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心以为沈承安要爬墙,偏偏沈承安竟然从正门进来拜访,坐在正厅里还与自己的父亲说话。
她偷偷从门边上往里头看,正好对上沈承安含笑看来的神情,又气恼的飞快躲回去。
顾容珩自然也见着顾温心的影子,起身叫沈承安跟着他去书房说话。
出去后顾容珩看着站在门边上的温心,眼里无奈:“进去陪你母亲说话吧。”
顾温心乖乖应了一声,又见父亲身后沈承安放肆看来的眼神,又回瞪回去,叫他别乱看。
沈承安却笑着径自走到温心身前,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今上午说的,给妹妹做好了。”
顾温心看着面前的盒子,又看看沈承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当即就使性子不理他,头微微一仰就要往里头去。
还是顾容珩道:“温心,不可无礼。”
顾温心才脚步一顿,委屈看向父亲。
还是沈承安忙上前道:“温心妹妹尝尝,不好吃扔了就是。”
顾温心看看盒子,又看着父亲看来的眼神,一跺脚就拿了沈承安手上的盒子进正厅去。
顾容珩看着温心的背影无奈,平日里是不会说她的,不过当着外头人,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他看了眼沈承安,见着对方目光一直留在温心背影上,一挑眉,往前走了。
这女婿目前看还算满意,就看他是怎么计划自己前程了。
沈承安见着顾容珩已经往前走了,连忙收回目光,肃正了神情往前面跟去。
这边顾温心拿着盒子进去,顾明夷看着她:“沈兄惹儿妹妹生气了?”
顾温心坐在椅子上,就去打开手上的盒子,没好气道:“反正我不想理他。”
四月笑了笑,刚才门口那一幕她是瞧清楚的,沈承安那双眼睛都没从温心身上离开过,刚才坐在这儿又有礼貌,谈吐举止不似他这般年岁的,四月倒是满意。
自从沈承安母亲张氏走了,四月也很少去国舅府走动了,没想到一转眼,就是这般老练的模样。
想来张氏若是还在,这时候也欣慰。
顾温心自顾自打开了盒子,一眼就见着了里面放着的粉色桃花酥。
她半信半疑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尝,味道真还不错。
她捧着盒子拿去母亲那儿去:“母亲你尝尝,好吃么?”
“沈哥哥说是他做的。”
四月也稍诧异,当真看不出沈承安那样的人会做糕点。
她拿了块尝,味道倒是不错。
顾温心又去拿去给大哥藏。
顾明夷平日里本不喜欢吃这些,见着顾温心拿过来,倒是吃了一口,却是微微惊诧的挑眉,沈承安瞧不出竟有心思做这个,看来对温心是真下了心思的。
顾温心的婚事已定,四月便问起明夷:“你的亲事你可有打算?”
顾温心就连忙看向大哥:“大哥,你要娶宁柔姐姐了?”
顾明夷看了温心一眼,又看着四月低声道:“儿子的亲事母亲做主就是。”
四月一顿,看着顾明夷:“那你心头可有喜欢的?”
顾明夷老成的负手:“京城里的女子在我眼里瞧着都一样,娶谁也都是一样。”
顾明夷的模样更像顾容珩一些,端方温玉的模样,相貌在京城里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明夷的性子越大便越冷清,在外头待人接物的规矩向来不出差错,可骨子里却喜欢一个人呆着,对男女之情更是冷情。
永宁侯府的白家女儿,每每来找温心就为了明夷,她这做母亲的都看出来了,偏偏顾明夷对人冷淡,见了面只招呼一声便错身,连陪陪人姑娘一刻都不愿。
四月每回问明夷姻亲的事情,这孩子都说母亲做主,当真在他心里,娶谁都是一样的。
倒是顾温心听了大哥的话,就朝着大哥打趣问:“那要是给大哥娶一个丑八怪,大哥愿不愿意?”
顾明夷朝着温心笑了下:“若是我娶了个丑八怪对顾家有益,自然也能娶。”
顾温心一听站起来:“大哥,那你还是娶宁柔姐姐吧。”
“宁柔姐姐可喜欢你了,我也喜欢她。”
顾明夷笑了笑,却不想多说,朝着四月道:“母亲,明日还有谢恩宴,还有现场对诗,儿子先回去看书了。”
顾明夷说着,转了身就告辞出去。
顾温心看着大哥修长挺拔的背影,松形鹤骨,好多女子爱慕的大哥,为什么会觉得娶谁都一样呢。
连丑八怪都愿意。
她看向母亲,连忙道:“母亲,你可不许给我找个丑八怪大嫂。”
四月却看着顾明夷的背影叹息。
顾明夷今年才十八,她倒是还不急,不过是问两句,没想到明夷还是如以前一样,这脾气现在竟有些像他父亲了。
顾容珩少年时四月远远看见他都怕,总觉得自己惹了他生气一样。
永宁侯府的二姑娘来好几趟就为他,结果也是吓得人家姑娘偷偷抹泪了好几次,以为明夷讨厌她。
后头萧映如还来找四月说起了这事,四月也只叹息,这事她还真劝不了。
—
外头的月色清辉,落在地上的青石路上,泛起了点点粼光。
顾明夷眼神沉寂,负手往自己院子走。
才刚走到松涛院门口,身后一个小厮就追了上来,小声恭敬的喊着:“大公子。”
顾明夷听了这声音顿住,随意的往一旁瞥过去,一个小厮就弓腰低头的站在顾明夷面前,手上捧了个东西送过来:“大公子,后门口来了位姑娘说想见您,还叫我将这东西拿来给您瞧。”
顾明夷脸色深深看不清情绪,看了眼那小厮手上的盒子,若有所思。
修长手指拿过那盒子,指尖轻轻一挑,那银扣便打开。
将盒子打开,顾明夷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时,里头一股引人心脾的馨香味便传了出来,眉头不由的渐渐皱起。
啪嗒一声他将盒子合上,重新扔回了那小厮手上:“去回了话,不见。”
说着顾明夷便负手往前走。
只是他走了一步又冷冷回头看着那小厮,暗色里即便看不清神情,也是一身冷贵,叫人胆战心惊。
“今日后门的事,我要在府里听见半个字,你便领板子去,明白么。”
那小厮被顾明夷吓得冷汗淋淋,连忙不住点头,眼神连顾明夷的黑靴都不敢看。
直到那道阴影离开了,他才敢直起身子抬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抱着盒子转身往后门走。
后门处正站着一名年轻女子和一名年老嬷嬷,都是头上戴着惟帽,将整张面目遮掩的严严实实。
见着他出来了,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两人并没有站在后门的门口处,而是站在后门墙外阴影处的暗色里,瞧着像是有意遮掩似的。
也是,若是光明正大的来,何必选后门这偏僻处,还是大晚上过来。
难不成这女子事大公子在外头的相好的,引得姑娘自己找上了门来。
但看那不远处的马车上除了一个马夫,也没其他人,身边也只跟了个嬷嬷,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族里的人。
不过他也不敢多猜测,大公子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能管的,或许到时候还引火烧身了去。
大公子外头看着温润,骨子里却是冷肃克制的,府里头人人见着大公子,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一丝闲话都不敢说。
这般想着,他跨出后门,将盒子递给那站在前头的年轻女子,低声道:“大公子说不见,姑娘回吧。”
说着他还忍不住往面前的女子身上看了一眼。
一身锻粉绸衣,宽袖上秀着白色团花,一靠近就有一股女子馨香,虽是头上戴着惟帽,垂下来的白纱一直延到了腰际,看不清里面面容。
可那身姿仪态也可窥探出一两分,又一只细嫩纤白的手指伸出来,皓腕白的亮眼,寻常女子哪有这样的手。
分明是一双能勾男人魂魄的绕指柔。
他瞧着那手指呆了呆,直到那手指拿过他手上的盒子才回过了神。
又听一道细柔语调,像是江南含春的烟雨,细小柔弱又沁人心脾:“烦请再替我与顾大爷传一声话,只求他务必只见我一面,一面后我就不找他了。”
这话让守门小厮听着发难,刚才瞧着大公子那面容,显然是不想见的,这会儿自己又过去院子里传话,难保不会被迁怒下去,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他脸上为难,瞧着小姑娘柔柔弱弱,纤细温婉,又猜不出什么身份来,心里头自生了好感,客客气气道:“姑娘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底下人了,大公子既说了不见,那便是一定不见的,您多说也没用。”
说着他往女子身上看了一眼:“再说您既是要找大公子,该明白我们大公子的脾气不是?”
“自来说的话便不开玩笑的,也没的转圜的。”
“况且大公子近些日子忙着呢,您要真想见,还是等后头来吧。”
施慈烟笼在白纱下的手指颤了一下,惟帽下头的眼眶已湿了。
后头的嬷嬷见状这时候走到宋慈烟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我们出来的时辰差不多,要是回去晚了,该挨骂了。”
“况且您身子一向不好,春深露重的,早些回吧。”
施慈烟手指搭在身边嬷嬷的手上,指尖微颤,已控制不住情绪。
细细语调里有些微哽咽:“嬷嬷,我唯一能求的人便是他了,今日走了,后头我该怎么办?”
陈嬷嬷叹息,看着施慈烟:“姑娘认命吧,顾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管这样的事?”
施慈烟眉眼一垂,隔着白纱看向那半开的后门。
也是,顾家这样的门第,即便她是从后门找来,也根本没资格跨进去。
在顾明夷眼里,自己或许也是卑贱的,不值得他上心一刻。
她咬紧了唇畔,温温和和对着面前小厮告了辞才转身。
那小厮看着施慈烟的背影,衣衫在微风下摇曳,轻软的白纱扬起,露出了里面纤细的腰身与那一头乌发,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觉得香气扑鼻。
那那张白纱下的面容该是多么天姿国色。
会比二姑娘还好看么。
不过二姑娘是京城里最好的人,那女子应该是比不了二姑娘的。
小厮莫名叹了叹,转身又从后门进去,将门给合上。
估摸是哪个喜欢他家大公子的女子罢了,真真是可怜的,一面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