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见是王夫人过来了,二姑娘的乳母忙给王桂枝行礼,青姨娘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贾母突然说把孩子都带到她那边,她忙就过来了。
王桂枝见孩子四足弹动有力,心里喜欢,并不忌讳小孩子的脏臭,“免了,快给她换了吧。”她不讨厌孩子,坐在榻上摸了摸此时的二哥儿,以后的琏二爷的小脑袋瓜,“小娃儿懂什么,不舒服了才哭呢。”
那乳母奉承,“太太懂的真多。”她快手快脚换掉尿布,拿软巾子擦洗干净,抹上一点儿茉莉粉,小屁股便干干爽爽,倒真是不哭了,睁着一双眼睛像是在认人。
彩云从贾母房里珍珠手上接过捧上来的茶,“太太自己就有两个孩子,自然懂的多。”她打开茶盖一开,见是桂圆红枣茶,想着太太刚才说了好了一阵子话,“去换了茉莉汤来。”
“是。”珍珠忙应下转身就去了茶房。
没什么事儿,王桂枝歪在榻上逗着小琏二爷,早就准备好了带小外孙的她,可知道怎么哄小娃儿,没一会小小的琏二爷便被一串红瑚珊串逗得笑咯咯地,与她亲热起来,还在她怀里吃了两块儿玫瑰雪耳糕,喝了一杯牛乳,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睡着了。
李嬷嬷念着佛,“果然真是亲婶子。”哥儿其实并不调皮,就是大太太她最近古怪了些,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亲婶子?”
贾母进来听见,好奇问道,见王夫人膝上卧着哥儿,便不让她起身,“你好好坐着,哪里就欠你起来那么一下啦。”看她跟孩子这样亲近,想着以前她要让孩子们住在她这里,她可从来没挡过一回,十足的贴心孝顺,贾母更觉得王夫人懂事了。话不多,干实事儿,这样的好孩子真让人心疼。敬哥儿已经告诉她了,要不是知道了要废太子的消息,他还查不到珍儿媳妇居然干出了那样的事!真等了事发,那他们贾家,就算是不被抄家,也会被圣上狠狠记上一笔。
贾家凭的是祖宗的功劳换得皇家的恩情,这种恩情用一点少一点儿,可没处补!
不知道贾母想到那里去了的王桂枝轻轻把琏哥儿移到榻内侧去睡,在广东喝凉茶,在四川吃火锅,到了哪里就别光想着独树一帜,依风随俗大家方便。她还是朝着老太太福了一下,“老太太这样说,可我们做小辈的,理应如此。给更小的,也要带好头。”就是蹲那么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少块肉。
再说她要借老太太的名头干她的私事儿,别因为一件小事让老太太不痛快。
“你啊,就是老实。”贾母笑着点点头,觉得有些口渴,便让人倒茶来,“你吃的是什么茶?”
贾元春有点嫉妒小弟弟能睡在母亲的膝上,可惜她这么大了,不能那样睡,此时便上前端起茶碗来看,见是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便娇笑道,“是茉莉汤,母亲,我想喝。”
“那你就喝吧。”王桂枝轻轻捏了下她的小脸,冲这个甜笑,要给什么她不依啊。
“嗯,这茉莉汤你喝着倒合适,平肝解郁。要是觉得燥,就用些菊花茶玫瑰花,天香汤,别的茶要少吃。”贾母点了下头,见元春喝了茶便拉着王夫人的衣袖说话,没几句双眼直迷瞪,便让奶娘给她脱了鞋,“在东府站了近一日,怪累的,你跟你妈歪一会儿吧。”果然是母子连心,她眨了下眼,想到大太太,只盼着她也多多顾念着孩子,贾家,有一个马娇儿就够多了!
果然人跟人一比,就分出高下了,她立马叫依人去吩咐,“让厨房做白果莲子炖乌鸡,一会儿太太在我这里吃饭。”
“是。”
而马娇儿深夜被送回马家,贾家仆人直接**甩下那句,我们家主子说,以后跟你们家划清界线,一刀两断。一头雾水满是怒火才接了大小姐先住下,没等到马福宁马瑞回来商量,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贾府的讣告——贾珍之妻马娇儿病亡。马家人就真慌了神,这好端端得人在家里,怎么丧信就来了?
急得单脚鸡似的乱蹦,好容易才把老爷少爷给等了回来。
圣上去避暑未归,马福宁跟着太子处理都中事务,本就事忙,被十万火急请回来,听到是这样,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他猛然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怎么可能?你们没说谎骗我?”这太荒谬了!结亲是结两家之好,贾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直接给他的女儿报死,就真的是要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不结亲要结仇!
“老爷,这样的大事,我们怎么敢骗您!您看看,这可是贾府递来的信,人家还说了,咱家去不去都不要紧!”马夫人恨不能把贾珍的肉生啖,贾家怎么敢这样羞辱马家!
马瑞把信抢过来细看了,抓头奇怪问道,“为什么贾家要这么干?他家早就把军功兵权都交了,贾敬是袭了个三品爵威烈将军的官,可那不过就是个虚名闲职。就是有个进士功名……贾珍连个官儿都算不上呢!咱家可是太子门生……”他顿了嘴,跟父亲面面相觑,事反常态即为妖。
“把娇儿叫来,我要话要问她。”马福宁凝重道。
马娇儿看到了父亲,便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强撑着傲气回家,以为贾敬最多不过吓她一吓,她马娇儿门第不差,还给贾珍生下了蓉儿,没想到真的收到了自己死亡的信息,“父亲……”
“妹妹,你先别急着哭,把话好好说清楚了才是!”马瑞劝着,这时候哭还有什么用。
“你哥哥说的是,你先别哭了,告诉父亲,为什么突然贾家会这么干?”马福宁冷笑着,“若你没错,我定把贾府闹个天翻地覆给你出气!”
马娇儿僵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道,“他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马瑞追问。
马福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了,我们想让京营巡防兵调防的事了?”想让太子成事,就不能少兵少将。他大惊失色,别看贾府好像就是单袭了个不痛不痒的爵位,领的听起来厉害其实不过好听无实权的将军闲职,除非大朝叫起就每个月应个卯,级位是他马家高,但权比他马家不过。可人家的姻亲个个都是数得上号的,都中官职是安排不了,只要外派的官员有多少走的是贾家或者贾家有关的路子。
那百官派系表里,绝对有贾系一派。
就单是调防的事儿,他们要干,能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住王子腾吗?可他们都只是在打算盘算,还没有真的打算去碰,毕竟那个太重要,稍有变化就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马娇儿低下了头,双手握着互相交错,泪水不由自主得滑落,“我也不知道,明明一切都还很顺利,我都把精奇嬷嬷送到西府二太太生的大姑娘身边,跟别家都接触上了,看她们的反应都算是默许……二太太她正好又怀了孕,我便只等着跟她接触,只要能跟她说上话,我保证能说服她……”她掩住面,“可是,公公他突然就把贾珍叫了出去,接着便不许我出屋子,跟别人说我病了。”
看来是妹妹自己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马瑞深深皱起了眉头,恨其不争,但事到如今,再怪妹妹也不是办法,便看向父亲,“爹,要不您直接去找王子腾算了!他这个人,会来事儿,挺油滑的。”
马福宁更愁,他轻轻摇了下头,“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不会不知道?娇儿都已经亡故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为什么偏偏就在这关头出了事呢?难道上天在警示他,事不可为?
“那就正好,直接问他,要站在哪一边!”马瑞横道,他死死盯着马福宁,不会允许有一丝退缩,“父亲!请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