夜,节目组为了所有嘉宾空出时间特意将其安排到了国庆假期时间,今天是十月一。
十月七,正好是他们节目结束的前一天。
“还早呢。”时栖只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我爸妈瞎取的。”
确实是瞎取的,每一个带着宠爱出生的孩子名字里都充满了美好的寓意,而他只有一个日期——
那个出生日期代表什么呢,他妈演艺生涯的结束还是他爸这辈子也摆脱不了的婚姻?
“是时鸾凤一来栖,”温和儒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听泽站在时栖的身后,一只手绕过沙发将抱枕递给他,像一个简单的拥抱,“很好听的名字。”
时栖身子一定。
【卧槽,男一也太会撩了吧!】
【好有文化,他不会是教授吧,九年义务教育真的学过这首诗吗?】
“谢谢。”
时栖只愣了一瞬便恢复了状态,两兵交战,势均力敌,谁先恍惚谁就输。
刻意卡出的位置,还有这个语气……沈听泽不可能像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这是个单纯的温柔年上。
他还需要自己验证一下。
时栖道了谢却没回头,而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将刚刚放下的水杯捧起喝了一口,松垮的毛衣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和流畅的肩线,耳朵有些微微的发红。
一害羞就喜欢捧着水杯……兔子一样。
沈听泽心里因为时栖选了单人沙发那点讶异被神奇地抹平,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等沈听泽落好座,时栖才抬起眼睛来,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微弯了一下:“这个茶很好喝。”
“虽然一开始尝起来有一点点的苦,后面很快就回甘了,而且有好闻的花香。”
“这是节目组自己配的茶吗?”
时栖当然知道不是。
刚来第一天,节目组怎么会清楚每个人的性格和喜好,按照平常的待客之道,对于饮品和零食的选择越大众越好,一般摆的应该都是惯常的咖啡果汁,不会有这么个人风格强烈的花果茶。
“是我自己带的茶包。”果然,沈听泽微微一笑,出来接过了话,“刚刚忘记了壶里烧着这个了。”
忘了?
玻璃杯是透明的,花果茶和白开水的颜色都不一样,就算是倒水的时候没发觉,他们俩用一个杯子给自己加了那么多的戏,怎么可能连这个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时栖现在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个腼腆乖巧的学生,故意将自带的茶递给他,就算觉得不好喝他也不会说什么。
但要是他觉得好喝?
要是好喝,这不就是来了话题吗。
时栖胸腔震动,再一次在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他们一个装着青涩学生,一个装着温柔学长,却在皮囊之下隐藏着相同的心机。
如果那个备忘录还在身边,时栖想,那他应该会在下面写上——斯文败类。
游走的猎人找到了他的猎物。
时栖微微一垂眸,捧起玻璃杯,很认真地品了一下:“好像有决明子、罗布麻、荷叶……”
托叶潇那个败家玩意儿当年倒闭过茶馆的福,他可以很精准的品出茶里的材料。
沈听泽的眉头稍稍一挑,显然是带了惊喜。
可时栖的话却在这个时候停住,眉头拧起,故意留了一种没讲:“剩下的……好像尝不出来了。”
“喜欢就好,”沈听泽果然顺着说下去,“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我妈妈经常会泡一些养颜的花茶,小时候跟着喝过一些。”时栖用了一个合理且很容易拉近好感的理由。
“是嘛,这个也是我妈当年教我的。”
时栖一怔,他敏锐地察觉到沈听泽话语里用的是“当年”而不是“从前”,说话的时候轻轻地碰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这其实是个可以发掘的好话题,但是时栖却没有问下去。
“这样啊,”时栖微微向前,抬眸盯着他,“那你问过阿姨剩下的一种是什么吗?”
“是……”沈听泽一瞬间望进时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去,他突然意识到,在自己以往的所有认知里,他从未在另一个的男生身上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双眼睛。
好像大雾弥漫的丛林里见到的一只麋鹿。
而他拿着这些用烂了的招式来到恋综时,也未尝试图听到关于一杯茶水的解读。
那三个字在舌尖打了转,沈听泽低头一笑,先出口的却是:“问了。”
这两个字一出来,时栖就知道自己试探成功了。
一个最好的猎人应该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而最好的将自己伪装成兔子的方式——是让自己对一只狼感兴趣。
“问了吗,”时栖分明知道,却好奇地睁大眼睛,故意引沈听泽来出招:“是什么?”
“剩下的那味很适合你。”
沈听泽跟着前倾了身体,定定地注视着时栖,像是要望进那双眼睛里去。开口时不是以往的温和儒雅,而是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撩人的磁性,缓缓道——
“洛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