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天天自己跑掉的消息,别说是张正,就连沉稳如王狄,都有些慌了。
“老爷,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去找小姐。”张正掏出手机,对王狄说。
王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我,说乔安兄弟,能不能也请你帮忙去找一下天天?
我点了点头,收拾起低落的心情,说应该的,我这就去。
一路离开了医院,我开始沿着大街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王天天刚发病不久,身体很虚弱,一定走不了多远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毕竟对王天天不了解,不知道她喜欢去什么地方。而且她如果真的有心要躲起来,别人想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果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找遍了附近的大街,都没有王天天的身影,期间张正也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说发动了很多人去找,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虽然我没有回医院,但是不用想也能知道,身为父亲的王狄,当然是所有人里面最为痛苦的。
不过很快我就平复下心情,不去想太多,继续满大街去寻找着。
只是很不幸,从午夜十二点,到凌晨四点,足足过去了四个小时了,我依旧一无所获,就连张正那边也同样没有消息。
我累得手酸脚软,满头大汗,只好坐在路边歇息。
我目光发直,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尽管心里不愿意,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用微信给李霜发了个信息。
原本我以为李霜已经睡了,但没想到信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正是李霜的电话。
电话里,李霜的声音有些慵懒,看得出是被我吵醒了,问我有什么事?
我不打算再瞒着她,于是将今天早上到现在所发生的全部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她,当然,其中略过了在公园里发生的那点小荒唐。
然而中间当我说到做了王天天的保镖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李霜吃惊的声音:“王天天?你是说你做了王天天的保镖?”
我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李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让我留在原地,她现在立马开车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我给李霜发了个手机定位,然后就坐在路边耐心的等,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李霜那辆玛莎拉蒂就出现在了我视线中,径直开到我旁边才停下。
李霜穿了一条蓝色的长裙,脚上则踩着拖鞋,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一看就知道出来得匆忙,没有刻意打扮的。
下车之后,李霜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问我道:“找到人了吗?”
我摇摇头,说我刚才又给了张正打了两个电话,但还是没有结果。
我看李霜脸上的焦急一点不比我少,心中有些惊诧,就问她,说难道你认识王天天吗?
李霜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轻声说:“当然认识,王天天是我小姨。”
我睁大了眼睛,满脸无法置信。
王天天居然是李霜的小姨?
那岂不是说,李霜的妈妈,就是王天天那个嫁出去的姐姐了?
李霜看我吃惊的样子,苦涩的笑笑,说这世界可真小,之前我还带你去过我小姨的生日聚会呢,只不过你留在一楼没有上去,没有见到她的面。
我木然的点头,当时在那家KTV里,我还遇到了陈超,这孙子和他女朋友合伙来欺负我,最后要不是李霜及时赶到,估计我还要吃很大的亏。
李霜在我旁边坐下,她问我,说我小姨的病我是听说过的,但现在真的到了那么危急的时候了吗?
我点点头,说已经确诊了,医生说她现在必须得做手术,最迟拖到明天早上八点,否则就会错过最佳的手术时机。
李霜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过脸,看着我的眼睛说:“对不起,小安,之前你两次昏迷,其实医院都给你的身体做过了很详细的检查,在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你的骨髓不能再生了,只不过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
我笑了笑,没有在意,说这很可能还是好事,医生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的身体机能和正常人很不一样,别人的骨髓是会衰老、并且需要新陈代谢的,但我的不会,虽然不能再生,但骨髓一直都保持着极强的活力,这让得我身上的造血功能、血小板的再生,以及各种白细胞的免疫力。都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李霜疑惑道:“所以,这才让得你的抗打能力这么强,平时就算受伤了,伤口也可以快速愈合?”
我嗯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的。”
李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她又叹了口气,说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如果让你捐出骨髓和血去救我小姨,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立即摇起头,说王天天的命是命,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如果我的骨髓可以再生,抽了还会重新长,那我肯定捐,可是抽了之后我会死,那我还捐什么?说到底,我只是王天天的保镖,我和她也是今天才认识,根本没有太多的交情,让我就这么为她去死。我做不到。
李霜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怅然说道:“我要是你,肯定也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毕竟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还年轻,我们也有自己的牵挂,也有自己的理想,更有对未来的憧憬。为了救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而牺牲自己,我想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得到的?”
李霜想了想,突然歪过头来,对我说:“不过小安,如果我和我小姨互换位置,你愿意救我吗?”
我一下怔住,“这……”
“你犹豫了,说明你心中有这样的想法。”李霜对我的反应并不感到失望,反而是由衷的高兴,“犹豫才说明你在认真思考我的话,如果你一口就答应会救我。那我反而不会相信。”
“走吧,时间紧迫,我跟你一起去找我小姨。”李霜率先站了起来,朝车子走去。
“等一下!”我猛地站了起来,对李霜说:“我可能知道王天天去哪里了。”
李霜一阵惊喜:“真的?”
我沉沉点头,将手机的导航打开,输入一个地址,递给李霜:“我们直接去这个地方。”
李霜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任何迟疑,招呼我上车之后,一踩油门,就往我手机上的地址驶去。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在一处马路边停下,我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公园,对李霜说:“里面很黑的,你就不要进去了,留在车上等我。”
李霜欲言又止,但她最后还是只能点点头,叮嘱道:“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打开车门下去,直奔公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王天天在这里,但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进了公园之后,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只有相隔挺远的几盏路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上半夜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情侣在幽会,但这会儿太晚,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我打着手机电筒,一路摸索着前进,兜兜转转,走了好远,几乎将外围的地方全找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我不死心,继续往前走,打算将公园深处的地方也搜一遍。
只是随着逐渐深入,越走下去。我就越心急,毕竟现在已经快凌晨五点了,离八点钟还有三个小时,如果在这三个小时之内,还找不到她,那一切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样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并打算大声喊王天天的名字,但就在这时。我目光不经意的往左边扫了一眼,就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坐着一个女孩子,身上穿着病号服,正抱着膝盖蜷缩在石椅上,像一只小猫。
见到她,不知为何,我心中莫名一松。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害怕吗。”我走上去。在王天天身边坐下,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凉亭,正是前半夜那个纹身男和金发女人幽会的地方。
王天天没说话,把脸埋在大腿间,就这么呆呆坐着。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只能试着劝她,说你跟我回去吧,你爸爸和张管事都很着急。
听到我的话,王天天身体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了头来。
“我回去就能活吗?”王天天的脸色很漠然,直直看着前方,轻声说:“我在走廊外,已经听到了你们说的话。我只有三个小时可以活了,对吗?”
我全身一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强笑道:“你放心吧,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王天天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其实,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故意疏远我爸,并且不答应做他的继承人,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劝他再婚,好多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会一直疯玩,一直放纵自己,想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玩个够,疯个够,好让这个人生不留遗憾。”
王天天煞白的脸,突然浮现出了一些笑容,只不过很凄然。她转头看向我,说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活够了,与其整天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很干脆的死掉,一了百了。
“但是现在我又有点后悔了。”王天天嘴巴一扁,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说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挺怕死的,我都18岁了,是大人了,可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我也想有个男孩子喜欢我,爱我,疼我,陪我逛街看电影,陪我吃饭睡觉,而不是几个保镖一天到晚的跟着我,甩不掉,像牛皮糖一样。
我默默听着她在说。自己却一言不发。
“乔安,你谈过恋爱吗?”王天天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谈恋爱。”我轻声说道:“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一直都跟我若即若离的,虽然一直和我在一起,但又不肯答应做我女朋友。”
王天天擦了擦眼泪,说那你们现在呢,关系有进一步了吗?
我叹了口气,说她已经走了。说要去部队当一名女兵,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可能……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吧。
王天天下巴枕在膝盖上,喃喃说:“这样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天天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气氛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王天天突然说:“乔安。你走吧。我知道你的骨髓不能再生,所以我不会让你救我的。”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王天天摇摇头,突然笑了,说我还没尝试过谈恋爱的感觉呢,反正我只有三个小时可以活了,那你能不能在这三个小时里面,做我的男朋友?
我心中一凛,不知为何,看着她朦胧的眼睛,还有灿烂的笑容,心中突然阵阵抽痛起来。
我觉得很可惜,也很难过。
这个女孩子明明那么懂事,又那么美好,可为什么老天爷偏偏不肯让她活下去?
她才十八岁啊。
王天天看我不说话,目光有些黯然,说你不愿意吗?也对。我们才认识一天的时间,彼此都还没有好好了解,是我强人所难了。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说:“如果我做了你男朋友,那你就答应我回医院,可不可以?”
王天天一怔,迟疑道:“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的。”我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相信我。只要还不到最后的时刻,那就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王天天嗤了一声,不置可否,但还是乖乖跟着我站了起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嘿的一声,将王天天拦腰抱了起来,说我现在是你男朋友,抱一下不算过分吧?
王天天脸色有些红,把脸埋在我胸口,没有说话。
我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却很难过,也很痛苦,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情绪平复了一些,才抱着王天天往外走。
王天天身体很轻,顶多只有9斤,而我双手力气极大,所以抱着她并不废多少力气,穿过一簇簇草丛,又踩过许多草地,没多久,就出了公园。
原本我是想着尽快回医院的,毕竟王天天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多拖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出来,就看到前面的马路边上,有一大伙人,吵吵嚷嚷的,将李霜的车子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