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口院儿是座还算宽敞的四合院儿,正房三间,东西厢房是牲口棚,南面几间简陋的草棚子用来装草料和一些农具。
三间正房东间和中间用来住人,西边那间存放牲口干活儿用的锁套、挽具等。
因为是牲口院儿,不像普通住房那么讲究,东间和中间堂屋没有砌墙安门,只在南边锅灶和火炕中间砌了一道墙。
锅灶装了口八印的大铁锅。
原本是口新锅,但是没两天就被人换回家,换来换去就成了一口破锅,上面布满了锔钉和白色的生铁屑印子。
但是比老唐家那口破锅还是好一点,至少不漏呢。
堂屋北边放了两个大水缸,还有现用的牲口饲料等。
唐爹唐妈就把带来的家什儿归置在东间炕前位置。
他们东西少,都放下也没感觉屋里多出什么东西来。
天都大亮了,一会儿还得去上工,唐妈赶紧刷锅做饭。
她都有点恍惚呢,这就分家了?
她下地熟练,做饭却很生疏。
因为家里都是唐老婆子把着,不容许别人动粮食和油盐酱醋。
她以往顶多帮忙烧火,掌勺那都是婆婆的事儿。
现在归她做饭,她还得寻思一下做什么。
她问唐圆:“闺女,你想吃啥?”又问唐爹想吃什么。
唐爹是个好对付的,有的吃就行,不挑。
他倒是想给闺女做点细面吃,那也没有不是?
其实也没的挑,毕竟分到手的都是粗粮,怎么做都不会好吃的。
唐妈翻看了一下推过来的粮食,基本都装在麻绳编的麻袋里,还有两个柳条笸箩。
没有粮食缸还不行呢,容易被耗子祸祸了。
唐圆主动坐在灶前帮忙生火,“娘,捞点干饭吃吧,你和我爹干活儿得吃干的。”
眼下正是大队耕地最累的时候,牲口不够就得劳力上去拉犁,不吃饱可顶不住。
现在熬豆饭时间不够,但是熬点小米和高粱米还是行的。
唐妈想了想,可舍不得全捞小米和高粱干饭,又把生瓜干抓出几把洗了洗,熬米的时候就把瓜干掰碎,这样烂糊得快。
唐爹瞅瞅闺女,试探道:“闺女,爹来烧火。”
唐圆笑道:“爹,我可以的。”
看着闺女一副正常的样子,唐爹反而觉得不正常。
难道真像中和说的那样,闺女不受刺激就好了?
老娘、大嫂、侄子侄女他们真的会刺激闺女?
这会儿不见他们,她就……正常了?
不但正常,瞧着比犯病前更文静乖巧,以前闺女总气呼呼的,不是皱眉就是撇嘴。
这么一想,唐爹又心疼又担心,寻思得找唐中和再问问。
他小心翼翼地看媳妇儿。
唐妈避开他的眼神儿,“你去帮忙收拾一下牲口棚吧,咱住这里也帮着干点活儿。”
唐爹就让闺女别累着,不舒服就去歇着,他去牲口棚清理积粪。
看唐爹走远了,唐圆小声道:“娘,你去村里寻摸寻摸跟谁家租间屋子,咱们住一阵子就想办法盖自己房子。”
一直住牲口院儿不行的。
这里养了七八头牲口,骚味儿很大,喝水吃饭鼻子里都是牲口粪尿的骚味儿。
常住人会郁闷的。
唐妈有点为难:“谁家房子都紧巴巴的,哪有空屋子租给咱呀?支书家倒是宽裕,不过他家不可能租给咱们。”
唐圆:“后头封家不是有两间空屋的?”
说到封家唐妈立刻摇头,“怕是不行,封老太太只要现钱,再说她那人难相处。以前大队租她屋子给知青和蹲点干部住,结果没俩月她就给人打出去,说空着也不会再租给别人。”
封家在村里名声不大好。
封老太太早年守寡,靠着一个磨坊加几亩地拉拔俩儿子,后来把磨坊卖给大队换钱以及小儿子种地供大儿子读书。
大儿子考上高中后去了县里,毕业后在县医院当会计,继而成家立业。
小儿子则在乡下成家奉养老娘。
那时候全国从上到下组织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各村各家都要出义务工。
封家小儿子力气大且脑子灵活,小时候跟敌后武工队队长学过摆弄□□,就进了工程队炸药组。
一次开山行动中意外山体滑坡,他为了救另外两名技术员被炸死,怀孕的妻子听到这个噩耗以后难产身亡。
他被追认为烈士,政府向家属发了抚恤金。
而封老太守寡多年,原本就性格强势脾气古怪,小儿子去世以后她又抚养孙子,越发和村里人合不来,三天两头掐架。
不少人说她刻薄、自私、难相处等等,还说她把孙子养坏了。
她心疼孙子从小没了爹娘,对孙子极其溺爱。
封辰虽然生得高大英俊一把子力气,却不肯踏实上工劳动,整天游手好闲,惦记着让大伯办进城去当工人。
可这年头进城当工人哪是容易事儿?
城里人都安排不到工作,年轻人都下乡呢。
大队干部们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上工赚工分,他却嗤之以鼻,我行我素。
因为是烈士遗孤,他可以花钱从大队买口粮,大队也没法制裁他。
于是他变本加厉,经常连家都不回,就在城里和人鬼混游荡。
若是惹事或者被抓了就让他大伯去捞人,惹得他大伯娘极其憎恶他。
如今他已经19岁,封老太也开始着急,想给他娶房媳妇,寻思成家有了老婆孩子就会懂事。
结果没有正经人家肯嫁给他。
这年头乡下小伙子相亲的竞争力首先是大队干部子弟有工作,其次就要有力气赚工分多,相貌排在后面。
若是不务正业,哪怕长得好正经人家也瞧不上的。
唐妈小声跟闺女说封家的事儿,看了一眼外面,又道:“前几天封家小子好不容易来上工,又把刘大鼻子给打了。”
唐圆:“为什么啊?”
唐妈:“刘大鼻子跟他开了句什么玩笑,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刘大鼻子哗哗淌血,他娘说牙齿都活动了。”
唐圆:“指不定是刘大鼻子嘴贱。”
原主对刘大鼻子印象很坏,这是个嘴贱男,见到小姑娘就要调戏两句,碰到妇女奶孩子,他也能凑过去涎着脸说“你不吃,你不吃给我吃”。
就是个欠打的。
唐妈以前不好听人八卦的,最近闺女装疯她怕外人说闺女长短,就竖起耳朵听着。
前几天有个大娘看到他从山里拎着两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出来,想拿东西和他换,结果他冷眼一瞪好似要吃人。
有个嫂子挑担子往地里送粪,路上挑不动正好碰见他让他搭把手,结果他理都不理就走了。
两天前有个婶子去向阳坡上挖野菜碰到他,这时候正经野菜都还没冒头,只有落叶覆盖的向阳坡上会有早发的嫩野菜苗,结果他先去了。看到人来,嗖嗖就把那一小片挖光了,根本不给人留。
于是封辰除了游手好闲的混子,又多了个抠门小气的恶名。
这个年代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一旦名声坏了嫁娶什么的最受影响。
唐圆扒拉了一下原主记忆,原主对封老太和封辰的印象并不坏。
她猜测封辰进城偷偷做小买卖,觉得他有脑子还能干,挺羡慕的。
至于封老太刻薄,她觉得是有人想占便宜,毕竟她也被奶说独、自私等不好的话,就很能理解。
想占孤寡老人的便宜,你咋那么缺德呢,还四处散播人家的坏话,臭不要脸。
回顾记忆的同时,唐圆又很自然地检阅了一下原剧情。
她惊讶地发现封辰居然是原书中的隐藏大佬——一位非常擅长狩猎的农业界扫地僧!
原文前期突出的是封辰打猎的本龄以及他有眼无珠给女主添堵的戏份。
唐家村位于青龙山南麓余脉。
青龙山由北往南绵延四省地界,连绵起伏,地势多变复杂。
山内物种丰富,有各种各样的草药,还有野鸡、野兔、野猪、獐子、鹿、山羊等猎物,深山甚至有老虎、熊、狼等猛兽。
唐家村后面那片山巨石耸立,山势陡峭,树少难攀。
一般人只能攀过近处的山头,再往里就是一排高入云端的石头山,垂直陡峭且光秃秃的根本无从攀登。
封辰却爱从北面进山。
今年春他浪子回头以后不再在城里游手好闲,回家守着奶奶,依然不爱下地而是一头扎进大山,一去就是好几日。
起初大家都说他作死,保不齐哪天就在山里被大虫祸祸了,结果他不但毫发无损还能带不少猎物回来。
后来唐香为了赚钱给二叔治腿,想进山采药去城里卖。
好的草药都在深山里,采药既累且危险,一不小心摔下山崖非死即伤,万一遇到猛兽或者被毒蛇咬一口都小命不保。
她寻思自己人缘好,想让封辰帮忙采药,结果他冷淡地拒绝了。
她就以为封辰是想趁机接近自己,寻思他高大有力气还会打猎能给人安全感,就答应跟他搭伴儿进山,谁知道他又拒绝了!
唐香吃瘪,除了唐圆就没人这么无视她,让她很生气。
她觉得封辰太装,为人冷傲不好打交道,便很讨厌他,默默地骂他注孤生。
可能女主言灵,封老太着急给孙子说亲,结果说一个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