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这句话给绕迷糊了。
“漓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用力抓住他的衣袍,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尽量放轻松:
“没事,就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场面……梦里那个人,不是你,你不会把我当替身……”
“替身?”
他抚了抚我微颤的脊背,欲言又止。
我爸敲了敲我们的房门,低声道:“漓漓,九爷,你们醒了么?”
九苍揽着我淡淡回应:“岳父,怎么了。”
随后是保安大叔的声音:“隔壁家,那老头快不行了。”
“噬梦鬼又出现了,今晚下手比较狠。我刚才去查看了一遍,那老头命不该绝,但精元已经被吞噬尽了,即便还留有一口气,怕是也会变成植物人。”
“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了开头,怕是后续它会越来越放肆。”
我爸和保安大叔的话音刚落,我家院子的大门就被人拍响了。
邻居周家大婶哭喊着在外拍门求助:“老祝,小桃,救救我家老周啊,老祝,救命啊!”
周家婶子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不久,其他邻居也找了过来。
一群人在外紧张兮兮的议论:
“出什么事了?”
“我家老周晚上睡着睡着,就突然抽搐起来,身体直了!”
“啊?是不是有什么病症复发了?”
“没有,我睁开眼的时候,突然看见有团黑雾从老周身上钻出来,老周的脖子上……现在好像都已经有尸斑了!”
“那是撞邪了!”
我爸听见动静,赶紧去开门。
九苍用自己的玄色外袍裹住我,扶着我也起床尾随过去。
“张姐姐,你先别哭,你家老周的情况得老祝过去看看才能确定,都别在这聚着了,赶紧去你家看看!”我妈披着外衣安慰周家婶子。
周家婶子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好,你们快过来,我家老周不会真回不来了吧,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先去看看!”
我妈扶周婶子回去,附近的邻居们也跟着去看情况。
我爸等邻居们都走后也打算跟上,保安大叔却在此时抓住了我爸胳膊,摇头脸色深沉道:“老祝,没用的,他的三魂七魄被吞噬了一半,你过去也唤不醒他。”
我爸拧眉深叹一口气:“不成,还是要过去瞧瞧,都是邻居……尽力吧。”
我爸过去后,保安大叔和我,还有九苍三个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周大叔家,我爸查看完情况,为难的坐在了周大叔床前。
张婶子见状,哭的更加卖力了。
我妈把张婶子带到堂屋,和一众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张婶子节哀。
东头屋里,只剩下我爸、保安大叔,和周大叔的两个儿子守着周大叔。
周家大儿子抹着眼泪诉苦:
“我爸,操劳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今年我和老二都闯出头了,我和老二本来打算合资在家里建个养殖场,以后就不出去了。
在家里陪着爸妈,给他们养老,再做点养殖生意,省得他们一年到头孤孤单单……谁知道,这事发生的这么突然。”
周家二儿子不死心地朝我爸跪下:“祝叔,你是村里最厉害的先生,你救救我爸吧!我爸今年才五十岁,他平时都没病没灾,不能倒在这事上头啊!”
面对两小辈的苦苦哀求,我爸也只能低头叹气:“魂都没了,就算不断气,也醒不过来了……”
周家两儿子闻言哭得直抽。
九苍牵着我的手进了内屋。
周家老大和老二只顾着伤心嚎啕去了,也没在意九苍这个画风与大家完全不同的陌生人是何时出现的。
我一进内室就被桌上供着的那尊神像给吸引去了目光……
“竟然有人在家里供奉泰山神?”我颇为好奇。
周家老大吸了吸鼻子解释:
“这神像啊,是一个星期前我带爸妈去泰山拜神的时候请回来的,当时泰山神宫里的一名道长说我爸妈近来有灾,请一尊神像回来能避一避,镇镇宅……可这神像也没用啊!
我爸妈把它供在卧室里,每天都上香……可我爸,还是出事了!真是白花两万块钱,都是骗子。”
周家老大忿忿不平地说完,我爸无奈揉了揉眉心,
“你们还真是……不讲究!你见谁家正经供神像,把神像放在卧室里,还是床对面供着的!
更何况,泰山神……这可是东岳大帝!东岳大帝是阳间最尊贵的神之一,你把他请回来是需要给他老人家单独做个神龛的!”
保安大叔吸了口烟,吐出白雾:
“还是太年轻,没什么经验。要供也要供在堂屋最高的桌子上,每天一炷香,这样才能得到东岳大帝的庇佑。
你供在卧室,东岳大帝那么正经的神仙还能每晚上看你们两口子睡觉不成?
卧室供神,还正对床,神明可是会闭眼的,神明闭眼,你这尊神像就是块破泥塑!”
“啊?”周家老大委屈瘪嘴:“这规矩谁懂啊!我爸妈这不是寻思着供在卧室更安全吗,而且我爸妈都老夫老妻了,正对着床也是因为前一阵他们老两口总做噩梦,想着用神像镇一镇,能睡得踏实些嘛。”
“这么说,我爸妈还是阴差阳错害了自己……要是当初爸妈听我的把神像摆在堂屋,爸也许就不会出事了。”周家老二后悔不已。
老大重重叹了口气:“当初不是觉得堂屋供着菩萨,一张供桌上不好摆两尊神像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和是不是老夫老妻没关系,卧室这种地方,浊气重,神像冲床,本来就是对神明的不敬。
好在你们请的神像没毛病,东岳大帝那种正神不会给你家带来负面影响,要是请成了别的神,或者请的神像里装着别的东西,你们就等着邪气入体,家里人相继倒下吧!”
保安大叔掸了掸烟灰。
周家老大听完赶紧抱住神像打算给它挪位:“我这就把泰山神的神像摆出去!”
我爸面色凝重的打断:“事已至此,你现在给它搬出去又有什么用……”
想了想,我爸突然嘶了声:“不过,你们刚才说,前一阵你带老周两口子去泰山拜神了?如果这样,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周家老二立马追问:“什么办法?”
我爸肃色道:
“你们给泰山帝君上过香,泰山帝君受了你父母的香火,你们还请了帝君的神像,你家出事,帝君理应给你家解决。这样,你们现在立马去把车开出来!
趁着你爸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带上你妈和你爸,现在就出发去泰山!到了泰山,找人把你爸抬进泰山神宫,让你妈给东岳大帝磕头,求他救命。”
“啊?这样做有用吗?”周家老大不敢置信地犹豫问道:“每天去东岳神宫上香的信徒那么多,东岳大帝总不能每一个都让他们如愿以偿,神明,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周家老二也觉得不太行:
“是啊祝叔,我也见过那些为了重病家人去拜泰山的人……如果东岳大帝真有那么神,每一个求他的人都能百病尽消,那现在谁还去医院,直接去求东岳大帝不就行了……”
我爸瞪了两人一眼:“你爸的情况,和那些人亲人的情况一样吗?你爸是得病吗?你爸是被鬼抢走了魂魄!”
保安大叔想了想,赞同我爸的话:
“老祝说的,可行,东岳大帝是位心软的神,你们既然之前就去拜过东岳大帝,现在出事,求东岳大帝比求其他神明更灵验!”
周家老二还是不放心:“可万一……求他也不行,这长途跋涉的,我爸在路上有个好歹……”
周家老大头疼道:“落叶归根,就算爸真不行了,也不能再折腾,让他在外面没气。”
“你爸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家老爹蹙眉冷着脸道:“三天之内回来,我保证你爸的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糕。至于……东岳大帝若不肯显灵救命……”
我爸斟酌片刻,道:
“你们在东岳神宫跪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后如果东岳大帝还不肯救命,你就去旁边的城隍庙,写表文告状,就说东岳大帝受人香火,不肯为人办事,你爸阳寿未尽,请求天帝主持公道,还以公正,这样做,二十四小时内,必有反馈!”
话说完,旁边的保安大叔却惊了:“我去,老祝你狠啊,你怂恿凡人去城隍庙告东岳大帝?你不要命了!城隍有那个胆子敢收告东岳大帝的状纸吗?”
“我知道城隍不敢,那份表文也并不是真要状告东岳大帝。
城隍看见了表文肯定会将表文转交给泰山神府,你也说了,东岳大帝是个心软的神明,而且东岳大帝公正严明,大帝受了他的香火,不管能不能让老周好起来,都会有神迹指示。
如果他们跪十二个小时还是没能得到神明的反馈,只能证明东岳大帝比较忙,还没得知这件事。
烧表文,只是为了让东岳大帝更快知道此事,上香祈祷的人每天都有数万,可敢告东岳大帝的人,十年难出一个。
走告状投诉流程,可比正常的上香祈愿流程快多了。”
这话……有道理啊!
即便是在现实社会中,告状投诉也确实比老实巴交的等待好办事多了!
我爸真是天才啊。
连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九苍,都没忍住轻笑一声。
握着我的手,低声与我一人耳语:“岳父,果然厉害。”
保安大叔皱眉啧啧:“这办法好是好,就是太缺德了……东岳大帝要是知道是你怂恿他们这么干的,肯定饶不了你。”
我爸也点燃一根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救人要紧。”随后向周家大儿子交代:“你去开车,按照我说的办,你爸有七成好起来的希望!”
周家大儿子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赌一把:“好!”
转身出去开车了。
周家二儿子问:“那剩下三分是……”
我爸吐了口朦胧白雾,低声道:“是你爸,命数该绝,天意如此,东岳大帝不肯逆天而行……或许,他死后,上天会有更好的安排。东岳主生,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东岳大帝都不会见死不救。”
周家二儿子点点头:“明白了!”
屋内气氛正紧张着呢,九苍突然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周大叔的床前。
打量了一遍面如土色,毫无生机的周大叔。
淡定地抬起广袖,往周大叔身上一扫。
一瞬间,周大叔身上好似有银光乍现,又极快地融回了身躯……
下一秒,周大叔原本弱得难以察觉的呼吸……变正常了!
我爸和保安大叔是几秒后发现异常的。
“这、九爷你……”保安大叔震惊地叫出声:“你可以啊!”
我爸也慌张站起身:“你能救他……”
九苍一拂广袖撤去法术,从容道:“还费功夫跑一趟做什么,多休息两天,过一阵子能恢复。找机会,你们把他丢掉的魂魄收回来吧。”
“你、你是,何方神圣!怎么、我爸他……”周家二儿子见状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
九苍淡淡介绍自己:“本王、我,是祝家女婿。祝漓,是我夫人。”
“祝漓……”周家二儿子看了看我,又意外地看了看我爸,我爸顿了顿,向周家二儿子点头:“我也不瞒你,当年,还得感谢你爸,替我家小漓儿张罗……”
周家二儿子好似忽然间明白过来了些什么。
提心吊胆地试探着问我爸:“这位,该不会是……小漓当年嫁的那个东西吧!”
保安大叔一听就不乐意了:“小年轻,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位是上仙九爷,可不是个东西。”
虽然是替九苍说话……可这句不是东西怎么听都像是保安大叔在借机骂他……
我没忍住低头噗嗤笑出声。
九苍无奈地捏了捏我掌心,佯作责怪:“夫人也不帮我,反而看本王笑话。”
我老实挽住九苍胳膊,憋着笑没良心地替保安大叔说话:“我相信吴大叔不是故意的。”
保安大叔暗地里满意的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九爷……”周家二儿子还在发晕,我爸补充道:“是龙王大人。”
周家二儿子恍然大悟,紧接着赶忙来给九苍磕头:“谢谢龙王大人,谢谢龙王大人救命!龙王大人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周家大儿子急匆匆地再次回来,进屋见自家二弟正不停给九苍磕着头,懵了几秒。
听清老二嘴里在念叨些什么后,立即也敬畏地冲九苍跪了。
“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岳父说得对,老人家命不该绝。”九苍轻声往下交代:“他掉了魂,近几日不要出门,免得冲撞到什么。尽量多休息,其他的不用管,顶多一两个月,你父亲就能完全好起来。”
周家二儿子感激涕零,连连答是:“我记住了,谢谢龙王大人!”
等周家兄弟俩从地上爬起来了,九苍才嘱咐道:“本王的身份,不要声张。”
周家老二当即指天发誓:“明白,绝不泄露!”
“天不早了,等我和漓儿回去后,你们再将消息告知你们母亲,对外就说,是岳父治好的。”
“好,我记住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以后,九苍才牵着我,悄然从门口溜了。
离开周家没多久,我爸和保安大叔就快步追了上来。
“想不到,短短千年不见,你的修为强大到如此境界了!”保安大叔忍不住感慨。
九苍握着我的手,轻描淡写地答了句:“谬赞。”
我爸皱眉:“千年……老吴,你到底是谁?”
保安大叔一本正经道:“我还能是谁,我当然是我自己了!”
我爸沉声追问:“你说千年未见,那你肯定已经活了千年之久!你活了这么久……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阴差统领,老吴,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保安大叔抽了口烟无奈道:
“我只是活得久了点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我啊,是资质平平了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运气这么好?二十多岁得道,下去就是阴差统领?
我原本是地府的钉子户,我活着的时候,是个赌徒,后来赌废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是我自己混账,落得那个结局我也不怨任何人。
下去以后,本来是打算正常投胎的,可万万没想到,投胎前夕,我无意得知了自己家破人亡的真相……
是我老婆,她和她前夫好上了,她前夫是杀猪的,孩子也是她前夫的种,由于我那会子爹娘还挺有钱,爹娘死后留下了不少家产给我,我老婆和她前夫就蓄谋着先夺走我的钱,然后他们自个儿再远走高飞。
于是他们就串通赌坊的人,设了局,先向我下套,引我染上赌瘾,再出老千害我倾家荡产……
我死的那天,赌坊的人上门要债,我老婆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没良心,说我败光了家产还要连累她和孩子担惊受怕,我自知对不起她们娘俩,就想着先带老婆孩子回老家躲一阵,等风头过了再想法子。
有了这个教训,我以后肯定会和她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会用我的余生尽力补偿她和儿子……
但没想到,她说她看透我了,说我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烂虫,说我平日在家什么也不干,她伺候我快十年,已经腻了,她让我写放妻书放她和儿子离开。
她说她不想跟着我东躲西藏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还说,赌坊那些人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和儿子跟着我,肯定也会被赌坊的人追杀,会有性命之危。
她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她和儿子一条活路……我想了想觉得也对,赌坊的人当时是想要我命,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何况保护妻儿了。
妻儿和我撇清关系,反而安全点。于是我当场就给了她放妻书,还把手里头的现银全都给她和儿子了。
我怕她担心,就说,我手里的银子被分成了两份,她一半,我自己也有一半。
她拿了钱和放妻书,就带儿子走了,而我当夜启程回老家,却在路上被赌坊的人截住,他们以为我怀里抱着的包袱里有银子,就拼命抢夺我的包袱,实际上我包袱里只有两件旧衣裳。
他们抢到东西后就一脚把我踢下悬崖,这不,我才变成了鬼魂……”
“杀你的人,是受了你老婆前夫的指使?”我爸问。
保安大叔尴尬点点头,抽烟解愁。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真相的?”我没忍住探出脑袋八卦。
保安大叔叹气:
“还不是因为那个杀猪的不做人!他杀了我,为了独占我的钱,就把我老婆也杀了。
后来我老婆的亡魂前去判官殿接受审判,我是在忘川河边溜达的时候,听押她前去判官殿受审的鬼差兄弟说的。
说来也是巧,我正好溜达过去,他们正好坐在桥边八卦,我刚开始听还觉得有意思,听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鬼差口中那女人的倒霉丈夫的遭遇,和我有点相似……
越往下听,情况和我家后来的情况越雷同。
等他们说完,我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了,我不死心,又去问鬼差兄弟那个女人的名字是什么,结果这一问……直接坐实了。
我啊,生前虽然蠢了点,脑残了点,但我本性不坏,我扪心自问,我那辈子并没有亏待我老婆,我也从未在意我老婆的出身低贱,没在意过我老婆有个杀猪的前夫,在那之前,我一直恨自己当时脑一热,就酿成了大错,害了自个儿,也害了我的妻子。
我觉得自己被人踹下悬崖摔死,是我的报应!
我死后,最担心的还是我老婆孩子,我牵挂她们,怕她们孤儿寡母过得不好……
可谁知,临了却告诉我,我的死,是我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蓄谋已久所致,我沉迷赌钱,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家破人亡,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这谁能受得了啊!
然后我一气之下就……”
我爸脸黑:“就杀了你的妻子?”
保安大叔一顿:“啊那倒没有!”
猛抽口烟,接着说:
“我一气之下就不准备去投胎了,我不想做人了,死活不肯跟送往生的鬼差走,那些鬼差实在拿我没办法,就和我说,可以给我指条明路。
那段时间正巧冥界在进行鬼差大考,每只鬼都能去试一试,考上了就是冥界正式编制的鬼差,只不过像我这种普通鬼魂,只能去考最低级的阴兵。
有些道行,生前修道修佛的,可以直接去考引魂使摆渡人,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报名了。
通过了身份核查,进了考场,发挥稳定,没两天阴兵的名单就出来了,我被录取了。
算是在冥界混上了铁饭碗。
我最开始,是在判官殿干拖鬼下地狱的活,去司建府搬过砖,也在地府当过狱卒,过了好几百年,才升职为鬼差。
我在黄泉司忘川府都干过,后来调去给白旻帝君把大门,由于常在帝君面前露脸,帝君就记住了我,然后我就升职了,成了鬼差统领,还可以自由出入阴阳两界。
所以老祝啊,你说千年时间长吗?是挺长。
但你能说,这千年我没努力吗?
我从一名普通的阴兵赶到阴差统领,花了一千年,可这一千年,我没有一日是闲下来,停止前行的。
或许在你看来,阴差统领就是个芝麻大小的官,你随便干干就能到大统领的位置上。可你要想,这世上多是平凡人,像你这种天资聪颖,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世间,少之又少。
我花费了一千年时光,也才爬到了你的起点位置。公平么?公平,也不公平。”
保安大叔这番话,倒是真理。
就像我们常说,有人生来就在云端,可有人,攀爬一生,也未必能到达云端。
这世上多少修道之人追逐一生,也未能成仙得道。
可我爸,二十多岁就成仙了,一百多岁,就当上了大统领。
保安大叔一百多岁的时候,大约还在给人跑腿冲锋陷阵当替死鬼呢。
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我爸沉默很久都没再说话,半晌,才问:“你和、九爷是旧相识?”
保安大叔点点头:“嗯,当年我在他领导手底干过花匠。”怕我爸听不明白,又补充一句:“九爷是冥界培养出来的神明。”
我爸这次懂了,“原来这样。”
我歪头和保安大叔搭话:“叔你竟然还做过花匠!”
保安大叔无奈耸肩:“没办法,他领导酷爱养花,我闲着没事就会帮他领导打理花园。”
我挑眉:“哦——怪不得阿九也喜欢养花呢,敢情是被领导熏陶的。”
保安大叔立马接上:“可不是么!”
说着话,我们也已经回到了自家院子。
我爸陪保安大叔吸了两根烟,在保安大叔打完招呼先去睡觉后,捻灭烟头,犹豫着问九苍:“你、你方才救人,比我想象中的简单很多。”
九苍揽着我的腰,挑唇朝我爸浅声道:“岳父的主意,确实不错。”
我爸:“啊?”
“漓儿累了,我先带她回去睡觉,岳父,晚安。”
“……”
我爸的表情比吃了十只死苍蝇还难受。
回到房间,我抱着他的脖子没忍住问:“你刚才和我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是么,虽然字面意思很正常……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夫人熬夜熬傻了。”
“你才傻了呢。”
“夫人白天,见着谁了?”
“白天,见着的人可多了呢,你,我爸妈,赵青阳和乐颜,保安大叔,邻居大娘……”
“说过话的陌生人。”
“江寒。”
“……”
“怎么了?”
“没怎么,你身上有别的臭男人的气味,本王很不喜欢。”
“阿九……”
“所以罚你,今晚乖点。”
“阿九……别摸。”
“漓儿……你不舒服么……”
“……”
“放轻松,听话。”
“嗯……”
——
翌日中午,我妈做了肉包子,让我拎一些送给赵青阳。
九苍和保安大叔出门办事去了,原本我妈打算和我一起去赵青阳家的,但可能是上午太劳累了,蒸完包子她的腰就疼得受不住了……
我爸心疼她,愣是把我一个人踹出了家门。
好在我家离赵青阳家并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我挎着竹篮一边赶路,一边把手伸进篮子里偷包子吃。
不得不承认,我妈的手艺就是赞。
路走一半,江寒那狗东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吓了一跳。
我扭头看见他,嫌弃地拉下嘴角:“你干嘛?”
他笑着问我:“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大中午的,你干嘛呢?”
我回:“不干嘛,去青阳哥家给他送吃的!”
他敛下嘴角的笑意,自嘲般低语了句:“赵青阳真是有福气……无父无母,却有你们一家在意关心他。”
“青阳哥是我爸的学生,我们家关心他有毛病吗?而且他爸在的时候,我们两家就走得很近。”
“我是觉得……他命好,有你关心他。”
他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挎着篮子继续往前走:“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忙着呢,等会包子都凉了!”
他跟上来,“有事,我大哥后天结婚,我妈让我把村里邻居挨家挨户通知一下。漓漓,你记得来喝喜酒。”
“好,知道了。”
“对了还有!我嫂子那边,缺个伴娘,漓漓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去帮个忙……伴娘有红包,很大呦。”
我摇头惋惜:“虽然我也很想要红包,但我不行……”
他神色瞬急:“为什么不行?”
我说:“因为我结婚了呗,我有老公了,不是单身。”
他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没多久就被我甩远了。
这人,神经大条!
我加快步子想赶紧摆脱他。
可没多久,我却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高声传了来,有点哑,还有几分悲凉:
“主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