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有些呆呆的二丫和夏大雨,轻吼:“还不去通告全军各营连?”
“是!”两个通信兵忙不迭的跑远。
“牛二,杨小山,李九斤,你们三个还愣着干啥,负责行刑!”
三人面面相觑,也只能苦着脸去到一众骑兵那边。
不为别的,要拿鞭子,那玩意儿可只有骑兵们有。
一众士兵们只能继续发呆,看着他们最高指挥官和一个骑兵少校被马鞭抽得满脊背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鞭挞士兵,这对于一帮出身于旧制军队的步兵们来说不新鲜,但最高指挥官被自己下令当众鞭挞,绝对是头一遭。
看着马鞭毫无花哨的在宽阔粗壮的脊背上留下深深血痕,发呆的士兵们眼里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眼泪也不是眼屎。
是敬意!
不管这名指挥官是出自什么意图,就冲着他因为士兵犯错甘愿一同受罚挨足十鞭子的举动,他就是一名值得敬重的长官。
他没有站在他的士兵身后,而是和他们在一起。
或许,只有吕三江这厮很得意,日后和人吹牛逼的时候,和两名校官并排站着一起挨鞭子永远是他压箱底的资本。
别说,这真还没几人有这种经历,妥妥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你也是,给自己下这样傻命令不说,还选了个傻货抽你。”澹台明月心疼的给唐刀敷药时,是这样骂唐刀的。
唐刀龇牙咧嘴只顾得吸冷气。
旁边站着的牛二却是满脸委屈,他倒是想留手小点劲儿,但第一鞭子下去被长官这么一瞪眼来个此鞭不算,他哪还有胆子再留手?万一长官恼了,把他也放哪儿挨抽,他到哪儿哭去?
再说了,现场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要来个这不过是长官在演戏,他可就让长官难堪了。
可不得牙一咬眼一闭,不管不顾的抽下去嘛!
也直到那会儿牛二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李大排长和杨小山都主动站到两个骑兵背后,独独把长官留给他。
敢情,那两位早知道,澹台记者一定会骂人的啊!好吧,我可真是傻货啊!
已经逐渐成长为狙击手的四行营新兵表示,人心太复杂了,学习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净土,人心更是世上最复杂的事物,先遣团士兵们因为面临被日寇天上地下追杀,其实已经很单纯了。如果放大到整个淞沪战区甚至整个中国来看,估计新科狙击手会立刻表示:人心真复杂,我要回农村。
其实,农村路也滑的。
谁还没点小心思?唐刀不也为了军令更加畅通,玩了一招小花招嘛!
不过,那十鞭子可没白挨,效果杠杠的。
吕三江违令招致各级长官包括唐刀这个最高指挥官也领受刑罚的通告传遍全军,各级长官都是心头一紧,严令各级属下。
“特良的,谁特么敢像那个傻蛋骑兵一样违背军令,老子可不会挨鞭子帮他保住脑袋,执法队要砍,就让他砍了敢违令的混蛋的脑袋好了。”107师警卫营少校营长无比直白的宣告基本代表了各部长官的心思。
唐副主任狠起来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他们这些少校营长又算个啥,整不好下次就变成30鞭子了,那可真会抽死人的。
当然了,吕三江这20鞭子也没白挨。
唐刀走之前,凝视着地上躺在血泊中的战马,默然半响,终究还是轻声吩咐:“这匹烈马,战功卓著,特准其不入军粮之列!”
然后,就此离开。
满脊背鞭痕的吕三江呆立片刻,喜极而泣。
他终于保住了老班长的战友,不然,他怕老班长晚间会指着他的鼻子骂。
虽然,他多想那个人还能像以前那样出现在他眼前,哪怕是骂他呢!
‘大个儿’被一群骑兵抬着,和老兵安葬在一片小丘的山顶。
那是吕三江要求的,他希望他的班长和他的战马,能在这里登高远望。
如果有一天,和日本人的战争胜利了,他们能马上看到他吕三江向这里狂奔而来的身影。
如果他吕三江也战死了,那他也会来这片山丘上和他们一起相聚,一起登高看着中国的大军重归此地。
战后,这个小山丘被当地人称作烈马丘。
数十年后,一名断臂士兵坐在抬起前蹄欲奋力向前的战马上的雕像在烈马丘落成,其面容坚毅望向远方。
几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于雕像之前,哭的像个孩子。
他们,不负战友,今山河无恙!
战友英魂,你可看见!
除去十七个在卡车中被找到的士兵遗骸,其余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士兵,包括从飞机残骸中找到的飞行员遗体,都被唐刀下令合葬在一处密林中。
并在地图上做好标记,以等日后立碑纪念并重新修葺。
唯一那个找不到的,有骑兵在野地里找到一个几乎辨认不出的带血防风镜,被唐刀命令将这个和一块属于霍克iii战机的残片收到一起,算作他的遗物,以后有机会的交还给他的家人。
战死者都被安排妥当,但迫降成功的那架已经损坏的飞机,却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了。
“假如带走战机,那就必须得丢下2000斤辎重,或是十名伤员!”唐刀面对亲自跑来向他请求带走战机的飞行员,只能丢出选择题让他自己选择。
伤员自不必提,换成谁都不会抛弃他们。
而2000斤辎重,有可能是弹药也有可能是粮食,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现在正在当诱饵吸引紧追不舍日寇第十军数万大军的先遣团来说,都弥足而珍贵。
可唯独已经无法再起飞的战机,哪怕它的价值是2000斤辎重百倍,可在这里,就是一堆废铁。
飞行员无言以对,最终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唐刀手下的士兵们拆卸掉飞机上那挺还能用的12.7毫米重机枪,然后浇上油料,一把火将价值十几万银洋的心爱战机烧了个干净。
中尉飞行员向唐刀提出请求,希望唐刀送他去往昆山,这样他可以和正在撤退的大军一起返回金陵,他的战友们还在等他归队,中国空军还要继续战斗。
但唐刀根据此时战况,也只能再次拒绝。
日军既然能向松江之后渗透,难保他们不派出小规模特工队向更远的地方渗透。
脱离主力,低于一个步兵连的兵力在旷野中行军,都是极其危险的。
要送的话,也得等到战况基本明了。
不过,唐刀虽然不能答应他的请求,但礼遇却是给的足足的,警备营的警卫班被下了死命令,只要有一人活着,这名空军中尉就得活着。
因为,只有唐刀知道,这名叫董明得的空军中尉,可也不是普通人物,虽没有‘江南大地之钢盔’那般耀眼,但做为在未来20天后的金陵空战中能陪着乐以卿血洒蓝天唯一战友,他同样在历史的天空下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人,比金子更珍贵。
空军中尉也只能暂时歇了回金陵的心思,暂且跟着这个比他年轻的多却已经是陆军中校的指挥官的指挥部一起行军。
等到辎重营和骑兵们打扫完所有战场,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做为前锋的四行营早已抵达尚留有驻军的白鹤港大桥,雷雄发来电报:一切都按照唐刀命令布置完毕,全军可以通过白鹤港大桥。
唐刀等人启行,而先遣团各部则通过大桥,进入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