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邓天河一步走进汉水。
周野想象中邓师跌落水中溅湿全身的场景没有出现。
在他视线中，邓师如蜻蜓点水一般，四平八稳地站在汉水湍急的水流上。
冰冷的汉水划过其双脚，竟无法浸湿其鞋子。
溅起的水花亦没有打湿其长衫。
“为师知你有求仙想法，但你可知，何为仙？”
邓天河立于汉水中央，目光远眺汉水东流处，淡然问向弟子周野。
汉水河畔，岳云飞自顾自地独斟独饮，对邓天河露的这一手，并不感到惊奇。
周野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对于邓天河的提问，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超越凡人，超凡脱俗者，可为仙！”
“千变万化，神通广大者，可为仙！”
“悟道自然，长生不老者，可为仙！”
邓天河笑道：“你这是书上的回答，为师要听你内心的想法！”
周野默默调整呼吸，语气坚定道：“仙也是人，人可成仙。”
“仙者，可逍遥物外，可纵横四海，可遨游九天。”
“仙者，不用惧怕任何人，是真正的大自在，大无忧。”
听着周野的回答，邓天河神色黯然道：“当初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第一句说得很对，仙也是人，人可成仙。”
“但你后面说得不对，成仙并不意味着逍遥自在，岂知一朝入仙途，未得仙缘，便是半生迷茫。”
邓天河蓦自招手，便有一股水流自脚下汉水涌出，如长龙盘踞，在其身前化作一颗透明水球。
随着其猛地握掌，水球破裂，化作漫天晶莹水珠。
邓天河感叹道：“这便是仙家术法——水灵术，可控水成相，以水为己用。”
“老师竟是仙人！”
周野忍不住惊呼出声。
邓天河闻之笑道：“我哪算的上仙人，诚如你之前所说，仙者长生不老，但你看为师，哪有半分仙人样子？”
周野沉默许久，想起了邓师分身，栖霞山火云观的‘邓天河’。
那‘邓天河’虽自号仙人，但其相貌却与邓师别无二致。
或许真如邓师所言，他们还算不上仙人。
可似邓师这般神通，除了仙人，周野却实在想不通还能是什么。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喝好了的岳云飞突然拍案而起，原地纵身一跳，竟也是朝汉水落去。
以岳云飞这般魁梧体态，落水必定掀起惊涛骇浪。
只是如邓天河一般，其竟是照样平稳落在汉水上。
惊得周野张大了嘴，无法言语。
二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邓天河全身上下能够不沾一滴水，而岳云飞却做不到这一点。
其虽然能站在汉水之上，但其下身衣物，已尽被流水浸湿。
“此为气劲化罡，能做到这一步，便可算得上是一名武道宗师。”
岳云飞长声道：“以气化作护体罡气，以罡气托载自身，仙人能凌空虚渡，我等凡人武者亦能做到。”
“若是内气足够，能长时间施展护体罡气，我等凡人也未必就不如仙人强大。”
一旁邓天河拍手大笑道：“岳帅所言，正是为师今日想和你说的事，你还年轻，武道之路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求仙问道，太过飘渺。”
“为师追寻仙家踪迹二十四载，至今也只是学会这水灵术而已，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仙人。”
周野想了很久，忽然抬头盯着二人问道：“敢问世上可有仙？”
这个问题出乎邓天河与岳云飞的意料。
他们没想到周野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说实话，本帅是不相信世上有仙人存在的。”
“从古至今，谁见过仙人？谁能长生不死？”
“有人说吕祖坐化，老子出关，他们都成仙了，可谁又真正目睹这一切？”
“这天下，不管是人还是物，本帅一概不信，在本帅这儿，拳头便是道理。”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自身的弱小。”
岳云飞说完，身形一动，如大鹏展翅般，飞身跃上河岸。
周野朝其拱手见礼：“岳帅所言，令晚辈受益匪浅。”
“但晚辈还是宁愿相信，这世上有仙，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就连老师也不例外。”
周野说完，转而望向邓天河，他还想听听老师的看法。
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能支撑其苦苦追寻仙家踪迹二十四载。
一连二十四年，比之当初龙阳镇遇见的铁匠刘大海，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周野思忆之际，邓天河悠悠笑道：“仙人，自然是有的。”
“你可听说过龙阳镇仙人斩妖？”
“可听闻泗水河畔、仙人垂钓？”
“可听闻北原漠海、仙人一怒，冰封万里？”
“仙人一念便是大神通，即是大妙法，其手段是真正的超然物外，不为我等凡人所能理解。”
言及此处，邓天河语重心长道：“为师依然只想告诉你，仙踪难寻，仙缘难求，但你若真要求仙，为师也不会阻拦。”
“毕竟这条路，为师当年也走过。”
一番考虑过后，邓天河将其所学水灵术心法口诀悉数传授给了周野。
如他所说，既然周野铁心要走这条路，他作为老师，自当将所学仙法传授，不期其能寻仙问道，但求能让其知难而退。
仙家术法晦涩难懂，仅仅心读一遍水灵术心法，周野便感到费神费力，头痛欲裂。
好在他拥有绿液，只逼出一滴绿液，仙法修炼带来的所有不适便立马消失。
邓天河见其初次领悟水灵术，竟能长时间保持精力充沛，不由得感到一丝意外。
莫非他是有仙缘之人？
邓天河心中不由得亮起了一束光。
一束希望之光。
他苦求仙缘二十几载，只求得一本水灵术，一个关于仙缘的说法。
要想踏上修仙路，必须得有仙缘才成。
这是当年邓天河从一位将死之人口中得来。
只是他参悟了二十多年，还是没能想清楚何为仙缘。
他怀疑过是天赋，但他不明白要怎样的天赋才算是仙缘。
他怀疑过是运气，但他不清楚要怎样的运气才算是仙缘。
眼下见到周野竟是能长时间领悟仙法水灵术，邓天河茅塞顿开。
看来，仙缘讲究的终归还是天赋。
他以往纵然见到过许多天赋异禀之人，但他们的天赋不在修仙。
周野不一样，他能领悟水灵术，就证明其拥有仙缘，拥有修行天赋。
邓天河想着想着，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当年参悟三百来字的水灵术，读到一半，必定伤神伤身，无法继续下去。
为此，邓天河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在漫长岁月中，方才将水灵术有所领悟，学有所成。
可人比人，气死人。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竟能若无其事地随心修习水灵术，这实在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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