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造化传 第三十九章 青竹别院煮茶论阵

青竹别院中，赵庭阳煮茶相待，与雷泽说起沈玥，颇多话题。

说十年前，赤霞仙子数次带沈玥来望月峰玩。小时候的沈玥，多愁善感，特别爱哭，有时候又刁蛮无理，霸道任性。

后来与赵庭阳熟悉之后，才说她原本是郦明王朝的皇室公主。

郦明王朝位于苍州中域，并不大，但却刚好处于三元宗与东域、西域几大修真门派的夹缝中间。

郦明王朝原本属于三元宗的附属国，但在十年前，三元宗因坠仙谷之变而实力大减。东域正阳剑宗趁机插手扶持旁系篡位夺权，沈玥的皇室一脉被无情清洗。

当时三元宗派驻坐镇郦明王朝的结丹修士韩莉不敌对方元婴级强者，无奈之下带沈玥姐弟二人出逃，途中遭遇截杀，被丹药殿主赤霞仙子救下带回宗门，并收沈玥为亲传弟子。

“姐弟二人？那她弟弟呢？”雷泽心生好奇。

“玥儿说当年莉姨带她一路北上，想返回宗门，却被截堵在三域之交，经历数场厮杀才进入北域，可她弟弟却在战斗中走失了。”

赵庭阳说起沈玥身世，面有戚色。

听到这，雷泽心中一些疑惑顿时解开，难怪莉姨对沈玥那么宠溺。

而沈玥曾说过凌云真人肃整宗门时，对外收缩势力，丢了的那个世俗王朝想必就有沈玥的郦明国。

一种感同身受的凄苦在雷泽心中油然而生，化作喃喃低叹：“我随玥儿姐炼丹半年多，只看到她乐观爽朗，却从不想背后身世竟如此坎坷悲凉......”

赵庭阳轻轻点头，“可不是，那时玥儿师妹虽然调皮任性，但其实很善良，心性也无比坚韧。”

“她八岁上山修行，十五岁便成炼丹师，十六岁成为丹药一脉大师姐，代师授课外院弟子。相比之下，我这阵法殿大师兄不过徒有虚名，惭愧......”

得知沈玥竟然背负如此沉重的过往，雷泽心中一阵莫名难受，沉默了许久。

“对了，赵师兄，我今日来还想请教几点阵法上的疑问......”

雷泽将自己在玉简中修习阵法的一些疑点、难点一一提了出来。

赵庭阳温文尔雅，极有耐心，对雷泽提出问题都一一详细解答。

偶尔也有一些地方赵庭阳似乎不敢肯定，或是雷泽不认可，两人就彼此看法展开讨论。

二人以阵法论天地玄妙，自然造化，彼此都兴致盎然。

随着与赵庭阳的探讨深入，雷泽对阵法有了更浓厚的兴趣，益加感叹阵法之神奇奥妙。

不知觉间，外面已是天黑夜深。

“赵师兄，听你所说内门弟子中还有几人和你一起留守在这，为何我今日只见你一人在此？”雷泽好奇问道。

赵庭阳面露苦笑，叹息道：“我们这一脉原来的内门弟子陆续出走，后来我是第一个从外院晋升上来的，说来那时还多亏紫霞师叔照顾我们望月峰一脉。”

“后来几年间又先后上山四人，连同我一共五人。按先来早到，我便成了这阵法殿大师兄。”

“二师弟性格比较孤僻，不苟言笑，大多时间关在房中自己研习阵法。三师弟、四师弟和五师弟这几日都在山下授课。”

“噢，难怪只剩下赵师兄你一个人。”雷泽恍然大悟。

“师姐也是经常下山给外门弟子授课，依例，不应该是大师兄你给外门弟子授课吗？”

雷泽这么一问，赵庭阳面现尴尬，垂下目光道：“依例是当由我下山授课，只是六月即将宗门大比，我们师兄弟几人相商过也要全力以赴。目前以我修为稍高些，所以师弟他们有意帮我分担课业，给我留些时间修行。”

“呀，抱歉，不知赵师兄有安排，今日我不请自来，冒昧上门，怕是耽误了师兄功课。”雷泽心生愧意，站起躬身致歉。

赵庭阳连忙起身打断，笑道：“九筒师弟何须如此生分，我在宗门交识不多，与药田韩师弟、玥儿师妹都算熟稔，说来我们都是自己人。”

“外面已是夜深，师弟如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一晚，明早我与你一同下山去，顺便接替三位师弟授课。你看如何？”

雷泽点头，“赵师兄不因我是一介杂役，与我结交，且今日为我解惑，来日有机会小弟定有所报！”

赵庭阳摇头，“我观小九师弟也是读书人出身，当知君子交之以义，小人交之以利。我向来自命为君子，师弟你岂可毁我名声！”言罢朗朗而笑。这是雷泽第一次见眼前这儒雅书生开玩笑，当下也是放声笑道：“师兄说得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二人于山间木舍，谈至半夜，雷泽各种奇怪问题抛出，赵庭阳都耐心答来。

最后，雷泽竟向赵庭阳请教如何吹笛子，能那般悠然动听。

赵庭阳也毫不吝啬，耐心传授，只是给他讲了片刻后，就不见雷泽再有回应。

定眼看去，发现那少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趴在茶几上酣然入睡了。

次日清晨，雷泽在悠扬的笛声醒来，发现身上还搭着一张毛毯。

“我昨晚后来怎么睡着了......这一年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睡着。还好赵师兄不是坏人，否则这时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雷泽想想还是有点后怕。

自从被传送过来后，他心里始终缺乏一些安全感，即便在山下吴良邀他去外院弟子居所过夜，也是果断拒绝，更不用说在外人面前入睡。

“赵师兄如此真诚待我，我却不得不有所隐瞒，惭愧啊！”

想到逸云真人遭遇，雷泽心中有些压抑无奈，如果现在让其他人得知逸云真人身殒和托付一事，只怕会给他们也带来危险。

雷泽不打算让赵师兄或是沈师姐卷入那些恩怨，至少，不是现在。

循着笛声，雷泽又见到了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年轻书生正在那半山亭中临渊而立，吹响横笛。

赵庭阳远远见到雷泽，便飘身而来。

“小九师弟，这本《阵法初解》，你不妨拿去，或许于你有助。”赵庭阳手中递来一本薄薄书册。

雷泽想要推辞，赵庭阳又说道：“你不必担心，阵法殿我也算是大师兄，这些基础物资我有权处理，你拿去便是。”

雷泽连声谢过，将书册收入储物袋中，向赵庭阳问道：“赵师兄，冒昧问一句，目前你是何等修为了？”

“惭愧，入门十三载，如今也不过凝气九层而已。”

雷泽略一沉吟，从储物袋中取出沈玥给自己留的那个小玉瓶递给赵庭阳。

“这便当作我给师兄的小小心意吧！”

赵庭阳看着递来的玉瓶，眼中充满笑意，“我不缺丹药，师弟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赵师兄，这是一粒筑基丹，或许你能用上。”

虽然雷泽也知道筑基丹极为宝贵，但觉得自己前后欠下这位赵师兄不少人情，因而有意提问，顺便送出丹药。

“谢谢你，小九师弟！我很清楚筑基的珍贵，并非和你见外......坦白说，玥儿师妹上个月刚送了一粒给我。所以，这一粒你就自己留着吧！”

赵庭阳一脸真诚，只是提到玥儿师妹时似乎有些羞赧。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雷泽释怀大笑起来，心念道玥儿姐炼了筑基丹第一时间给赵师兄送来，这不摆明有点故事嘛！

“小九师弟，你——你别多想，我和......玥儿师妹她——”

赵庭阳见雷泽此刻笑得一脸世故，不由得结巴起来了，耳根通红。

雷泽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难怪师姐曾不止一次提到望月峰那个书呆子，原来指的就是赵师兄啊！......嗨，我还是别取笑他了。”

于是向前拍了拍赵庭阳的肩膀，一脸正经地说道：“我懂！走吧，咱们下山！”

赵庭阳见雷泽不再笑他，眼中却像看懂了一切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叹了口气，带着雷泽走出竹林。

在他们走后，那几间木舍之中忽然也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