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孰与归 第九章 安歌巧颜

河东郡颜家，算是当地的一大氏族，掌握着当地的经济与文化。家主颜如玉同大秦的天羽侯王翊私交密切，伴随着王翊的崛起，颜家的地位也因此上升。更有甚者传言，颜家的美人家主颜如玉爱慕王翊，甘心做他没有名分的地下情人。

在王翊还未发迹时，就得到了颜家的很多帮助，王翊组建天羽军的资金中就有一部分属于颜家。在王翊领兵参加卫国战争时，颜家更是不遗余力的培养这个有前途的年轻将领。

颜家以书法与修行者众多闻名，但在天羽侯死后，颜家势力开始衰弱，收缩着势力范围。

颜安歌的姑姑就是颜如玉，她自小崇拜天羽侯，跟随着姑姑为天羽侯办事。出事前她被安排回到颜家，颜家同天羽侯府所有的生意都取消了，现在看来，天羽侯一早就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颜安歌为了给无辜枉死的天羽军将士报仇，不顾姑姑的劝阻来到了洛阳城。想找到那几个叛徒很容易，她当初就是替天羽军情报部门做事。达到第五境心象境下阶的她，一路都顺风顺水，但最后一人，非常的小心，以至于她都失了手。

现在的她喝着味道还算不错的白粥，看着眼前的少年替他找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总让她感到有些亲切。

苏朝夕看着她，也能猜到，这个颜家女子此行的目的，多半是寻仇，至于仇敌多半是城中靠出卖同僚上位的武将官员。

忽然颜安歌没由来的一阵犯晕，她用力揉着额头，她发现自己体内的毒居然没解干净。她运转经脉中的灵力，想要祛除毒素，却发现更加犯晕。

苏朝夕也发现了她的异状，连忙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晕，好晕。”颜安歌看向他，她发现自己的眼前也一片模糊起来。

苏朝夕也顾不得什么，上前把住她的手脉，一双皓腕洁白如玉。他发现这女子是中了迷烟散之毒，虽不是什么致命之毒，但会让她神志不清，浑身乏力。一旦若是中毒时间长了，对神志的损失是无法挽回的。这还是上品迷烟散，不然以这女子的功力应该是好解掉。

看这女子难受的厉害，苏朝夕上前想要搀扶她。颜安歌也支撑不住了，倒在了苏朝夕的身上。

正好碰到了苏朝夕的左肩，让他疼的微微一颤。他抱住颜安歌，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按她现在体内迷烟散的浓度，长时间不解毒，会伤到神志。需要尽快去帮她配置解药，大部分药材店中有一些，但其中有一味最重要的药材曼茶罗是朝廷管制的药材，他必须要想个办法。

他又想到了什么，将柜子后面的暗室打开，保险起见，他要把她放在这里面，才会安全。这暗室也是他意外在这房间中发现的，通风很好。他铺了一床被单在地，将颜安歌放在了上面。女子的睡颜透过面纱，美的迷人。

穿上衣服，左肩还是非常的疼，他面色有些微微发白。揣上了银两袋，这药可不便宜，还红衣姐钱的事估计又要推迟。

他将房门锁了起来，又将酒肆的门也锁了起来。

打量了周边片刻，没看到有埋伏监视的迹象。他走向街角那乞讨的小女孩，将带来的三块馒头递给她，同时还有几角碎银。

见是苏朝夕，名字叫小巧的小女孩有些惊喜，随即又担忧的问道：“朝夕哥，昨天听人说你受了伤啊，怎么出门了？”

苏朝夕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没事，小伤。你娘怎么样了？”“娘算好了点，能下床了。”小巧笑了起来特别开心。

“这些钱去给你娘买点药，朝夕哥最近有些拮据。”苏朝夕又拿出了几角碎银。

“不要了，朝夕哥。”小巧不收，她也知道这个酒肆哥哥也不富裕，却时常帮助自己。

“没事，我还有，给你娘买药重要。”苏朝夕将钱递给她。“那谢谢朝夕哥了。”小巧出言感谢道。

苏朝夕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事，先走了。”小巧看着苏朝夕离开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失落。

苏朝夕走在街道上，街上人很多。叫卖声，谈话声，街边面条摊的沸水声，孩童的苦闹声萦绕在苏朝夕的耳畔。他先去了一家相熟的药店，买了些好买的药材。同那伙计聊了两句，知道这地方也不会有管制的药材。

又走了两家，皆是不卖这种药材。

走到隔壁的街上，看到一边围了很多的人。为了到对面的街道，苏朝夕只好挤着人群穿过去。

他看到路中间跪坐着一女子，身着素衣白裳，容貌俏丽，约莫十八芳华，但眼角发红，眉宇间是散不尽的悲伤。她的身边是倾覆的马车，地上还有些许才凝结的血迹。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出了什么事啊，这姑娘是谁啊？”一个大妈出言问道。“昨晚这有人被杀，这个姑娘据说是被杀的这个洛阳卫官员的女儿。”同大妈相熟的大叔说道。

“最近洛阳城可不太平啊，不少官员被杀。”又有一男子说道。“是啊是啊，我儿子的上司前日就被刺杀了。”一大妈应和道。“听说朝廷这几天在大肆搜查，上头是动了真火。”

“这姑娘在这跪着干什么。”有一人出言问道。“好像是洛阳卫不让她将她父亲遗体带回家入殓。”围观中的人回答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死者为大。”那人愤愤不平道。

“据说是要什么检查伤口，方便调查。”又有人解释道。

江巧颜跪坐在街心，低着头，抿着嘴，眼角噙着些许泪水，耳旁是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她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在昨日离开了，母亲去世后她还有父亲可以依靠，现在父亲也不在了，她必须坚强起来，替父亲报仇。

她不被允许将父亲的遗体接入家中入殓，她不理解，父亲都已经去世了，为什么还不让他入土为安，求了很多同父亲称兄道弟的叔叔们，叔叔都摇着头叹息。她不放弃，她必须要将自己的父亲接回家，于是她到了父亲出事的地点，跪坐着抗议。

苏朝夕远远看着那素缟女子，也能猜到，杀死她父亲的那个人正是昏睡在自己房中的那个女子。无关对错，他无法评价，他能感受她真切的悲伤。

江巧颜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向她，同众人的调侃围观的看热闹心态不同，这人是真正在同情自己。

他从人群的缝隙中穿插着离开这条街，在转角时遇到了熟人，绣衣司司尉赵依依。身穿黑色绣衣，手持长剑，依旧是那么冷冰冰。

她也很意外遇到苏朝夕，她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出声道：“不是还在房间里养病吗，怎么出来了？”

“依依姐，我想出来买点东西。”苏朝夕笑着和她打招呼。“怎么样，伤好的怎么样。”赵依依走到苏朝夕身前，关心道。

“恩，依依姐你替我用灵力疗伤，效果很好。”苏朝夕和她肩并肩谈话，赵依依发现这少年和自己快差不多高了。

“那就好，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都没时间去探望你。”赵依依揉着眉间，叹气道。

“怎么了？”苏朝夕问道。“还不是这几日的刺杀案，我们被要求协助洛阳卫调查。”赵依依回答道。

“那倒是辛苦，要多注意呀。”苏朝夕想到了什么，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株栀子花。“依依姐我们院中的栀子花开了，这株刚好给你。”

赵依依很是开心的接过，用力的嗅了嗅那花香道：“这洛阳城中不是种不活吗，这南方的花真是好看，真香。”

“是从家乡带来的种子，也是碰巧就种活了，但开花很少。”苏朝夕看着她笑着道，这个种子是同他逃荒时，他从家中带着的，是他家中那颗栀子花树的种子。

苏朝夕同他约定过，一定要将这个树再种起来。苏朝夕在酒肆后院种下了这粒种子，过程很是艰难，几乎是每天都在关注，终于长出了小树，开了很少的几朵花。

“你想要买什么。 ”赵依依将这朵栀子花用手帕包住放入绣衣中。苏朝夕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又想起到了什么，有些失意地回答道：“想买一种不好买的药材，我听家里老人说过，这能救活花，我的那栀子花快要死了。”

“什么药材。”见此赵依依问道。“曼茶罗”

“这不是毒性很烈的药材吗，是被朝廷管制的。”“恩，所以我跑了好几家药店，都没有。”苏朝夕有些着急的说道。

“那东西能救活桦树，不是毒花吗？”赵依依也不急的质疑，她在苏朝夕的档案中也看到他爱养花草。

“配比一定量的苔土，应该能救回，算一剂猛药。”苏朝夕回答道。

赵依依点了点头，她也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但看到绣衣司其他司卫到达，她说道：“你先等会，我去解决前面的事，我记得我们司内会有，你到我那找。”

苏朝夕有些开心道：“谢谢依依姐。”赵依依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来的绣衣司司卫走入人群，后来的几个绣衣司司卫都一脸惊奇，没想到这冷美人司尉赵依依居然会对这少年露出笑容。

赵依依走向人群，两侧的洛阳卫士兵隔开了一条道，方便赵依依走进中间。她看着这跪坐在那的江巧颜，神色微微动容，她能理解，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女儿，不仅得不到官方的解释，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见不到，这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她上前解释道：“姑娘，你父亲是为国捐躯，是烈士，洛阳卫不让你见父亲的遗体，也是出于为了尽早查出凶手考虑，你在跪着也无济于事。”

江巧颜看着这容貌冷艳的绣衣司女司尉，声音略显疲惫地开口道：“大人，小女子只想见父亲一面，接他回去入殓而已，只想尽孝。”

“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先起来，围观的人都堵塞了街道了。”赵依依上前想搀扶她起来。

但没想到这女子竟是外柔内刚的主，依旧是不为所动，跪坐在地，一袭白衣，低头不语。

赵依依竟有些无可奈何，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能对这个女子强行带走，洛阳卫还在寻找他父亲尸体上凶手的蛛丝马迹，据说凶手在他身上留下了字条，甚至事关已经离世的天羽侯。

赵依依想到了什么，又出言劝那女子道：“虽然不能让你接回你父亲的遗体，但我可以带你回司内，里面好像还有你父亲要给你东西，还会让你见证对你父亲之案的破获过程。”

江巧颜有些微微动容，见此赵依依连忙扶起她。她跪坐了很久，加上一早没有进食，有些微微发晕，微微向后倒了一些。被后面来的苏朝夕微微搀扶，他拿出了一小瓶药水，在江巧颜眉心轻点一下。解释道：“这能让你舒服些，解头晕。”

江巧颜低头微微致谢，跟着赵依依离开了，苏朝夕也在赵依依的示意下，一同回到绣衣司。围观的人群也被洛阳卫卫兵所疏散，一路上女子低头不言，神情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