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新安郡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向街道上呼啸而去,婢女阿姝有些不安的看了身旁的顾芸一眼,此时的顾芸已然挽了少妇高高的发髻,也不再喜好从前一身白衣胜雪飘飘如仙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极为繁华复丽的宫装,
不过才几天的时候,婢女恍惚间便感觉到自家娘子好似变了一个人,不但心思深沉不可琢磨,便连那目光也不如从前那般清澈,就像是瞬间长大了好几岁,半点没有了少女的青涩。
“娘子,我们快回去吧!你现在已是琅琊王殿下的良媛,若是让他发现娘子外出与新安郡主见面,怕是会惹得琅琊王殿下不喜吧?”婢女忍不住提醒道。
顾芸便冷哼一声,语气极为冷淡的说道:“自从回到健康,琅琊王殿下可曾有到我房里去过,又可曾问过我半句?”
婢女的心中也顿时一凉,不禁也为自家娘子感到不值,未想那琅琊王看似心慈柔善性情温和,却是一回来便将娘子扔到后院,不闻不问,甚至连一句不满或斥责的话都没有,也不知是何意?
“娘子,你既然选了这条路,还是要想办法博得琅琊王殿下的欢心才好。”
婢女又说了一句,不料却迎来顾芸的一记眼刀。
“你倒是会教训起我来了?”她冷笑道。
婢女吓得忙颔首道:“奴不敢,娘子,奴只是担心你啊!娘子还未得琅琊王殿下之宠幸,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她话还未完,便听顾芸道:“我们二房之所以会有今天全拜顾氏阿钰所赐,而我来健康,就是为了让她不好过的,她不好过,我便开心,比得到琅琊王殿下之宠幸还开心!”
婢女愕然。
所以鼓动新安郡主去找顾十一娘的麻烦,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娘子,你难道忘了,二房之所以有今天与你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啊!
这时的顾芸似乎浑然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成为琅琊王殿下之良媛的,而琅琊王对她的态度之冷淡已然加遽了她心中的恨意。
“顾氏阿钰,你想在健康城扬名,我便要让你在健康城身败名裂!”她咬牙切齿的喃喃道。
在婢女一脸不解的注视中,顾芸的嘴角再次噙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这抹笑意令得婢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又听她道:“走吧!我们回去等好消息!”
就在新安郡主带着一众侍婢气势汹汹的朝着顾府策马奔来之时,顾钰也收到了一份请柬,送请柬的仆妇一身衣饰华贵,谈吐落落大方,却在报出主家姓名之时,吓得陈妪及诗琴与诗画两名侍婢大惊失色。
“听闻顾家十一娘在吴郡之地颇有盛名,不但书法奇绝诗才不凡,而且还会吹一曲堪比刘司空的胡茄,不瞒女郎说,我家郎主与主母素来仰慕刘司空,特命了奴前来,请女郎过两日后到我主家府上赏景一叙!”
待那仆妇说完之后,诗画便忍不住率先问道:“你主家是谁?”
仆妇微微一笑,十分谦和有礼的答道:“桓大司马!”
在诗琴与诗画的惊讶色变中,仆妇又补充了一句:“奴是奉了南康公主殿下之命,特来送女郎这一份请柬,还请女郎不要失约!”
将请柬交于顾钰手中后,那仆妇也不久留,微微含笑施了一礼,便率着众婢登车离去。
待那仆妇走后,诗琴不禁担忧道:“娘子,南康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请女郎到府上一叙?难道是那桓郎君真的已经求得了南康公主的同意,想要相看女郎的?”
与诗琴的担忧不同,诗画心中倒是颇为惊喜,没有想到那桓氏郎君真的能求得南康公主的同意,不管如何,娘子嫁给他总是不吃亏的,娘子就是太孤傲了,说是不想适人,可若真的一辈子不适人未免太过孤单凄凉,像桓郎君那般惊才绝艳之人,这辈子又能遇到几个?
“我听说南康公主与那成汉公主李氏妻妾相合,若由李夫人来说服南康公主也未偿不可能……”诗画亦道了一句。
“诗画,你胡说些什么!”
诗琴低声斥责了一句,两人就见顾钰也蹙紧了眉头。
此时的顾钰心中亦是疑赎万分,她并不相信桓澈能说服南康公主同意,李氏就更不可能,那么南康公主请她到大司马府邸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桓澈说服了他父亲欲征她入西府为桓氏效命?
正当她想着时,门外传来仆妇一声惊慌的叫喊:“十一娘子,府外,府外……”
仆妇跑得气喘吁吁,进门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上话来。
诗画便急了,问:“府外到底怎么了?”
“府外来了一大帮人……都是,都是……”
仆妇话没说完,诗画便急得跳起来:“哎呀,听你说话真是急死人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诗画也跑了出去,可没过多久,诗画也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白着一张脸道:“娘子,是那天在清溪门前拦住桓氏郎君的那个女郎……”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
果然还是来了!
“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顾钰说罢,将请柬交到了诗琴手中,率先向着门外走去,诗琴哎了一声,忙又将请柬交给陈妪,紧追着顾钰跑了出去。
府中的仆婢们也或惊或好奇的聚在门前凑热闹,张氏和顾七娘也从院中赶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张氏不耐烦的问。
被问的小鬟一声不吭,扭头就跑了,张氏语噎,气得肝火旺盛,自从顾毗在府中宣布让十一娘管家之后,她这个大夫人在府里竟是无半点威信可言,除了身边带来的几个老人以外,这健康新宅中竟没有一个是她支使得动的。
怀着满腔怒火走到府外时,就见一行紫骝骏马一字排开,其上都坐着英姿飒爽的女郎,而最前面的一位更是一身火红的窄袖胡服,脚登长靿靴,宽厚的腰封将腰身束得极细,少女俊眼修眉,脸如白瓷,只是那眉目间颇有些傲慢不屑,显得人更是嚣张跋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权贵之女。
张氏还在思忖着这女郎是谁,便见这女子忽地手一扬鞭,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顾钰面前,问道:“你便是顾氏阿钰?本郡主听说,你外祖家十分有钱,吃的是鲍鱼龙肝,喝的是琼浆玉露,就连婢仆们都穿的是冰绡云纱?”
顾钰笑了笑,答道:“郡主,是居则广厦千间,饮则琼浆玉露,食则龙肝凤髓,衣则冰绡云纱,卧则珍珠玛瑙,栗粮之丰富于满天星斗,娟帛丝绸可比泰山之巅,便是厩下的骏马也是不计其数……便是石崇在世,也羞于称豪!”
随着顾钰说完,新安郡主先是一呆,旋即一双眸子瞪得老大,脸色直是红一阵白一阵,直将牙齿咬得咯崩响,心中暗暗骂道:你到底是在跟我耍文呢,还是跟我炫富呢?
面对她的挑衅,顾钰也不生气,含笑施了一礼,客客气气的问道:“敢问郡主来此,有何贵干?”
新安郡主一双眼睛瞅着她,隐忍了半响,忽地一笑道:“听闻顾十一娘乃豪爽之人,本郡主正好也喜欢豪爽之人,十一娘初到健康,大概还没有好好见识过我健康之风物,今日,本郡主就带你出去玩玩,如何?”
“去玩?”看着新安郡主的反常表现,顾钰倒是讶然了,“去哪里玩?”
“崇,绮,楼!”新安郡主笑眯眯的一字一顿道,然后看着顾钰,“怎么样?你敢不敢去玩?”
顾钰的脸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个前世改变了她一生并令她无比痛恨的地方,她心中不得不起波澜。
见她发怔,新安郡主似乎有些着急了,又挑衅似的说道:“怎么?十一娘莫非是不敢去?”
顾钰便笑问道:“敢问郡主,崇绮楼中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多着呢!投壶,射箭,塞马,下棋,还有……”新安郡主竖起一指道,“盖宝斗富!”
听完,顾钰就笑了,敢情是想拉她去赌钱的呀!
“哦,难道没有狎妓吗?我听说那崇绮楼乃是一个妓馆之所,难不成还成了赌场?”顾钰一脸懵懂的问道。
她话一问完,新安郡主身后的一众婢女齐刷刷的红了脸,杵在门口的张氏也不禁面红耳赤发愣,新安郡主更是目瞪口呆,跳了起来,斥道:“说什么呢?狎妓也是你一个小姑子能说的话吗?顾十一娘,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顾钰露出一脸委屈错愕的表情,连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听别人说的!不过……”她顿了一声道,“既然郡主你说好玩,那我跟你去玩!”
她说完,身边的诗琴与诗画便急了,连忙劝阻道:“娘子,别答应她,那地方不能去!”却被顾钰伸手拦了下来。
“郡主盛情难却,岂敢推辞!”她笑道。
新安郡主见她表情天真不似作伪,心中一阵晒笑:原来这位顾十一娘是个傻子啊!这么好骗,几句话就哄答应了!那顾十娘还说什么顾氏阿钰狡诈多智,真是个蠢货!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新安郡主也得意的笑道。
“好,出发!”顾钰也笑道。
正要走时,新安郡主又问:“会骑马吗?”
顾钰一愣,心中暗道:难道那顾芸没有告诉过你吗?
心中这般想,她还是十分谦逊的答道:“会……一点点吧!”
“好,给她一匹马!”新安郡主豪爽的一挥手,叫身边的一女婢牵了一匹马到顾钰面前,心中却暗暗自喜道:对付像你这种只会作诗写字卖弄文采的闺阁少女,本郡主有的是办法,今日非得让你在崇绮楼中输得连裤叉都不剩,看你还敢不敢说,石崇在世,也羞于称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