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定下来了?”
宁韶明这么说的时候,表情有点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问出来似的。
常笙画见状,忍不住对着他脸颊上的肉——掐!
“嘶!”宁韶明瞬间破功,龇牙咧嘴,“你干嘛呀!?”
常笙画耸了耸肩,“不高兴就说,干嘛装模作样的?”
宁韶明瘪了瘪嘴,“你就不让我自个儿顺过来么?”
常笙画啧了一声,“就你那钻牛角尖的劲儿,我还真的不敢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宁韶明忍不住给自己正名道:“我现在不经常钻牛角尖了!”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吧,”宁韶明伸出手指头比了个距离,“就偶尔而已。”
常笙画便道:“别想那么多,我五月再走,起码等歼龙这次的考核期过了再说。”
宁韶明心里一动,“还能再拖一个多月?”
现在才是三月的下旬。
常笙画无所谓,“退伍的手续要办,疗养院那边的空缺也得等,那个心理医生也不是马上就要休假待产。”
宁韶明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还怕女魔头说走就走了。
常笙画想了想,还是道:“而且我还得等帝都那边打完再说,现在急着走,我的目标太大了。”
毕竟那批势力刚恼羞成怒地通过宁韶明来警告过常笙画,导致宁韶明受伤,她这个时候不护着歼龙大队,非要离开,金先生那边肯定会想到这其中有猫腻。
宁韶明慢吞吞地点头,“……真不会有事?”
常笙画的表情很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顶多就是金先生在想尽办法找她麻烦……不过,那批势力都奈何不了常笙画,更何况是一个金先生呢。
宁韶明知道常笙画肯定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也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宁韶明只要知道大概的情况就行了,也不多问,等着她以后再来解释。
常笙画握住他的手,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好了,别想那么多,时间还长着呢,着急什么?”
宁韶明闷闷地道:“跟你呆在一块儿,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时间太长……”
“情话大全看完了?”常笙画笑道,“嘴巴越来越甜了。”
宁韶明理直气壮地道:“真心话才甜,背情话一点儿都不真心!”
常笙画失笑,“你个情商低的,还敢埋汰别人?”
宁韶明愤愤不平,“我现在情商不低了!”
“是吗?”常笙画扬起眉头,明显不太信。
宁韶明表示不想跟她说话,并对她丢了一只哈士奇。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在老街上逛了一圈,然后买了点风味小吃——主要是常笙画吃,需要忌口的宁韶明只能眼巴巴看着。
常笙画本来也没有在外头吃小吃的习惯,不过最近饮食都颇为清淡的宁韶明眼巴巴地看着路边香喷喷的小吃档,常笙画没忍住就买了一些吃的来逗他,逗得宁韶明都快炸毛了,这才笑眯眯地给他喂了一块烤肉。
宁韶明的目光跟着她手里的烤串转来转去,可怜巴巴地竖起一根手指,“再来一块呗。”
常笙画很淡定,“再吃的话,楼医生要来找我麻烦了。”
宁韶明眨眨眼睛,“我们不告诉他就好了。”
常笙画半信半疑,“你确定吃了之后不会不舒服?”
宁韶明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不由得道:“哪有这么金贵,一点枪伤而已,以前我躺半个月就直接去训练了,现在都快三个星期了,才开始做复健……”
说着说着,宁韶明就抱怨了起来。
常笙画眯着眼睛看着他,“宁小明同志。”
“……诶?”宁韶明觉得好像有点气氛不对。
常笙画冷冷一笑,“不爱惜身体,还挺振振有词,你觉得你特别有理是吧?”
宁韶明肩膀一缩,“没……”
常笙画:“呵呵”
宁韶明讨好地绕着她打转,“我错了还不成么!常小花~教官同志~教官大人~~”
常笙画嘴角一抽。
宁韶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常笙画简直无语,“就知道卖萌,宁中队,你的出息呢?”
宁韶明毫不犹豫地道:“在女朋友面前要什么出息!”
常笙画硬生生打了个冷战,“不准说这么肉麻的台词。”
宁韶明不高兴了,“我明明就是说真话!”
常笙画斜眼睨他。
宁韶明顿时就怂了,“不说就不说……”
反正下次随口说了,女魔头还能逼他收回去么!哼!
常笙画哪里不清楚他是在打什么主意,但也没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他了。
将那份小吃解决了之后,常笙画就拉着宁韶明离开了。
说是出来约会,但是他们也没有特意去什么特别浪漫的地方,逛完老街之后就去商场里转了转,买了两件衣服,再去吃了个饭,就已经是晚上**点了,第二天还要开车返回歼龙驻地,常笙画和宁韶明便打道回府了。
往回走的时候,宁韶明突然来了一句:“感觉我们跟老夫老妻似的……”
常笙画正在研究宁韶明非要给她买的那条款式繁复的裙子怎么穿,闻言便随口道:“嗯?觉得天天见着就七年之痒了?”
“……我们连七个月都没有好么,痒个毛线啊,”宁韶明一头黑线,然后又有点脸红,“我的意思是……我们处得挺好的。”
很有……一家人的感觉,但是又区别于那种所谓的爱情久了就变成亲情的味道。
宁韶明觉得,他和常笙画在一起生活七年,十七年,甚至是七十年都不会有那种腻烦感,不会因为人们总说柴米油盐酱醋茶会消磨掉感情,就忘掉了那种爱她的感觉。
其实爱情会变成亲情是个悖论,爱人就是爱人,亲人就是亲人,人们常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没办法断掉的。
就像是你的父母没有将你养大,可是法律仍然会要求你赡养他们——亲情的保障是通过道德和法律共同约束的。
爱人却是不同,或许可以通过一张结婚证来作为法律保证,或许通过家庭和孩子来作为他们不能分开的责任,但是想要分开并且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一件难事,离婚已经是常态。
毕竟你可以痛恨父母,但父母一辈子都是你的父母,伴侣再怎么样变成相濡以沫的亲人,忍耐到了极点,也是可以换一个的,甚至社会公认的观点是——结婚要慢,离婚要快。
平淡的婚姻并不等同于无波无澜,看着对方的面孔就看成习惯,再无心动之感.
所谓爱情会演变为亲情,那应该是一种独属于爱情于亲情之外的感情,它应该有温馨也有激情,纵然平静,但也可以掀起波澜起伏,而不是同床异梦,用“孩子的妈”和“孩子的爸”来代替另一半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常笙画常跟宁韶明说,恋爱和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宁韶明当时听着的时候觉得不太能理解,但是常笙画用很实际的举动做给他看了——从来不掩饰的爱意,时不时给感情加温的小心机,爱护他的同时也尊重他,并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靠近而毫无顾忌地暴露出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
恰恰相反,常笙画更愿意在他面前收敛起阴沉的面貌,恶劣的脾气,动不动就冷眼睨人的高傲。
比起他们还是战友的时候,常笙画反而会愈发注意自己的话语会不会伤人,形象会不会蓬头垢面,一举一动会不会让宁韶明觉得她不在乎他。
宁韶明要是无意中说她有哪里不太好,常笙画马上就会试着去改变,哪怕在外头受了气,她也不会轻易在宁韶明面前发脾气,反而用更示弱的姿态来求个依赖,让宁韶明更能体会到常笙画的真实心情,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这不是热恋之中一时的举动,宁韶明了解常笙画的性情,就像是她离开You-Kno-ho多年仍然保持当时的状态一样,她会一直保持这样的行为。
——不是演戏,不是戴面具,是她认为自己作为伴侣应该尽到的责任。
以前宁韶明听过歼龙大队有过恋爱经验的队员们吐槽,说交了女朋友之后,头几个月看着还是温柔娴淑自然大方的,挑不出任何错处,对他们也没什么意见,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暴露各种各样的缺点,人丑了,性格也差了,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算他们能接受前后的差距,但对方还要数落他们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从不会反省自己的行为,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当兵的,他们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时间不充裕,可是一有个冲突,这就成了攻讦他们的主要理由,好像连呼吸都变成了错误,谁都容不下眼里那点沙子。
于是一段感情从甜蜜变成了负担,折磨得两个人心力交瘁。
然后宁韶明就问那些结了婚的战友们——恋爱的时候折腾得多了,结婚之后就会好了吧?
结果战友们说,结婚之后还更糟糕,明知道自己不能嫌弃妻子,但是看着妻子明明有钱有时间打扮,就是任由自己变成黄脸婆,想要和她好好说说话,对方却把全部心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他这个当丈夫的反而成了附属品。
要是有个什么冲突,妻子就开始叫嚣着“你不爱我”“你和拍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之类的话,婚姻顿时成了折磨两个人的源头,谁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又应该怎么去改变。
那时候宁韶明就在想,恋爱和婚姻这么麻烦,他还是别碰了比较好。
在跟常笙画刚定下关系的时候,他也在想,以他们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脾气,肯定也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吧?
常笙画却用很实际的举动告诉他——对,感情要适当地磨合,但不应该是彼此都要露出最坏的一面,去逼对方接受,磨合本身应该是求同存异的过程,而不是挑剔“异”的过程。
“我说,常小花。”宁韶明扭过头看她。
“嗯?”常笙画应了一声。
宁韶明一脸微妙,“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他怎么感觉女魔头那么游刃有余轻车熟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