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说着,心情似乎又开始不错起来。

他想起了什么,便道:“天策军为何花费如此巨大?”

“需要大量的火枪,还有火药。”说到这个,张千如数家珍的回答,他心知李世民对于天策军很是重视,这是陛下的牌面,因而是做过详细的调查的。

此时,他接着道:“还有火炮就不必说了,听闻每一次放炮的操练,花费都很大。不说其他的,还有那骑兵,听闻他们的骑兵,是用甲片连人带马一起包裹的,那骑兵戴甲四十二斤,除此之外还有马甲,马甲带甲五十八斤,这些统统都是钢铁制作,而且听说,很费人工,自是花费不小。”

李世民不禁诧异道:“这人马加起来,戴甲已几近百斤,还如何作战?”

李世民可谓是戎马一生,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甲胄,有些甲胄确实很沉重,可越沉的甲,防护力越好!

可即便是如此,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将这人马统统用甲片包裹起来的。

他也就做了详细的调查,可也只是一些表面的数据,并不代表他真的懂了,于是被李世民这么一问,张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好了。”倒是李世民挥挥手道:“朕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计较,反正……任陈正泰自己去玩吧。

张千松了口气,点头道:“喏。”

…………

而在另一头,陈正泰练完了骑术,随即便出了大营,坐上四轮马车回家去。

有时,陈正泰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特意来大营里学骑马,可回去的路上却是坐车,这倒颇有一些后世健身爱好者的风帆,出入全靠四个车轮子,开着车去健身房锻炼一番,然后开车回家,哪怕这地方距离自己家里不过三四里路。

如今陈继藩已长大了不少,已可以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词了,也能勉强的能站定一下,只是若放他在地上站着,他却不敢迈步,只是迷茫的看着四周,心惊胆战的随即发出嚎哭。

于是他一哭,四周的女婢和宦官便吓得面如土色,忙是抢着将他抱起安慰。

陈正泰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让这家伙如此养尊处优,如若不然,天知道会养出什么乖戾的性子。

只是这带孩子的事,显然不是陈正泰说了算,陈正泰至多提一些建言,当然……这些建言十之**是要被否决的。

于是乎,在家里的时候,他便偶尔以带娃的名义,将陈继藩抱着,等脱离了遂安公主的视线,便躲在某个角落里,将陈继藩一人搁着。

陈继藩两腿站着,摇摇晃晃的,便吓得小脸开始露出愁容,将要扯起嗓子,还未待嚎啕大哭,人已先跌坐在地。

“来,自己站起来。”陈正泰用脚拨弄地上的陈继藩,脸上带着严肃。

陈继藩不肯起,便打赖似的在地上滚,呜哇就哭了。

远处听到了哭声的一家老小,已是闻风而来,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陈正泰正抱着陈继藩,口里哼哼着安慰:“莫哭,莫哭,我的亲儿……”

那专门伺候陈继藩的宦官便上前道:“殿下,想来是孩子有些认生。”

“想来是如此吧,还是我带的太少了!我抱着他走了一走,他便哭得不成样子,但是我是他的亲爹啊,这六亲不认的东西。”陈正泰将陈继藩抱还宦官。

宦官便乐滋滋地道:“小殿下只是平日爱哭而已。”

陈正泰点了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这些宦官,并没有太多的恶意。

说到底,终究是可怜人啊。

在后世,他也曾受各种影视剧的影响,对于宦官带有某种有色眼镜的窥视,甚至还带着恶趣味。

可真正的接触,其实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绝大多数人,虽然被割了,却并没有变态,他们在宫廷的时候,就被教训的服服帖帖,几乎没了自尊,一切以主人唯命是从,一辈子的命运已经注定,绝大多数人,是不可能出头的,他们只是一群被阉割之后的杂役而已,就这般,还要被各种掌握话语权的人成日耻笑,将其视为怪物一般,这便有些残忍了。

看了看一脸委屈兮兮的儿子,陈正泰便又忍不住叮嘱道:“平日里,也不要处处惯着他,若是有时不听话,该惩戒的时候也要惩戒。”

当然,陈正泰这样说,其实也很清楚这些宦官是不敢的,可还是忍不住的说。

谁叫这是他儿子呢?做父母的,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学好的?

宦官不敢抬头直视陈正泰,只是唯唯诺诺的。

陈正泰嗯了一声,举步走了,只是心里,不禁有些悲凉,这世上……想来有许多这样的人吧,他们唯唯诺诺,苟且偷生,为的不过是活命,可是自古以来,活命二字,看上去只是人的基本权利,却是何其难也!

当今天下即便不是盛世,却已大体承平了,可任何一次的天灾,亦或者是瘟疫,哪怕是一次小小的动荡,人命便如草芥一般的被收割。

太平盛世,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当然,这个世上的人,其实对于人的死活,看的比较开,想来……是接触多了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见惯了死亡,自然而然也就将死亡当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陈正泰心里唏嘘一番,他无法理解,后世的人为何热衷于乱世,憧憬着所谓金戈铁马,或是崛起了乱世的英雄。

换做是自己,只愿永远置身于太平的世道里安分守己,在岁月静好之中,安静的与人吹牛逼。

终究……还是生产力太低下了啊。

陈正泰觉得自己理应拔苗助长了。无论能不能成功,也要试一试!

他到了书斋,却见武珝面带得色,似乎盼着陈正泰来似的,笑盈盈地道:“恩师……蒸汽机车的气缸成功了。”

“哦?”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陈正泰顿时打起精神:“你说我来听听。”

“我们制了一个气缸,活塞连杆和气缸盖的密封,用的乃是软木,这软木压紧和遇水的时候,就会膨胀,密封性极好。而至于这气缸,却是用生铁浇筑……”武珝喋喋不休的道。(感谢书友无言乙队提供的资料)

陈正泰一听,大抵也明白了些什么,他来自于上一个世界,所以心心念念的只想着橡胶的密封性极强,却没想到,其实在橡胶出现之前,人类早有了自己的土办法了。

软木……而且利用的是软木遇水之后膨胀的原理,气缸中有大量的水蒸气……

这一下子的,所有的事都豁然开朗起来,于是他道:“验证过了吗?”

“已经验证过了。”武珝颔首道:“新的气缸已经装上了实验的车,当真能走了。”

能走……对于武珝而言,就是世上最稀罕的事。

不需靠人力和马力,只需要在车上不断的烧煤加水,产生了蒸汽,进入气缸,而后气缸带动活塞连杆,便可推动着车轮前行,尤其是解决了活塞和气缸密闭的问题之后,这蒸汽机车的动力可谓是大增,蒸汽一丁点也没有浪费,如此一来,就可以采用较小的锅炉,这蒸汽机车的重量也可大减了。

陈正泰对于它能不能走,一点都不意外,他更在乎的是车子具不具有实用性。

否则,只是勉强能走,那也不过是奇技淫巧之物罢了!

他想了想,又问:“测算过了吗?”

“测算过了。”武珝道:“按着恩师的方法,我们将蒸汽机车搁在铁轨上,大抵可以测算出,现今这蒸汽机车的力,足足有三十三匹马拉动的气力。”

三十三马力……

陈正泰皱了皱眉,觉得这玩意,有点鸡肋。

好像少了一点啊。

可对于武珝而言,却是极开心的事,她带着兴奋的笑容道:“三十三匹马才能在铁轨上拉动的东西,一个自己能动的车,便可拉动起来了,恩师……你难道不觉得很神奇吗?”

“还差一些。”陈正泰很认真的道:“若只是三十三马力,这样算,一匹马可以拉动一百五十斤,这蒸汽机车,也不过是拉动五千斤的货物罢了。”

陈正泰的话无疑是给兴奋激动的武珝,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了。

其实就这个时代的运载力而言,五千斤已经非常可怕了,这放在后世,接近三吨的货物,不值一提,而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划时代的意义!

同样一辆车,可以抵得上三十三辆车,而且马是需要休息的,而蒸汽机车却不必,只要煤料充足,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跑上几天几夜。

怎么不令这个时代的人激动?

当然……陈正泰见识过更好的,他自然还希望更多一些。

“你们再想想办法,想一想那物理的书,无论是动力还是摩擦力,还是重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之处……多改进改进……来,拿图纸给我看看。”

武珝见陈正泰很认真的样子,倒是不敢怠慢,忙是将最新的图纸交给陈正泰,陈正泰看的云里雾里,武珝在旁耐心的解释,他才大致明白。

只是最后陈正泰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门外汉,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提供建议的方法,最后只好道:“再想想办法吧,研究院的钱够不够?”

“研究院的钱已经足够充裕了。”武珝此时也认真起来了,道:“恩师觉得不满意,我再想一想。”

陈正泰便点点头:“将这锅炉、烟囱、汽缸、动轮、摇杆、连杆、飞轮,统统都重新检视一遍,看看哪里还可精进。慢慢的来,其实也不必急。”

武珝颔首,她倒是有一些信心了,毕竟万事开头难嘛,这些日子为了折腾这个玩意,几乎调动了所有作坊的力量,花费了无数的钱粮,也凑齐了研究院数百人费尽脑汁,现如今……至少已经明白了蒸汽火车的原理以及有了一个前进的雏形,那么现在要做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精进而已。

陈正泰对武珝等人也很有信心,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只是无数的聪明人,没有将自己的脑力用在对的方向而已。

只要自己有钱,提供了一个方向,就不愁没有人朝着这个方向迈进。

这蒸汽机车的实用化,其实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如陈正泰凭借着两世为人的先天优势,野蛮的踹开了一扇人类从未进去过的大门,这大门虽只是踹开了一个缝隙,却得以让人类之中最聪明的人窥见了大门后的世界,那么这扇大门应声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蒸汽机车……是划时代的意义,可在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去研究蒸汽机车的过程之中,则做了表率的作用,一旦用蒸汽机可以让车在铁轨上跑,其他各种蒸汽机的设备,也必然会开始推广开来!

无论是未来,蒸汽纺织机,还是蒸汽提水机,亦或者是未来的冶炼、纺织、机器制造等等领域,都可能大规模的应用。

人们对于蒸汽机,最多的关注点只是蒸汽火车,可实际上,它的运用之广泛,可以用划时代来形容。

对于所有的生产,都有着巨大的提升。

而这……并非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当人们尝试到蒸汽机的好处之后,会渐渐的形成一个固有的观念,原来利用这些奇技淫巧,可以带来巨大的财富,用同样的人工,可以发挥更大的生产力。

一旦这个观念形成,那么这巨大的思维惯性,方才成为推动技术革新源源不断的动力。

大唐有的是聪明人,甚至……有的人智商到了变态的地步,只是这些人将这聪明穷尽一生,用去探究经义和义理之学上,那么这样的聪明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陈正泰并不是说,义理之学完全是坏的,这是人文精神的层面,没有这些,如何凝聚人心,如何区分胡汉,又如何使精神长存?

可问题就在于,不能人人都去研究,人人都去折腾,人人都是理学家,哲学家。

这样的人产出的太多,不是好事。

“这一次,非要让天下人大开眼界不可。”陈正泰心里这般想着,目光坚定!

铁路的修建很快,几乎每日以七八里的铺设推进。

当然,一切都是在钱粮充足的作用之下。

越来越多的人招募进了工程队,原有的工程队劳力和匠人,统统都成了骨干,这让不少人有了上升的渠道。

前几年还在铺设木轨的苦力,辛辛苦苦一月下来才两三贯钱,而今,工程队队伍扩充,就成了技术骨干了,薪水直接翻了几倍,手里头带着几个学徒,或是管理着几个劳力,一下子的,地位提升不少。

如此一来,这让不少人居然开始羡慕起工程这个行当了,于是不少子弟疯了似的涌入。

再加上世族的力量大为削弱,不少部曲被主动释放了出来,因为地没了,家里钱粮也不够了,这些人本质上虽为奴隶,可奴隶也得有生产资料才能产生价值,不然你让他们闲着没事干,干养着吗?

这是一批新的劳动力,庄园经济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破坏。若是没有这铁路以及建城的巨大工程,只怕这些无所事事的部曲们,非要闹出什么乱子不可。

可现在……几乎是大批量的招募工人,有多少要多少。

巨大的工程,也带动了其他各行各业,人们察觉到,在世族做部曲,或者是农耕,效益远不如做工,当然……做工更辛苦一些,可只要钱给够,能让一家老小吃上热腾腾的白米白面,到了年节,能买两件成衣,换上新衣,这些人便心满意足了。

这接近亿贯的投入,实在过于吓人,以至于此时……朔方那边,已经产生了新的繁荣!

大量的人力,涌入朔方,商贾们急着开作坊,虽然绝大多数人认为,这铁路修出来没有意义,可至少……在修建过程之中,却给无数人带来了巨大的机会。

当然,铁路的工程……在朔方、西宁、二皮沟之间修建,其实工程的难度是最低的。

毕竟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大江大河,也没有什么高山沟堑,沿着平坦的道路,直接铺设即可。

倘若是在其他地方,单单一个修建铁路桥,打通隧道……就足以让当下的工程技术直接宕机不可。

陈正泰现在每日看着自各地来的奏报,唯一遗憾的就是……

他娘的,这钱怎么永远花不完,陈家人还是太省了啊,分明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

这就得益于陈家的骨干们,在三叔公的严厉号召之下,将一文钱分为了两半去花。

当然,勤俭持家是个好传统,只好确保了陈家的钱,丢出去,不会被人糟蹋浪费掉。

现在陈家的子弟,几乎都充斥在矿业、工程、铁轨铺设、军中、钱庄等数不清的领域,这些人……充当着骨干的职责。

某种程度,也成了各种密探,他们将自己所在行业里的机密消息,通过家书的形式,统统会送到陈家的书斋里,而后再通过武珝酌情进行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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