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混乱,他更没法识别,那一杯茶水,不是普通茶叶炮制,而是加入了那已经风干的还魂草的草根——还魂草,根茎两用,疗效却是千差万别,茎叶可以还魂,其根却能夺魄。
——我自然……有办法治你……
自己曾经反复强调的那一句,并非是空穴来风。
东夷秘笈上最末一章,名曰永逝,即是用特制熏香,加上还魂草根这一药引,辅助催眠,足以彻底改变和剥除一个人的记忆,且永远都不能恢复。
与其互苦,不如忘却。
如今,在他重重情事过后,意志最为薄弱之时,喃喃低语,下达着催眠的指令。
“忘了我吧,忘记君浣溪这个名字,从此形同陌路,素不相识,就算有人提起,你也绝不会有任何感受,茫然无知。”
“明日醒来,你不再是那满心苦楚的多情男子,而是深明大义的一代帝王,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正如你父皇临终遗愿那般,成为他心目中最完美无缺的君主……”
榻上的男子眉头紧锁,狭眸微闭,手指用力曲起,揪紧了被角,抗拒喃出一声:“溪,不要……”
“忘了我吧,以我的性情,也不甘困居后宫,屈膝向人,即便,那人是你……所以,原谅我的自私,忘了吧,通通忘了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别过脸去,任凭泪水在脸上奔流,突然心口一痛,暗叫不好。
他的意志力十分强韧,世间罕见,只能借助这天时地利之便,才能得出想要的结果,若是自己心智稍弱,不但前功尽弃,还将被这催眠术反噬,不堪设想!
强自镇定,用尽全身力气,将指令传达到底。
“忘了我,彻底忘了我……”
楚略手指在床榻上不住划动,终于,动作停歇,沉沉睡去。
君浣溪拭去眼角的泪水,缓缓起身穿戴,又替他穿好衣衫,摘去颈上玉牌,再将两人方才所有的情事痕迹都仔细擦除,尽数泯灭。
许是那抗拒的力量使然,他的手指破裂,鲜血淋漓,看在眼里,自是心疼难耐,止血过后,即是凑到唇边吻了又吻,不舍放开。
持起案几上的烛火,坐在榻前,静静看着他的眉眼五官,将这张英俊阳刚的面容深深刻在心里,直到天荒地老……
窗外鸡鸣声声,提示着时间流逝。
“先生,该起来了。”
听到外间黄芩的叩门轻唤,君浣溪开门出去,立在廊下。
“芩儿,我与你楚大哥今日要在这里等几位朋友,处理些事情,你先行一步,我们在前面的茂县汇合,不见不散。”
黄芩有些迟疑,还是答应着,回屋收拾物事。
“那好,先生你们路上小心。”
“你也多加小心。”
回屋静坐,看那日升日落,心绪渐渐平静无波。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在窗外高呼轻唤。
“君公子!”
“君大夫!”
打开房门,让一行人等进得屋来。
“吴常侍,你的陛下,现在完整无缺还给你,去点收吧。”
“徐将军,还有颜三哥,我这一路费尽心思,留了那么多记号和手书,你这到来的速度,却实在太慢了,真是该打……”
众人呆呆站着,看着那清润明朗的少年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挽起药箱,移步远去。
“君大夫!”
吴寿心有所悟,赶紧追了上去。
君浣溪停下脚步,沉静开口:“这几日,应该耽误不了大事,你托付的事情,已经如你所愿,你也要答应我,今后好好照顾他……还有,我的名字,不用再提。”
说完这句话,心痛的同时,也是一阵轻松,所有的过往,都化作那翠湖碧浪,纵然翻滚潮涌,最终都将归于平静,波澜不兴。
人生如梦,这一切,原本就该是一场美梦吧……
所有的甜蜜悲伤,今后便由自己独自拥有,一人铭记,无怨,亦无悔。
吴寿面色凝重,唏嘘不已,朝她深深一揖。
“君大夫,保重,后会有期!”
走到院门口,忍不住回头一望,心中默念——
别了,宇文明略。
早春三月,正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节。
到处姹紫嫣红,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绕着青山碧树随意流淌,随着姑娘媳妇抡棰捣衣的动作,惹得飞花溅玉一片,甚至是舀水入盆,卷起裤腿踩衣踏歌,那欢快爽朗的笑声,却是比这枝头莺啼还要清脆动人。
对面山上,茶树油绿,一大群年轻女子正背着小巧的竹篓,忙着采摘雨前茶。
山间微风吹拂,鸟鸣阵阵,婉转轻快的歌声随之荡漾。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大路朝天,一队青年樵夫从山林砍柴归来,听得那满山飘舞的歌声,忍不住停下脚步,高呼一声,扯起喉咙与之相对:
“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砍柴打猎山间过,要听姐妹采茶歌。”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茶树丛中的身影尽数朝后退去,一道窈窕的身影大大方方跳了出来,模样很是俊俏,张口便唱。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
少女毫不做作的甜美嗓音,引得山上山下连声叫好,喝彩不断。
其他采茶女子也是探出头来,齐齐唱道:“春天采茶抽茶芽,快趁时光掐细茶;风吹茶树香千里,盖过园中茉莉花。采茶姑娘时时忙,早起采茶晚插秧,早起采茶顶露水;晚插秧苗伴月亮……”
这是位于漓南边界的一处名为淮山的小山村,自是青山秀水,风景端丽,气候宜人。
村子方圆七八里,足有几百户人家,靠山吃山,傍水吃水,犹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三年前天宇连绵不断的战乱,并未对村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如今政局安定,天下太平,宁静的日子一如从前。
此时正是农忙季节,村里的青壮年都下地劳作去了,几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妇人正坐在村边的大树下,纳着鞋底,做着针线活,不时闲聊几句,磕着家常,一群孩童在不远处捕蜂弄蝶,撵鸡惹狗,玩得不亦乐乎。
听得山上传来的阵阵歌声,一名妇人拍手笑道:“这柳家女子,歌唱得好,模样也长得俊,真是咱村里的一朵鲜花儿,不知谁有幸能娶她过门?”
另一名老妇人却是摇头:“柳丫头相貌倒是不赖,不过比起新近搬来的那姐妹俩,却是比不上人家一半,那才是世间罕见的美人。”
“话是不假,不过这姐妹俩都是许了人家的,还带了个孩儿……这女人啊,一旦嫁过,就不再新鲜了。”
“对了,你们说,那两姊妹,到底是姐姐好看,还是妹妹好看?”
此话一出,意见不同,声音顿时嘈杂起来。
“依我看,自然是妹妹好看,脸蛋身段都是美极了,用我家那口子的话来说,勾人得很,呵呵,这老不死的……”
“不对不对,我还是觉得姐姐生得好,又温柔又和气,尤其那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越看越好看……”
“姐姐好是好,不过也是个傲气的主,你们不知道,村里好几个后生暗中欢喜她,也不嫌她有过夫君,还带着个孩儿,多次托人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
“胡说,林娘子那不叫傲气,那叫从一而终!”
“是啊,听说她很爱她的夫君呢,可惜两人在战乱中失散了,一直杳无音讯,真是可怜的女子……”
“那个孩儿,长得挺好的,究竟是姐妹俩谁的啊,怎么见了两人都叫娘?”
“这事我问过,你们猜她俩怎么回答?呵呵,说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