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又回到了洛阳分堂,恢复了她昔日的宁静。李暮青并不在堂口常住,更多的是在府里陪着李夫人,有时也去看看李婉青。此时的李婉青读书、认字、女红,从头学起,因她底子好,领会的快,读起书来,自然深解通达。性子也改了许多,娴静温婉了。偶然间,见到了李娉,她也宁静多了。李娉不喜诗书、女红,只爱弓马,自有府内高手传授。苏俊有空亦从旁指导,她倒是突飞猛进。可惜,沉静缺了情趣,显得不那么正常。苏俊也总于明白了:鬼谷为什么通常会让杀手服用舍心丹了。因为没有记忆,往往做事专注不受心绪干扰。若常与谁相处,便会形成自然的依赖,从而不存在背叛。做事往往事半功倍。
苏婉从哥哥的口中得知了沈兰已经回来,便求着苏俊带她来。可是,苏俊却不肯。他是个很将信用的人。苏婉也是深闺大户里长大的,自然知道不好常出门,更不必说去见夺命了,难免胸中郁闷。
这日,夺命回来了,带回了一个锦盒。沈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只臂镯,金胎佛菻嵌。金色的蝴蝶,蓝色累金丝的翅膀,暗红色的珊瑚,黑色的墨玉组成了蝶身;金丝的触角碧玺的蝶目;落在暗红牡丹花上,黑色的纹理夹着金色的花蕊;纯金的牡丹叶片上黑色的叶脉,给人以精美的感觉,却又蕴含着诡异。沈兰取了出来却发现蝶身和牡丹有着有着不同寻常的厚重。心道:臂镯,是女人用的东西,师傅怎么会劳师动众的叫专人替我取回?莫非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转头向夺命云:“师傅有什么话没有?”
夺命想了一下,道:“有。南昌分堂传话,谷主的话:此物林掌房会使,叫您寻他学。”兰儿颔首,将臂镯收了起来,同夺命去了林烁房中。
林烁一见双眉微皱,若有所思。然,只略一沉吟曰:“这是给你防身的。蝶身珊瑚下是红背竹竿草,系箭毒木的解药,箭毒木又名加独树,长与云南。杆、枝、叶皆有毒,且见血封喉。”
兰儿不解云:“我也不去云南,给我这种解药做什么?”
林烁叫夺命拿了块木板站在远处。将臂镯戴在屈肘向前转动花蕊,在金色花蕊上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将凹槽直向蝶儿按动牡丹花底之叶,一支细小的金针从蝶翼射出,钉在了木板上。林烁拿着木板叫兰儿看:“这金针上便淬了箭毒木的树汁。”他又将金蝶蝶身下的金胎转动,那上面也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当凹槽指向牡丹,按下黑色墨玉,珊瑚跳开,露出了一些小小的丸药。臂镯内部,按住金蝶双目略久一些,蝶翼就会移开,那里面是无数淬了毒的金针。原来这只臂镯竟是如此玄妙精巧!
林烁教起人来很认真,他虽然面冷无情,却没有李暮青般的责打,似乎很有耐心,一直到沈兰完全学会适用。无论夺命在哪个角度兰儿都可以很准确的射到他手中的木板了,林烁无语而去。
这日,沈兰和夺命闲坐来了聊天。海音来了看到兰儿的臂镯,云:“好漂亮,谁送的?”兰儿云:“我师傅。”海音看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翻曰:“感觉与你不配。你淡雅清新,这只镯子却给人一种深沉、诡异的感觉。”兰儿笑曰:“穿上等阶服就配套儿了。”
海音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在那里见过,又好象不太一样。
兰儿见他若有所思问云:“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海音道:“没有了。只是好像在那里见过,又好像不太一样。算了,不去想它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红鲤的灵柩回来了。我想着你和她相交一场或许也想去看看。我和静轩商议了明天去观礼吊唁,你会去吗?”
兰儿侧目看着夺命云:“你呢?”
夺命神情冷漠道:“不去。”
兰儿吃了很意外,他不是一直以红鲤为妻的么?不是很在意红鲤吗?为什么反倒不去了?“我去。你——必须陪我。”她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向夺命发布了命令。夺命很凄凉的神色,向兰儿抱拳道:“是。”
次日,徐峰、苏俊、夺命、沈兰都去了欧阳大人的府上。因为他们跟着苏俊和徐峰,倒也没人阻拦。欧阳红鲤是奉旨回迁厚葬的所以格外隆重。白帆素幔铺天盖地。府中,欧阳大人夫妇以下,丫鬟、仆役各个穿孝,还真当小姐礼仪设灵了。哭的、不哭的皆干嚎着呼天抢地。
苏俊、徐峰先祭了等在一边。到沈兰和夺命了,夺命依旧冷傲无情,只是痴痴的凝望着。沈兰焚上香眼前出现了初见红鲤的景象,多年来红鲤对她的呵护、照顾。而自己却无意间帮了倒忙,如果选料时自己不在,或许她进了功精房此时还不一定死,如果没有分到自己名下,或许现在亦是哪家的妻子、夫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这样想着禁不住思心切切,泪如泉涌。扶着灵柩难止悲声……
身后李漼和聂群也来了,府里早已跪下了一片,逸然却浑然不觉。聂群焚香代祭,李漼看着逸然,他知道此刻最该哭的恐怕就只有她了。走过去,轻轻地拍拍逸然的肩头。兰儿只当是海音过来抚慰,伤心道:“都是因为我,她这一生都是为了我……”
“我知道。此刻最痛的恐怕就是你了!”皇上很轻柔的声音吹入了逸然耳里。逸然大吃一惊: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这样的立场,怎么可以这样对话?那得引起什么样儿的猜忌?沈兰慌忙跪下道:“参见万岁。”她只顾自己了,就忘了看看现在的皇上是穿着什么样儿的衣衫。皇上拉着她起来道:“朕有些话,想跟你私下聊聊。”兰儿站了起来。
皇上命欧阳泉在府内找了个清静的所在,清了里面的闲人,又叫曲寒星、风千岳守着。皇上云:“为什么不告而别?”兰儿无语。皇上伤心道:“你我夫妻一场,难道当真就厌恶到了如此地步?”
逸然深深的一声长叹曰:“我是鬼谷的机关手,朝野上下居心叵测的人不计其数,我不想给你带来灾难。皇后做杀手,天下臣民当如何议论?儇儿身为太子当如何自处?若干年后以何服众?”
皇上闻言叹了一声,这些都是他无法化解的困境。皇上很不情愿的云:“也许,朕真的该放手了!”兰儿不知道给如何回答。当年的相交相处,君王的溺爱,她不是石头岂有不感恩的?可是那爱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改变的。也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长叹了。
或许,真正是逸然所期盼的。李漼暗暗的说与自己听。那伤心失落丝毫不会逊色于当年海音初定鸾盟。慢慢的转身,缓缓的举步离开。
在这一刻,东方晓感到了一种深深地不忍。却又那么无奈。儇儿,他会不会改变对儇儿的态度?东方晓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跪下了:“善待儇儿。”皇上闻言停住了,却没有回头。在她的心里只有皇儿!李漼从心里感到了深深地疼。口里冷笑云:“你既然是沈兰。宫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东方皇后’在城外躺了三年,是该迎回来了。儇儿从小跟着德妃,还是由她抚育吧!尤昭仪已经变了,不适合带皇儿了。朕不希望儇儿受影响。”
东方晓深深地叩谢皇恩,李漼“哈哈……”大笑噙泪而去。
或许是伤到了深处;或许忘记了从前,懿宗李漼从此任情任性,处事偏颇,骄奢淫逸。对儇儿却一如既往。宫妃们也不再独守空闺,又选了妃嫔秀女,其中有一位姓王的姑娘亦是十五岁与当初的逸然颇有几分相似,便成了宠冠后宫的人。可是这位王姑娘的性情与东方晓却大相径庭,而皇上却丝毫不在意。不多久,苏妍策为了贵妃,执掌宫中大权的却成了这位王娘娘。亏了太子跟着苏妍,地位还算稳固。尤玉凤又进了淑妃,有了自己的儿女。皇上在后宫的宠幸多了,自然也渐次有了别的子嗣。虽然稀薄,总算后继无忧了。然而,听萧阁依旧被禁着,后位也从此悬空。李漼依旧钟爱李儇。不过此系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